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重逢

　　�6�7无邪的小屋收拾得干净整洁，泠九香一坐下，他便忙着做饭。
晚饭是一碟绿豆、一碟土豆再配上两碗米饭。�6�7窗外轰隆一声，暴雨倾盆。二人吃着饭听着雨，别有风味。
�6�7“他找到你，是早晚的事。”无邪冷不丁地说。
“我不想见他。”�6�7泠九香不禁握紧手中碗筷，“如果他是为了秘宝而来，我已经告诉过他。”
“他一定是为你来。”�6�7无邪黑得发亮的眼眸瞅着她。
“你不恨他？”�6�7
无邪摇头，“倘若是我，一定也这么做。阿九，他的身世太凄惨，如若这是真的，我无法不同情。”
�6�7“他不需要你同情，他只想榨干你的利用价值，为他铺平脚下的路。”泠九香斩钉截铁道，“他不值得，一点也不。”
“阿九，其实……”�6�7
她胡乱扒拉着饭往嘴里送，轻轻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睡旁边那屋。”�6�7
泠九香走进屋里，带上门，把无邪的叹息隔在门外。�6�7
翌日卯时不到，�6�7泠九香就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脸不洗牙不刷，提起一口气，从武馆后门冲进去。
�6�7她径直跑进右侧的寝殿，推门而入。
她的助手阿正正在洗脸，看见她猛地闯进来，唬了一跳，捂着胸口，喘着气说：“九爷这是赶着投胎呢？”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句，我这几天有事不来了。你帮我管着馆里那帮傻子，别闹事儿。”
�6�7“你能有什么事？”阿正打着哈欠，一只手把洗脸巾搭在肩膀上，另一只手端着洗脸盆，眯眼扫她一番，懒洋洋地问，“昨个儿逛青楼去了？”
“逛你个大头鬼！记住啊，我这几日不来了。”�6�7泠九香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6�7泠九香从正门离开武馆，顿觉神清气爽，不禁伸了个懒腰。然而没等她悬着的心放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她一震，没有转头，快步往前走，后面那人不依不休，紧跟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馆长，你好，我是来求学的。”�6�7
泠九香听见他的声音，走得更快了。
“馆长……”�6�7
“我这几天没空，你进去找副馆长。”�6�7泠九香头也不回地说。
“等等，”�6�7李辰夜伸手拽住她，“馆长，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他眸中一喜，不由分说张开双臂抱住她。
�6�7“阿九，”他深拥着她，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背，“我终于找到你了。”
“放开我！”�6�7泠九香抬手推他，他却像钉在她身上，怎么也推不开。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6�7他靠在她身上，疲倦地说，“我在武馆外头等了一夜，终于见到你了。”
一夜……泠九香怔怔看着他。还以为她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他昨天就在这儿。
孽缘，这都是孽缘。泠九香不由得叹气，三年前他险些把乾洋翻过来也没找到她，谁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6�7他抱了她一会儿，正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放开她！”�6�7
李辰夜没有松开她，单手搂着她的肩膀，看向来人。白蹁与他面面相觑，不由得愣住。�6�7
“李……李辰夜？”�6�7白蹁惊讶地道，“你怎么会来？”
李辰夜恭敬作揖道：“皇上安排我来无絮做个城主，还没来得及拜访白兄，现下便见到了，果然是你我有缘。”
泠九香白他一眼，又瞥见白蹁，索性狠下心道：“夫君，你来了。”
李辰夜浑身一颤，徐徐看向白蹁。白蹁的脸上飘着两团红晕。他摸摸后脑勺，支吾几声说：“娘……娘子。”
�6�7泠九香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挽过白蹁的手臂，然后回头朝李辰夜微微一笑。
“我和我夫君要回家了，李公子要来喝口茶吗？”�6�7
