第7章 第7章
外头的天空蓝悠悠一片,房间里的门窗大敞开着,微风盈盈,孟佪立在书案前,手拿雕刻竹叶青玉画笔,宣纸上画着一位身穿白色刺绣梅花薄披风的女子,那女子侧身而立于阶梯之上,裙摆蹁跹,侧面一株红梅栩栩如生,颊侧精美,一缕乌黑的柔发随意慵懒贴于颊边,发如墨,肤赛雪,浓密眼睫下垂,两片薄薄的唇微张。
孟佪在画的旁边提了一首诗,昨日里自己随性而发的那首,将画笔搁下,久久的望着画上的人,仿佛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睹画解相思,愁上心头。
这会,外头忽然传来声音,老太太带着林氏走进了屋子,墨潭也跟着走了进来,站在老太太的身后看向孟佪,眼里似说着,老太太自己要走进来的,我也来不及通报。
孟佪用眼神示意墨潭出去,站起身来忙走了过去,道:“母亲找佪儿何事?”
老太太自顾自坐了下来,沉声道:“我让丫头请你,你不去,那我这个老婆子只好自己来了。”
孟佪倒了盏温茶放至老太太面前,笑道:“我本想着下午再去母亲那,上午有些犯困。”
老太太那双精明的眼睛看向他,道:“你这精神头,我瞧着倒是好,你方才忙什么呢?都比我这个老婆子重要。”老太太说着看向那边的书案。
孟佪眉心突突跳了两下,镇定道:“这不闲来无事写写文章什么的吗?”
老太太呦了一声:“你如今怎倒有这些个闲情逸致了?”
孟佪慵懒的靠在了椅背上:“这家里没事干,我总不能斗蛐蛐吧!我这和舅父学经商,你和父亲都那么大意见,我要是整天斗蛐蛐去外头听曲的话,父亲母亲怕不知要说什么了。”
“既然你这么闲,那我让你父亲给你请位先生回来如何?”老太太道。
孟佪不做声。
老太太又道:“我这做母亲的问你一句实话,昨儿个晚上我让你去水榭亭台,你乖乖的在那里待了大半个晚上,若你对那姜姝没有半点意思的话,你大概意思意思就走了,你是因为我才故意说让姜姝回去的是吗?你就是不喜欢母亲给你安排的姑娘,是否?”
孟佪淡淡瞥向书案,他喜欢的是那画里的姑娘,跟谁谁谁都没甚关系。
老太太见他心不在焉,随着他目光看过去:“你这都写的什么文章,能让我瞧瞧吗?”
孟佪收回目光,眼中眸光流转,若母亲看了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反应,他澹然道:“母亲,让那姜小姐早些回去吧!别耽误人家姑娘了,我不喜欢那样的。”
老太太看着他片晌,道:“人家姑娘相貌,才情,见识,家世都是万里挑一的,我听说去她家求亲的人都踏破了她家门槛,你以为人家姑娘是巴巴上门让你嫌弃的吗?人家不过就是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的一点面子上罢了,所谓父母的话大过天,人家来咱家这么久,知书达礼,进退裕如,还难得对你有那么一份青睐,这姻缘你去哪能求得来。我如今要是让这姑娘巴巴的回去,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感情是能培养的,你给我这个老婆子一个面子行吗?”
老太太说的肺腑之言,句句都是为着自个儿子考虑。
孟佪却觉得心烦,此时他忽然就明白了大哥那时候的心里,心里喜欢的是别人,母亲却让他娶了如今的大嫂,所以才导致了那场意外的发生。想到这,心里头就更烦了,那天他以为自己比大哥命好,母亲找的姑娘,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所以才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都是错的,命运偏偏是喜欢捉弄人的,哪能让事情那么愉快。
“母亲,你帮我回了吧!”孟佪坚决地说。
老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声气:“儿大不由娘喽!”
