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洛水畔，半江楼 （一）
第二日刚吃过饭，便有两名丫头站在门口，说是二公子命她们送了东西过来。岑可宣一时摸不清状况，只好先让她们进来，那两名丫头垂着眼皮缓缓而入，一人手中捧了一套衣服，分别为青，蓝两色。岑可宣心中一动，连忙去拿了一件，展开一看，竟是整套的男装。
岑可宣顿时兴奋起来，捏着衣角往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似乎刚好合适。“咦，怎的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她有些奇怪地道，“未曾量过尺寸，竟然也十分合适。”
豆岚站在她身后提醒道：“小姐，在襄阳境内，你不也做过新衣裳吗？”
岑可宣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路经襄阳时，她瞧见街坊女子的穿着与她截然不同，便也跟风做了两件，想是御景山庄的下人给记了下来，这新衣便省了量身，连夜赶了出来。
昨夜回来时，她的确跟白莫寅说起过想要亲自去试试身手的想法，白莫寅便着她届时扮男装即可，并承诺同她一起前去。其实岑可宣昨日在翠玉酒楼前索要请帖，除了想寻得一柄好兵器外，更想要亲自与江湖上的各类人物比划比划，体验一下在擂台上与人一较高下的滋味。想来白莫寅那般通透，自然看出了她的想法，便顺了她的意。
一想到十日后的比试，她倒颇为振奋了。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心里一动，把丫头撵退，拉着豆岚回房中折腾半晌，终于成了一副翩翩公子的姿容。豆岚在岑可宣换衣服之际，便已听她讲述了其中缘由，见岑可宣一脸新奇地扯着身上的衣物左看右看，有些无奈地道：“小姐，那比试要十日后才举办，你这么早换上干嘛？”
岑可宣笑道：“我这辈子还第一次穿男装呢，先过过瘾不行吗？”说完，清了清嗓子，拿出抽屉里的一把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摇着扇柄道：“如何，是否英俊潇洒？”
豆岚捂嘴轻笑，装模作样的道：“公子果然玉树临风。”
“既然如此……”岑可宣眼珠一转，一把拉过豆岚抱住，笑道，“跟了本少爷做个小妾如何？”豆岚惊叫着推开她，两人一时间笑作一团。
整个下午无事可做，岑可宣穿着男装晃来晃去，实在闲得无聊，一时间突发奇想，找下人寻了两把剑来，便风风火火的翻遍整个宅院，终于寻到了正在花圃里摆弄花草的小武。小武自从跟他们一路来到洛阳，就厚着脸皮住了下来。御景山庄本也不差银子，多养个闲人自然不算什么，管家老叶见白莫寅并未多说，白景枫整天外出游乐，似乎也懒得过问，于是就当作家主默认，给了他一个免费的住处。
当然，这管家不可能是好心泛滥，见谁就收留。其实小武心灵手巧，聪明伶俐，除了偷东西厉害，还十分热衷于种些花草，于是这大好的时光便耗在了花圃之中，管家自然也乐见。
且说今日他原本正为一株桂花修枝，忽的听闻脚步声来，抬起头，果瞧见一名青衣少年匆匆走来，乍一看很是眼熟，至人走近了才认出是谁。原只叹了口气，问她这唱的又是哪一出，瞥见她手中拿着刀剑，这才心中一凛，脱口便骂道：“岑可宣，你他娘的又发什么疯？”
岑可宣将一柄剑朝他一扔，见小武慌乱着接住后，她随即朗声道：“小武，咱们今天比划比划如何？”话虽是问句，却没有给小武半分商量的余地，话音刚落，便拔剑朝他攻去。
既然要去打擂台，好歹也找人练练身手，这里有个现成的靶子，不拿来用用岂不可惜？
豆岚气喘嘘嘘的随后赶来，还未停住脚，便瞧见这幅场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干站在一边，伸着脖子观战。偶然经过此处的的丫头下人们，瞧见这架势，也都禁不住三三两两停下，驻足观看。
小武今天一早起来，就跑到花圃呆着，规规矩矩修花剪草，也没招谁惹谁，却没想到岑可宣主动找上门来，二话没说就要开打，心里实在憋屈。无奈刀剑无眼，小武生怕伤到花草，连忙躲闪开来，一个跟头翻过，退至院子正中的空地，这才喘着气道：“你要练剑干什么找我，你找别人去行不行？”
“不行。”岑可宣一口回绝，见他只躲不接，只道自己还未使出全力，逼不出他应对，于是剑锋一转，发力再次攻去，已然使出了七八成的功力。站在旁边观看的丫头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瞧着，小扶更是惊讶地捂着嘴，低声喃喃道：“没想到岑姑娘武功这般厉害。”
豆岚听进耳里，好不得意：“我家小姐自小习武，当然不是那般小贼能比的。”
小扶愣愣道：“小贼？”
豆岚方才想起，碧柳园中的人并不知晓小武的来历，本想趁机使使坏，却被小云打断道：“紫云宫如此厉害，豆岚姐姐也会武功吗？”小云本是心好的姑娘，此言只是心中好奇，并未曾想要她难堪。
豆岚却面上一红，支吾着道：“我……自是比不上小姐。”说完后，连忙将视线转向院中，示意大家仔细观看，不要再说话了。
此时，本欲躲藏的小武眼见敷衍不过，再不出招恐怕身上会真的被捅出几个窟窿，于是终于咬牙拔剑冲了上去，一副誓死抵抗的架势。岑可宣心中一乐，道：终于肯拿出点样子来了。两人凌厉的剑锋在空中相碰，岑可宣兴头高涨，正打算跟小武好好较量一番，哪知小武接了两招，挡下她的剑势，身子却倏地笔走龙蛇般从她身侧划过，随即一溜烟儿似的朝着院子外的走廊跑了去，脚步如飞。
岑可宣没有来得及阻挡，回过神时，才惊觉手上一轻，忍不住大声喝道：“你跑什么跑，给我回来。”小武自不会听她，腿上逃跑的功夫倒好像比他的剑法厉害十倍不止，连在旁观看的下人丫头们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啧啧赞叹。
岑可宣暗骂一声“小鬼”，咬咬牙提着剑正要去追，谁知脚下一滑，手上的剑一下子朝着廊下飞了出去，廊下几步外正走来一袭白衣之人，他稍稍侧身，顺着力道出手，下一刻稳稳当当横握住了剑柄，剑穗随着停止的动作微微晃动。
岑可宣撑着双腿停下来，终于松下一口气。
方才聚集起来瞧热闹的家丁们即刻散去，只小扶她们并几个丫头，却还傻傻站在原地。白莫寅将手上的剑递给旁边的下人，缓步走到了岑可宣的面前，笑道：“剑法不错。”似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是啊，剑都从手上飞出去了，当真不错。岑可宣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白莫寅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装束后，又伸手替她拂开凌乱的发丝，道：“改日再练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脸上温热的触感令她一时有些羞赧，下一刻忽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抬起脸来问道：“可是去见你的那位朋友？”
白莫寅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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