李辰夜白色煞白，咬着牙，强忍怒意，直勾勾盯着她。
很好，尽管他明知道这是假的，还是生气。�6�7
泠九香满以为他会愤慨地离去，谁知李辰夜微微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夫人这般邀请，我怎能拒绝？”�6�7
�6�7于是李辰夜跟在这对“新婚夫妻”身边，走了一路。泠九香挽着白蹁走了半天，身上闷出汗来，才松开手，李辰夜便趁机挤进他们中间牵住她。
泠九香甩开他，他又像块牛皮糖一般粘上去。
“你干什么，我是有夫之妇！”�6�7泠九香斥道。
�6�7李辰夜大言不惭：“我在给你把脉。”
“你有毛病吧，有这么把脉的吗？”�6�7
“我是医生，我说了算。”�6�7
泠九香在心里翻了�6�7十个白眼。完了，完犊子了，三年不见这个男人愈发臭不要脸。
�6�7泠九香怒视白蹁，后者支支吾吾地道：“这是……我夫人，你怎么能……”
“把脉而已，白兄也试试。”李烨把泠九香拉到旁边，另一只手握住白蹁，片刻后又松开。
“白兄气血顺畅，脉象平和。”�6�7
泠九香没好气地问：“那你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6�7
“你的脉象不稳，我还要找找你手腕上的经络。”�6�7
�6�7“你还要不要脸了？”
李辰夜没搭理她，三人走到白府，他自然地松开她。泠九香这才有些踌躇，白蹁迎二人进去，她却说：“方才忘了，武馆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跑，丝毫没给二人挽留之机。�6�7
白蹁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李辰夜说：“白兄，不邀我进去吗？”
待门僮开了门，白蹁在正殿迎接�6�7李辰夜。白夫人和白老爷一听说来者是新任城主李辰夜，忙不迭地出来迎。李烨笑容满面，寒暄过后又和白蹁去往偏殿叙旧。
“我还未曾感谢李兄三年相助，今日白蹁在此谢过。”白蹁朝李辰夜作了个揖。
李辰夜也恭敬回礼。
三年前，白蹁为了泠九香逃离战场，魏真延虽然没有告发于皇上，但是偶有风言风语传出，皇帝疑心病重，对白蹁多有训斥，而李烨除掉乾洋海盗，乃一国功臣，多次为白蹁出言，请皇上把白蹁的礼部尚书一职换成闲职。如今白蹁也算个闲散人物，整日游山玩水，又领着不菲俸禄，好不快活。
�6�7“今日李兄大驾光临，究竟有何事？”
“自然是为了她，”�6�7李辰夜淡然地说，“我知道你们是虚凰假凤，她方才那么做只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
“那你还……”�6�7
“她是我的，只是我的。”�6�7李烨定定看着他，郑重其事道，“白兄，我无意冒犯于你，我只想把她找回来。”
一时间，白蹁的目光中流露出怜悯和同情，“回不来了，她恨你。”�6�7
�6�7白蹁徐徐坐下，望着窗外，目光和思绪一齐飘远了。
“当年她还是海盗，我还是命官。我数次对她表白心迹，她数次拒绝，理由是她有了你。你夺走了她整颗心，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转脸看向李辰夜，一字一句道，“而现在她拒绝我的理由是，她死心了。”
李辰夜默然许久。
“李兄，放弃吧，我知道当日你有种种理由和难处，但她多么坚强一个女子，被你伤透了。无邪把她从船上背下来时，我召集了全城最好的医师，医师说她没有分毫求生欲望，只求一死。”
�6�7李辰夜转过去，肩膀微微颤抖。白蹁扫他一眼，接着说：“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她活下来了，对我和无邪说清楚川海发生的事，她决定重新开始，往后绝口不提从前。既然她已经忘了你，开始新的生活，你为何要接近她？”
白蹁说着，两眼微睁，张口便道：“你难道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李辰夜冷声打断：“白兄，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吗？”�6�7
�6�7白蹁垂眸道：“抱歉，我只是想说，没有你，她过得很快乐。”
�6�7李辰夜没有跟白蹁道别，他鲜少有这般不礼貌的时刻，转身疾步离去。
�6�7当日中午，阿正打着哈欠在长廊里走，忽然瞥见泠九香一闪而过，他快步跟上去，诧异地问：“你不是这几日有事都不来吗？”
泠九香有些不自在地说：“路过，顺便看看。”�6�7
“你没事儿吧？”阿正打量着她眼下的乌青，啧啧几声说，“累成这熊样，该不会是被人甩了吧？”
“滚！”�6�7泠九香白他一眼。
