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家宴
打开了家门，还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林从戎就听见从客厅里传来了一阵欢笑讨论之声。
“地上放着好多鞋子啊，家里来客人了么？”林从戎这样想着，快步朝客厅里走去。
越是走近，林从戎就越能感受到客厅里的嘈杂喧哗声，当他走到跟前时，才看清了家里的情况。
“大伯？二伯？四叔？你们都来了啊。”
“咦？这不是林从戎嘛，你爸爸还说你上学去了，怎么回来了？”
“哎？是啊，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面前一大家子的长辈不断向自己发问，林从戎哪里能一一回答过来，只好尴尬地笑着，逐一打过招呼之后，走到了自己的父母旁。
“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上课么？”
现在问这个问题的是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从时空高校离开前，刘老六嘱咐自己不能透漏关于学校的消息，林从戎回答道：“是啊，我们学校每周的课比较少，所以这两天我就回来了。”
“是么？”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林从戎的父亲满意，只见他那黑浓的双眉稍微皱了起来。
“先坐下吧，来，吃饭了吗？和我们一起吃点吧。”林从戎的母亲已经从厨房拿出了一副碗筷，盛好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递给了林从戎。
“嗯，好。”林从戎让母亲先坐下，随后自己从一边搬来一张椅子，靠着母亲坐了下来。
“这次你伯伯叔叔来咱们家，是为了庆祝你二表哥考上咱们市里的a大学的，多向你二表哥学习学习。”林从戎的父亲盯着林从戎，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对上了父亲的目光，林从戎心里突然一阵难受。
只因他发现父亲确已老了。
父亲在市里的一家钢铁厂工作，是一名会计。曾经记忆里的父亲，总是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会在自己犯错时大声呵斥，林从戎记得初中的时候，父亲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教训自己到凌晨两三点，而当时昏昏欲睡的自己对父亲怀着的全是不满。
但是现在当自己仔细看着父亲时，林从戎才发现曾经的那个强硬而可怕的男人不见了。
父亲的瞳孔有些浑浊，显得黄褐而黯淡，瞳孔周围的眼白里，有着因工作劳累而生出的数条红血丝，眼睛周围的皮肤明显地松弛了下去。
但父亲的皮肤又何止是松弛？与自己的白净脸庞比起来，父亲的脸部皮肤又黄又黑，光泽暗哑。这时候的他也许是刚好下班回家吧，因为劳累的工作，使得他的脸上薄薄地出了一层油，不甚挺拔的鼻子有些发红，其上甚至可以见到一粒粒的油脂发着亮光，再配上那多不胜数的黑头与粗大毛孔，更显得整个人萎靡而苍老。
父亲额前的发际线已经有些后退的迹象，那个常年不变的平头发型有些凌乱，头发已不再乌黑，取之显得有些灰蒙蒙的，有些地方已经生出了根根白发。
林从戎仔细地看着父亲的脸，有些发愣，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那个声音洪亮，精神充足，一骂他就骂到凌晨的男人，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这时旁边一个男人开始发话，是林从戎在电力公司工作的大伯：“来，我们大家先干上一杯！”
林从戎的父亲并未发觉儿子打量着自己，听见大伯说干杯，便把目光从林从戎的脸上移了开来，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父亲的手也有点拿不稳酒瓶了，林从戎心想。
大家干完酒，林从戎的大伯向林从戎的二表哥扬了扬大拇指：“林东啊，你很有出息，进入大学后，要更加努力、加油，将来找一份好工作，知道不？”
“是，大伯说得对，来，我敬您一杯。”林从戎的二表哥叫林东，戴着一副遮住了半个脸的黑框眼镜，他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笑容，类似的话他已经听不少人说了很多遍，早就有了一套熟练的应答流程。
林从戎看着二表哥林东，因为不住在同一个市里的缘故，林东小时候只来过自己家里几次，但两人却也曾经玩得投缘，可是今天再见面，从自己一开始进门落座，到现在大家干杯，林东好像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次。
这时又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说话了，她是林从戎四叔的老婆，也就是林从戎的四婶娘，她指着林东，对着身旁坐着的女儿语速飞快地道：“你要好好向哥哥学习，知道吗？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考个名牌大学，将来才有出息！”
“我知道了，哥哥是大学生，考的是名牌大学呀？”四婶娘的女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东，这个女孩只有七岁，刚上一年级，而林东也对着她点了点头，随意地笑了笑。
