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群尸乱舞

少年睁开眼睛，天已放晴，从地牢的铁门窗栏间，透过一缕缕暖洋洋的晨光，映照在他身上，仿佛沐浴在火山温泉般舒适。

        “时辰已到了吗？”少年口中呢喃，他隐约能听见，地牢外边传来的一阵阵响亮的鼓乐，仿佛非洲部落的篝火舞会，甚至有晦涩难懂的歌声吟唱而出，充满了原始部族的气息。

        今日早晨，就是风狼部落举行超度遇难族人仪式的时候，而这场仪式进行的重点，就是献祭他和杜森两人的肉体，以命安魂。

        他侧头看向铁笼，此时的杜森，早已被痛苦折磨得昏死过去，身上的伤势满目惊心，几乎没有一片肌肤是完好无损的，望眼之处，尽是风干的伤痕和血迹，甚至有些口子，已经感染化脓，泛起恶心的肿包。

        少年内心有不忍一闪而过，虽然此前与他有过冲突，但谈不上什么仇恨，反倒被风狼部落那群白眼狼恩将仇报，让他对杜森，有着类似狱友的同病相怜。

        “如果洛克此行事成，为我创造逃脱的机会，如有余力，我就顺便把你带出去吧。”

        望着昏睡不醒的杜森，少年轻声许诺，这是戒灵王立下的牢不可破的誓言，即便是他本人，也决计不允许反悔，此乃九鼎之言，说到做到。

        少年静待半个时辰，很快就有风狼部落的族人来到牢门前，瞟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杜森，突然指向少年。

        “你，去把他叫醒。”他抬着下巴很是霸道地命令。

        可少年依旧端坐着闭目冥想，似乎对他的话语，完全没有听见。

        那族人眼睛即刻瞪起，大吼一句：“喂，就在说你呢，还不快点把那头死猪弄醒，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少年终于抬起一边眼皮，瞄着精灵战士，淡淡地道：“我不会叫人起床，要叫你去。”

        那族人顿时气急败坏，打开牢门就跳了进来，站在少年面前，浑身肌肉猛地鼓胀，挥动拳头就要往他脆弱的脑袋上用力砸去。

        但这一击还没来到少年三尺之处，拳头就突然停滞在空中，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气压死死抵挡，让他的拳头始终不能挥下半寸。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意味，在铁牢外冷冷响起。

        “这小子是老夫的同乡，你若敢动他一根毫毛，老夫就让你中上三天三夜的哭笑不得咒！”

        闻言，那族人大惊失色，他可是曾在族中见到，被人类老法师施加那哭笑不得咒后，都是些什么下场。

        “就像火焰蚁在你骨髓中安营扎寨，而你却不能痛喊出任何声音。”这是一位被哭笑不得咒折磨出抑郁症的精灵战士对此咒的描述。

        那族人赶紧收手，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忌惮地俯视少年，就像看见一颗人形地雷般，触碰不得。

        “反正也是死人一条！”他狠狠地丢下一句，到铁笼前开门，将杜森拖出来使劲地硬拍两巴掌，生生把半死不活的杜森打醒过来。

        少年冰冷地瞟着他，很自觉地站起身，把仍旧迷迷糊糊的杜森搀扶起来，在那族人的看押下缓缓走出地牢。

        路过老头身边时，漠然地低声说道：“谢谢。”

        老头板起一张皱巴巴的脸，望着逐渐向部落篝火地带走去的少年，蹒跚的步履，让他无法将若儿口中那位神识庞然的强者联想为一人。

        “唉，老夫今生归家无望啊。”

        长吁短叹一番，老头扯了下帽檐，遮住面庞跟随着走了过去。

        风狼部落的葬仪，没有想象中那么宏壮，所谓鼓乐，不过是一张破旧的兽皮大鼓所拍打出来的节奏，而那些精灵族怪诞的歌声，离得远时听起来还挺飘渺空灵，但凑近入耳，却如鬼哭狼嚎。

        女族长穿着一身祭祀长袍，手握枯木权杖，柔顺的金色长发高盘而起，美艳动人的脸上刻画着数道白纹，在那凹凸有致的身姿诱惑下，透发出一股妖异的魅力。

        她低头望尽一片覆盖在裹尸布下的遇难族人，心中有刺痛生起，侧目而看，视线落到被黑铁牢铐禁锢双手的洛克身上。

        似感受到了女族长的目光，洛克迎面与其对视，俊美得让人窒息的脸颊上，展露一抹很是绚烂的微笑。

        “族长，您有何吩咐吗？”清越温柔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鼻，带入一阵令她心旷神怡的馥郁花香，女族长的俏脸不禁浮起两抹醉人的酡红。

