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诛心
明淳之来到主帐后，对白文机说道:“鬼兵的事已经传开了，这个普惠认为这是我所为，现在正在营中查看。”
白文机起身问道:“他若查出端倪，是不是伽蓝寺就会出面?”
明淳之点头回答:“是，不过你放心，他查不到什么，讯碟所带来的气息早已消散，而在那些桑兵眼里那天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可怕的梦，而在这天地之间，除了明家人，还有你，没有人知道讯碟的事。”
明淳之让她彻底见识到一个修士有着可抵千军万马的能力，若是伽蓝寺也参与进来，即使她的兵马再强，也只有被碾压的份。
这几天她一直担心伽蓝寺会插手，但是现在听到明淳之的回答，白文机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正午，祁云山脚，祭台高筑，汉城五万士兵整齐排列站在两旁，手里举着长矛对准中间的桑军三万俘虏。
他们眼中带着恐惧，颓靡看着周围的眼中带着凶狠的秦国士兵，他们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只是他们心中还带着愤恨与耻辱，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白文机穿着一身盔甲，在在擂鼓声中与众人的注视下走上祭台，她身后还跟着两人抬着担架，而担架上之人，是那场截杀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段六。
她答应让段六亲眼看见她为死去的人报仇，便一定会做到。
白文机站在祭台之上，看着台下三万俘虏，看见曾经她的眼神，愤怒，不屈，何其相似，她眯着眼看着盘腿坐在一旁，双手合十，嘴里还不停地念经的普惠。
她猛抬右手，鼓声停，对着大秦国将士大喊道：
“大秦国的将士们，祁云山的侮辱截杀，一千多名将士屈辱而死，今日便用桑人的血来洗净这屈辱。有很多将士尸骸没有寻回来，今日我决定在此地铸造一个无名碑，祭奠死去的亡灵，用一万桑军给他们陪葬。”
“将军英武，将军英武。”将士们大喊道。
而后白文机又对那三万俘虏大喊道：
“我以一万将士俘虏你们桑国三万士兵，而这场战争的开始，你们两国合谋害死我大秦国的将士一千有余，我曾言必让你们百倍偿还，当初我大秦国一千将士被你们一万围攻，已然放下武器，奈何仍遭屠杀，我是个讲道理的，但也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我手下的将士亦是如此，你们曾屠杀我辈亲人，今日亦对你们如此。”
“你们当中谁参加了那次截杀，自己站出来，剩下的两万人就看你们的王和将军愿不愿拿十城来换你们，战争向来是残酷的，不要觉得委屈，不要觉得愤怒，从你们握刀剑那一刻开始，便注定是个死人了，战争结束之后，没死才是活人。”
她看见他们眼中的愤怒，和不屈，而她就要打破这不屈，让他们打内心认识自己的错误，认为自己该死。
“你们应该谢我，没有把你们也推下山崖，而是在这祁云平原处置你们，我认为身为将士都应该得到尊重，不应该让你们憋屈的死去，所以我让你们死的心甘情愿。”
就算有恨，也只能恨你们自己的国家，把你们派来送死，让你们恨自己生错了国家。
“还记得当天，你们孟同奇将军抛弃了你们，关上了赫连城的大门，然后把你们拒之门外，送给我抓，在此之前他说一句话，让我手下一千多人自戕，说是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俘虏吃，所以这几天我也饿着你们，把你们将军话奉行到底，但是今天我会给你们一万吃的，让你们吃饱了上路，也不会让你们自戕，自戕很憋屈的，我们刀会亲自出现在你们的身上，以祭奠亡灵。”
叶守文带着两百多人，抬着一百左右的筐，里面有馒头和肉，还有五大坛已经开封的酒，对于已经几天没吃饭他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所以你们现在有一炷香的时间，选择去那边吃东西、喝酒，只有一万人，若是你们自己不出来，当时候我便会亲自挑选。”
他们咽着唾沫，想吃，但是也想活，他们看向祭台上普惠，眼里带着真挚的乞求，乞求佛能够救他们，即使昨天晚上普惠已经告诉他们，他唯一能做是为了他们诵经超度，可是他们仍想着会有奇迹发生。
有一个桑军走了出来，但是他并没有去吃东西，而是大笑一声，吼道：“我参加了那次截杀，但是我不悔，白逑涟这些年杀了我们多少桑军，如恶魔一般，他死了，我们才有赢的机会。”
这话一出，桑军果然躁动起来。
白文机看着他，不屑的说道：“可你变成了俘虏。”
“但我不悔。”他说的慷慨激昂。
白文机怒上心来，她想一刀砍了这人，但是她忍住了，她要的是这群人心甘情愿的认为自己该死，而不是慷慨激昂的赴死，于是她压下怒火，平静的说道：
“我敬重你的勇气，但是你国家好像不需要，三日前我便把消息传到了赫连城，可是你们的将军没有丝毫回应，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使者过来，除了这个和尚，但他只能为你们诵经超度。”
“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到阎王那才有力气告我。”
那人神色微异，即使自己有着一腔热血，奈何国家软弱无能，当权者更是无能。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待是煎熬内心的最好方法，于是有人便忍受不住，走到筐前，决然吃着最后一餐，而后便有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赴死。
普惠看着台下吃东西的桑军，他们如同嚼蜡吃着喝着，也有人站了出来，但是没有吃东西，痛苦的对白文机说道：“桑国没有抛弃他们，白将军这是既要杀人又要诛心啊。”
白文机偏头看着一脸悲悯的普惠，说道：“佛说普渡众生，但大师终究桑国人，若是异地而处，大师也会为我大秦国将士超度吗？”
普惠真挚的说道：“会。”
白文机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冷笑道：“虚伪，那当时我大秦国一千将士被辱抛尸于祁云山崖，大师在哪里。”
普惠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当时正在赶来。”
白文机对普惠的话不屑一顾，“呵，大师说诛心，这心可不是我诛的，是孟同奇诛的，他若不提前关上城门，我也抓不了这么多。”
两军对垒，不杀降兵，不然必引起民愤，而现在她就是要杀人诛心，不仅要杀人，还要让桑国有恨、有愤，而这愤恨不是对她，而是对他们自己的国家。
对于白文机来说这一炷香的时间过的很慢，而于桑军来说过的很慢，很煎熬，一炷香过去之后，正好有一万人站了出来，其中有一半是参与截杀的人。
行刑前，白文机对他们大喊道：
“你们可以说我残暴，嗜血，死去的人，若真有地狱，我白文机不惧前往，活着的人，你们的王若是愿意换你们，你们回国以后可以整顿旗鼓，找我复仇，我随时欢迎。”
若有地狱，她早就在里面了，还有什么可惧的。
一万俘虏，一万执行人，死亡的队伍排的很长，只是一瞬，祁云山脚便被鲜血染红。
那日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白文机斩杀一万俘虏，安抚了民怒，震慑了天邑，嗜血之名也传遍了诸国。
、、、
祭祀结束之后，白文机命人在那里埋了一块无字石碑，祭奠亡灵。
在回营时她发现普惠仍跟着她，似乎没有要走意思，便问道：“大师，现在还不回国吗？”
普惠脸色凝重的说道：“小僧决定去大秦国传扬佛法，不回去了。”
白文机不解打量着普惠，丢下“随意。”两字，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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