尔后一个小厮跑过来，对两人说：“馆长，副馆长，有位公子来求学习武。”
�6�7泠九香心里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
阿正点点头，“这个时候来学，怕不是个大财主，我去看看。”�6�7
他才走到门口，那个新来的学员生得清秀，淡眉星目，玉鼻薄唇，且身材修长，�6�7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优雅气质。
�6�7阿正不由得露出笑容，“你就是来学武的？”
�6�7李辰夜正色道：“非也。”
在阿正诧异的目光下，李辰夜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入他手中。
“还请借一步说话。”�6�7
“使不得，”�6�7阿正摇头又摆手，“我们这儿是正规武馆，清清白白不受贿赂。”
李辰夜点点头表示赞同，旋即又掏出一锭银子，“请借一步说话。”
“我……”�6�7阿正看见两块明晃晃的银子摆在面前，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是正人君子，我从来不……”
李辰夜见状，又拿出一块金子。
�6�7阿正捏了把汗，夸张地张大嘴巴，恨不得把眼前两银一金生吞进肚中。
“在下还有……”
李辰夜还要再掏钱，阿正已经挽上他的的胳膊，笑嘻嘻地问：“这位爷，您有啥吩咐？”�6�7
“你们馆主名叫阿九对吗？”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他的全名，平日里喊他九爷。”�6�7阿正喜滋滋地道，“这位爷难不成是听说了咱们九爷武艺超群，特来拜访。”
�6�7“差不多，”李辰夜一本正经道，“我看上你家馆主了，顺便来学武。”
阿正干笑几声，戛然而止。
“你你你说啥？”�6�7
�6�7“我倾慕九爷多日，特来拜访，顺便习武。”
“你……”�6�7阿正瞪着眼打量他，“你男的，他也是男的，你断袖？”
李辰夜这才想起泠九香又玩起女扮男装的花样，索性顺势而为。
“没错，我断袖。”�6�7
阿正觉得世界观颠覆了。原来男同竟在我身边。该不会九爷也是男同吧？
�6�7他转过身去细细思忖一番，发现诸多疑点。九爷从不逛青楼，从不看女人，接上不少女子给他抛媚眼，他全当没看见。难道……他们俩……
�6�7李辰夜察觉阿正的眼神变化，索性添油加醋地说：“我们是老相好。”
阿正强忍着颤抖，“不错，非常不错，所以你来是为了……”�6�7
�6�7“她近日总躲着我，我不服气，便追着她来这儿。”李辰夜把两银一金往他怀里推，“若你能助我们二人破镜重圆，这些都归你了。”
�6�7阿正捧着下半身的荣华富贵，拍着胸脯乐道：“助人为乐这种事，我最擅长。”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怒吼：“阿正，你干什么呢！”�6�7
“九爷，来了个新学员。”�6�7
“难道你忘了，月中不收新学员吗？”�6�7泠九香冷漠地说，“还不送客？”
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阿正连忙走上前，捧着银子说：“九爷您瞧，这可是个大财主，为这么点小事得罪了他，不值当。”�6�7
泠九香斩钉截铁道：“我说了不收。”�6�7
“那行吧，”�6�7阿正叹了一口气，“我替你收。”
泠九香冷哼一声，双手抱臂，恼怒地看着他，“阿正，你不想干了是吧？”�6�7
�6�7泠九香平日里虽冷着一张脸，但她性子果断干脆，极少有翻脸无情之时，阿正见她真真是怒了，不由得害怕起来。
李辰夜见状，走过去说：“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你何必这么为难他。”
“有你什么事？”�6�7泠九香冷扫他一眼，转身离去。
�6�7阿正气得跳脚，无奈地从怀中把金银掏出来，恭恭敬敬递给李辰夜。
“爷，不是我不想收，是我们九爷不愿意，您看这……”�6�7
“放心吧，我绝不为难你。既然不能收徒，你们学武时我在旁边围观行不行？”�6�7
“这倒是没问题。”�6�7阿正眼睛一亮，啧啧几声说，“九爷好像很不待见你，你为何还要找他？他脾气犟得很，说一不二，小姑娘都能被他吓跑了。”
李辰夜轻声一笑，风轻云淡地道：“我着魔了，这一世除了她，再没法爱慕任何人。”�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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