说着只得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的由着旁边的林氏扶着走了出去。
人一走,孟佪站了起来,风吹干了画上的颜料墨迹,指尖流连于她裙摆上的那株梅花,不应该放任自己,不是都已经把披风藏起来了么,或许应该早日去扬州。
姜姝穿一身烟紫色的流纱裙,手臂挽着浅灰色披帛,懒懒倚靠在贵妃榻上,一头乌丝垂下落至地毯上。
珠儿莲花碎步走了进来,姜姝自贵妃榻上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么。”
珠儿笑着道:“珠儿自是打听到了的,只不过珠儿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打听她,要打听也应该打听孟公子才对。”
姜姝摸了摸发髻上的那枚赤金镂空花纹簪子,道:“我自是有我的用意,你且说来听听,这位青氏的来历。”
珠儿道:“这位青氏的父亲是位教书先生,母亲是位农妇,还有个弟弟,因她父亲生了场大病,书没教了,这连锅都揭不开了,所以由汴京城里一位媒婆做媒,嫁到了这孟家来,按照丫头的描述,老太太是给那位残疾二公子找了个伴,多养了口人罢了,在孟家实在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珠儿就不明白小姐打听她的事做甚。”
姜姝手指在烟紫色的纱裙上绕着圈圈,轻声道:“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
珠儿歪着头听的云里雾里,此时,老太太边说着话边从外边徐徐走了进来:“姝儿,昨夜寒风侵肌,你回来没受凉吧,我想着昨夜里时辰太晚,今早就免了请安,让大家伙多休息休息也好。”
姜姝听到声音忙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裙装衣带,走过去将老太太迎进了门:“劳孟伯母挂念,又这么为我们这些小辈着想,姝儿昨晚上穿着斗篷,一点儿寒风都没吹着,倒是伯母你,大晚上别受了凉才好。”
两人说着坐了下来,珠儿一人给斟了杯茶,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不远处。
老太太看着丰神绰约的姜姝,左看右看之下都分外满意,心里头想着,这一看就是有福之相,丰润的女子也好生养,可惜自己这儿子就是这样的倔,又不敢逼的太过,怕他跑到那天高地远的扬州去,她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道:“姝儿出来也有一个月了吧!”
姜姝嫣然笑道:“嗯,加上路程一月有余了,也不知父亲母亲在家可还安好。”
老太太浅叹一声:“姝儿真是好孩子,所以都说这女儿好啊!你看我家那臭小子,一去到扬州就不归家,他还哪管什么父亲母亲,全凭他自己的性子来野,我是没得法子呀!儿子大了不由娘。”
“孟公子可能年龄还小,但礼性是极好的,再大点就知道心疼父母了。”姜姝道。
老太太讪讪的,道:“姝儿真是个贴心贴己的好姑娘。”停顿片刻又道:“若要是挂念父母了,可回去看看父母,伯母这里,你什么时候想来,伯母都欢迎。”
姜姝一听这话,心里像是有一杆子称重重的沉坠了下去,有些东西自己不喜欢不要紧,一旦喜欢上了,别人再给你一杆子称,那滋味就不大舒服了,里子面子都没了,她堂堂官家女,这样送上门,又那样子回家的话,实在是没了颜面。
姜姝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澹然道:“伯母就是太为着我们这些小辈着想了,像昨晚上那样,一盒子的首饰去了大半,姝儿心里实在不好受。”
说着姜姝站起身来,从一个紫檀木盒里拿出来一串项链,将项链递了过去,道:“孟伯母,姝儿在这住了这么久,也没别的给您,您也不缺这些个金银首饰,这串项链上镶嵌着一粒“牛黄”1,是母亲给姝儿的及笄之礼,我现在把它给伯母了吧!”
老太太接过项链,眼睛看着项链上的那粒牛黄,道:“千金易得,牛黄难求!这,这太贵重,伯母实在难以承受,姝儿还是收好吧!”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老太太还是收了这粒牛黄。
老太太一出去,姜姝就将檀木盒砰地一声关上,珠儿走上前,轻轻唤道:“小姐。”
姜姝心口起伏,随后慢慢冷静下来,脑中像是有一只盘旋在空中的雄鹰,不停的转动着,许久,一口气缓缓从胸口溢出:“珠儿,你去把我那对银耳钩白玉兰红玛瑙耳坠拿来。”
珠儿从一个妆奁里拿出那对银耳钩白玉兰红玛瑙耳坠,略有些疑惑道:“小姐,这耳坠您平日里甚少戴,你不会又要拿给孟老太太吧!这可是当年老爷上汴京城,皇后赏赐给夫人的东西,夫人又给了你,皇恩浩荡,这可万万使不得。”
姜姝淡淡一笑:“你拿上其中一只耳坠,找个池子,把它扔进去。”
珠儿惊讶地张大嘴巴:“小姐,这是为何。”
姜姝只是浅浅轻笑。
珠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姐是想丢了这只耳坠,暂时在孟府留下来?”
“算是吧!”姜姝道。
“小姐,这也太委屈你了,这天下男儿多的是,何必留在这孟府。”珠儿道。
姜姝浅叹一声,脑中倏然闪过他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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