        这位据说天赋绝顶的五系魔法师，昨日不请自来要求投靠风狼部落，她心知此事或许有蹊跷，但对方的实力摆在那里，不分青红皂白就处刑了未免暴殄天物，所以先决定不解开此人的囚魔锁，等他眼睁睁地目送自己的旧主上了火刑架，届时他当真没有半点动容，再收入麾下也无妨。

        倘若他诚心归顺，以后也不无可能，与自己有男女间的交集……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红晕越发浓艳动人，故作威严地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洛克，却望见了蝺步而来的少年和杜森，尤其是看到奄奄一息的杜森时，美眸里有浓烈的恨意燃起，脸上刹那阴沉下来。

        “将他们押上审判火架，咏唱风狼歌，献祭血肉求风狼之神庇护我族亡者升天安息！”

        在女族长的纵声命令下，那几个正在吟唱的族中祭祀曲风一变，从怪诞的歌声，化作阵阵浩荡吟诵，充满宏壮的神圣气息。

        而少年和杜森，也分别被两名精悍的风狼族人带上火架台，面对着冉冉燃烧的篝火，少年神情阴冷，却没有回头望向洛克，甘心等候着死亡到来。

        台下，一袭白裙裹身的依米若儿，颦蹙着柳叶般细长的黛眉，清丽出尘的绝美脸颊上，流露出深深的愧色。

        “前辈，您本是无辜的，可若儿非风狼部族，没有权力为您辩解，尽管如此……”

        依米若儿那双如琉璃瓶般明亮的大眼睛中，闪过抉择的光芒，芳心迟疑落定，抬起螓首望向少年的背影时，显示出信仰般的坚毅，喃喃道：“救命恩重，若儿不得不报！”

        话音落下，她即刻在众人视线凝聚在台上期间，双手摆出此前召唤岩石巨人的动作，红润的嘴唇低声吟念，一股献祭生命力的气息，悄然在她娇弱的身躯上缓缓攀升而出。

        盆地周围的几株参天古木，顿时有了轻微的颤动，在这颤动之下，其盘结在土地里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岁月的树根，竟是渐渐从厚土中生长出，向盆地蔓延。

        就在此时，一声歇斯底里，如同破旧风箱被强硬拉扯的低吼，陡然在火架台下响彻整片盆地。

        女族长猛然回首，却看到依米若儿施法的模样，不禁大怒。

        “依米若儿，你想干什么？！”

        依米若儿睁开美眸，望向女族长，正要回答时，身边再度响起那道恐怖的低吼声。

        还有其他族人惊骇欲绝的尖叫。

        “天啊，尸变，死者尸变，尸变了！”

        被裹尸布紧紧遮盖一片的遇难精灵，此刻竟然接二连三地站起来，动作僵硬地缓慢行走，口中发出非人的咆哮。

        尽管离死期只有一天，可他们的肉身尽皆腐败糜烂，内里翻开的血肉已经透出干尸般的幽绿色，仿佛怪物般对周遭的同族展开无差别袭击。

        望着这副犹如第四阶层的景象，双手都被牢铐禁锢的洛克嘴角掀起了邪恶的笑意，从衣袖中取出一瓶比泥水还浑浊的墨绿药剂，朝地上的尸体用力挥洒，被沾上的地方，生机尽数让药水吞噬殆尽，散发出恶臭和死气。

        “既然不能施展黑巫魔法，那本巫索性就把老师亲手配制的邪灵药剂贡献出来，把你们部落的所有死者，转化为本巫的腐尸大军，群尸乱舞！”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裹尸布下僵硬立起，尽管有悍不畏死的精灵族战士竭力抵抗，可他们的数量始终有限，再怎么阻挡，也无法让这群充满恶臭的腐尸停滞，那些普通的族人，依旧被漏掉的腐尸围困撕扯，浑身血肉模糊。

        站在火架台上，搀扶着杜森的少年，此刻静静听取着后方的精灵族们在腐尸肆虐下的尖叫和踩踏声，那张青涩稚嫩的小脸上所存在着的神色，是一脸冷酷无情的漠然。

        在后方观望的老头面露惊愕，枯黄老手紧握着法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口齿在轻微地颤抖。

        苍老的声音，带着颤音呢喃而出：“活死人术，黑魔法师，元素之神啊，我的这个同族，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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