却没想到四婶娘的女儿和林东说完话后，又主动问起了她的母亲四婶娘：“妈妈，那另外的那个哥哥是大学生吗？”
四婶娘顿了顿，呃了一声。随后便向女儿指示道：“那你问问你三伯伯啊。”
“三伯伯，这个哥哥是大学生吗？”四婶娘的女儿指着林从戎，眨巴着眼睛向林从戎的父亲问道。
“呵呵，不是大学生，还是个高中生。”林从戎的父亲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低声低气地对着小女孩回答道，而这一切看在林从戎眼里，特别不是滋味。
“嘿嘿，林东一向学习就很认真，你们不知道，就算不是考试周，每天晚上也看书到十二点，每次我们叫他休息，你知道他说什么？他就说，让我再看一点，让我再看一点，哈哈哈哈哈，真的学习很认真啊。”
林从戎的二伯，也就是林东的父亲喜滋滋地笑道，现在的他已经和大伯碰了三四次杯，两人喝的是白酒，所以此刻这个中年男人显得红光满面。而听到丈夫夸奖儿子，林从戎的二婶娘也在一旁矜持地微笑着。
因为现在大家是在林从戎家里吃饭，所以林从戎的父亲静静地听着大家说完话，也就随意地尽着地主之谊，招呼着大家多多吃菜，但林从戎十分清楚，自己的父母情绪不高，从他们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话就可以看出来。
“哎呀，三弟啊，以后林东在你们市里读书，就多多靠你们照顾了啊。我们一大家子人，平时也都天南海北的，要不是这次送林东来你们市读书，咱们也难得凑到一块，来林东，敬你三叔叔一杯酒。”二伯向林从戎的父亲乐呵呵地笑道，随即招呼自己的儿子来敬酒。
“来，三叔叔，我敬您一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林东礼貌地举起了杯子。
“好，好，以后没事可以多来走走、来我们家吃饭。”林从戎的父亲笑了笑，随即和林东碰了一下杯子。
紧接着二伯和大伯等人又开始讨论起大伯的儿子来，大伯的儿子今天不在场，因为他已经大学毕业四五年了，现在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从事信息通讯工作，据说一个月能够拿到一万多的工资，听了大伯介绍，亲戚们又是一阵夸奖。
林从戎和吃着饭，和父母随意地聊着学校里的情况，大意就是环境良好，学习认真，过得不错一类的话，至于前途这种东西，林从戎虽然现在不敢明着与父母拍胸脯保证，但已经心里有底，不太在意了。试想一下，就说lol与魔兽争霸世界体系里的一个技能：隐身。假如习得了的话，就可以做多少了不起的大事！
终于，亲戚们将注意力放到了林从戎的身上，只见大伯隔着半个桌子伸手过来，推了推在闷头吃饭的林从戎：“哎，小林子，听你爸说你又换学校了？”
“啊，是啊。”林从戎猝不及防，点了点头。
顿时满桌人的目光有一大半都对准了林从戎，看见此景，大伯又问道：“为什么又换学校了啊？”
“呵呵，我管了不该管的事，以前那个学校的校长把我开除了呗。”林从戎反正心里有底，也就不遮掩地直接说了。
此言一出，林从戎的父母脸上挂不住自不必说，亲戚们也顿时露出了异样的神色，就连二表哥林东也微微摇了摇头。
“哎，要认真读书啊，小伙子，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大伯重重地拍了拍林从戎的肩膀，露出了语重心长的表情。
“是，我明白了。”林从戎笑了笑，答应着。
“要听话！”大伯又在林从戎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才把手收回去。
随即亲戚们的话题又围绕着林东和大伯的儿子展开了，到最后再也没有谁和林从戎说过话，而林从戎的父母除了在一旁强打微笑，给大家劝菜倒酒之外，也几乎是沉默地坐在一边，并不参与亲戚们的谈话。
……
杯盘狼藉，酒足饭饱之后，亲戚们一个个地自林从戎家中告别而去，而林从戎在帮着父母收拾碗筷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父亲开始叹了口气。
“要努力啊，儿子。”
而林从戎的母亲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闷闷不乐地道：“你知道吗？因为你这次被开除转校的事，你爸爸和我每次在外边，都不敢主动和人家提起你，但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见面说的，无非就是孩子、身体、家庭这几样，你能体会父母那种不敢和别人提起自己孩子的心情吗？”
“……”林从戎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到母亲这番话时，也不由得切身地想了起来。
因为自己的缘故，当别人的父母在外面眉飞色舞地谈起自己的孩子时，自己的父母却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当别人的陪衬，就连今天自己的亲戚们聚在一起，都是这个样子，那就更不要说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父亲，母亲，你们看着吧，我会在时空高校里取得让你们骄傲的荣誉的。呵呵，你们还不知道我现在所处的是怎么样一个地方吧，那可是……只要你有梦想，肯付出努力，就一定可以实现心中愿望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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