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赎罪

“你这个杀人凶手！丧尽天良的恶魔，你与九幽骗了我们十几万年，你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不久前，还对着柯洛尔三拜九叩的老者第一个跳出来，指着柯洛尔的鼻子破口大骂，柯洛尔知道，此处并非是幻境，而是一个特殊的领域。

    原初玛娜魔最为与众不同的地方，竟在于它有一个自己的领域，偷来的东西始终不如原版，自身的领域才最适合自己。柯洛尔猜测，镜花明月是玛娜魔最后的底牌，而且还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其应该是一个精神控制类的领域，镜花为假，明月为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高明的谎言在于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恰巧相反，玛娜魔告知了门封村人昔年的真相，却隐瞒了背后的原因。

    同时，也解释了玛娜魔为何要故意拖延时间，恐怕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后手，能够强行灌输复杂记忆的领域，并不容易展开，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和布置。

    在领域的影响下，村民们不会去听柯洛尔的解释，而且柯洛尔也觉得没什么好解释，事实就是他亲手杀死了狻猊部落的所有人，并让九幽利用信仰的力量，让他们世世代代蜗居在一个贫穷落后，没有希望的山坳中，为了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世界。

    门封村的村民们围了上来，对着柯洛尔与紫瞳指指点点。由于生死人的特性，他们的容貌与十几万年前并没有太大差别。生死人技术中，稳定是衡量其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准，与其说他们在繁衍生息，倒不如说是在进行自我复制，男人随父亲，女人随母亲，然而，他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小村庄中，根本不知道，其实孩子和父母长得并不相同，至少不会近乎于一模一样。

    长与短，皆是如此残酷，狻猊部落的村民忍受了十几万年的欺骗，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们的愤怒如同草原上的野火，凶猛，暴烈，欲要将仇人烧成灰烬。

    对于柯洛尔而言，杀死狻猊部落的人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时间非常短暂，但也正因如此，他心中愧疚难当，甚至不愿去解释，默默承受着村民们的谩骂。

    “他们骗了我们十几万年，烧死他们，来告慰列祖列宗！”

    一个年轻人激动地咆哮着，显然他就是周大河的后代，眉眼轮廓与周大河分毫不差，甚至连脾气秉性也是近似。

    “哼哼哼！”柯洛尔放声狂笑，门封村的人被他的气势吓到，他们才反应过来，就算他们人多，也不是柯洛尔的对手，十几万年，上千号人的部落就被柯洛尔一人杀光，如今的门封村已衰败地不成样子，连一个中阶修炼者都没有，如何是一个凶神煞星的对手？

    柯洛尔之所以笑，当然不是发疯，而是一种悲悯的苦笑，不要看他现在身受重创，就算让门封村的村民用剑捅他，甚至都不能加深他的伤势。至于烧死他，就更加可笑，寻常火焰的温度根本无力伤害柯洛尔千锤百炼的身体，门封村民再怎么叫嚣，却拿他们心中痛恨的邪魔束手无策。

  没有力量就是如此可悲吗？即便仇人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送到了眼前，却连复仇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唯有用自己的恶意对柯洛尔进行言语上的声讨，在柯洛尔的目光扫视之下，众人越退越远，没有人敢于直视柯洛尔并不凶狠的眼神，他们深深清楚自己的卑微，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不少，一时间，恐惧占据了脑海。

    柯洛尔略微喘息，神魄魔胎给了他恐怖的自愈能力，从山上下来的过程，伤口就已不再恶化，如今更是在飞速愈合，他压榨出身体中最后一点灵力，为自己与紫瞳释放了治疗术，眨眼间，外伤便已痊愈，看起来与全盛状态没什么差别。

    水晶眷恋被柯洛尔的极致黑暗染成墨色，为了让门封村民恨得刻骨铭心，玛娜魔将十几万年的全部影像都印在了村民的脑海中，此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屠杀，一个邪魔卷起了一阵黑色旋风，将一个村子杀得血流成河。

    “看来，十几万年，当真让狻猊部落丧失了勇气，昔年我出手的一刻，不管男女老少，都在战斗，而现在，你们由于恐惧乃至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真是一群胆小鬼。”

    村民集体沉默，他们感到耻辱，在代代流传的故事中，门封村人一直是正义勇敢的化身，他们一直以为自己也是如此，但无可争辩的事实却是，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人，怕疼，怕血，怕死。

十几万年前，对绝地雄狮的信仰破碎的同时，九幽出现，填补了他们心灵的空缺，而在得知九幽是屠戮村子的帮凶之后，信仰再度崩塌，精神上唯一的依靠就是所谓的传统与品德，结果，柯洛尔又毫不留情地将它们重重踩在脚下，物质的匮乏，精神的崩溃，他们真的一无所有。

造成如此结果的凶手，就站在他们眼前，嘲讽他们是一群胆小鬼，但沉默是最好的注解，他们不敢攻击柯洛尔，他们就是一群胆小鬼！

何为罪孽？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能得到审判的罪孽才是罪孽，当一个人强大到无人可以审判，一切所作所为都会被记录为丰功伟业，在大多数时代，屠杀九百万，都足以一统天下，谁又能审判世界的王？

门封村的村民便是如此，他们没有国，没有家，是处于空间裂隙中的，被遗忘的生死人，柯洛尔的拳头更硬，他们就无法去审判柯洛尔，柯洛尔便是“无罪”。

  水晶眷恋腐蚀了大地，紫瞳悄悄拽住柯洛尔的衣袖，传音道：“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柯洛尔回应她的是一张悲哀，痛惜，无奈的面庞，他暗中进行心灵共振：“玛娜魔之所以不用出第四次攻击再进行时间回溯，应该就是由于第四次攻击的不可逆，也就是说如果四击之后，它没能杀死我们，就没有进行时间回溯的机会，而是会直接陷入封印。

对于一个玛娜魔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其实就是找到下一任宿主，被封印的玛娜魔极其被动，是否能找到宿主完全靠运气，既然它们是被创造出来的种族，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重大的缺陷？

最好的解释便是原初玛娜魔有一个可以近乎百分百吞噬宿主的技能，但由于使用的材料太过珍贵，地狱也负担不起，只得将玛娜魔的缺陷保留，唯有原初的玛娜魔略微特殊。

究竟是什么秘法，可以让玛娜魔无条件选择宿主？镜花明月便要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玛娜魔的最后一招应该是强制性寄生，用镜花水月激起人心中的黑暗面，它再趁虚而入。

    它以为我会大开杀戒，用恐惧与残暴来让门封村人闭嘴，到时候，就趁虚而入，寄生在我体内。

我要做的事，便是让它误认为我已堕入黑暗，现在它迫不及待地要将我吞噬掉，正在将身体与领域剥离。

维持领域也会大幅度消耗力量，尤其九幽石是一个本源匮乏的恶魔，一旦它出手，请务必杀死它，拜托了。”

柯洛尔托孤般的语气让紫瞳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且“拜托  ”是什么意思？就在紫瞳还是思索的同时，一柄漆黑的剑穿过她身侧的空间，在震撼与惊吓中，紫瞳看到，水晶眷恋正从柯洛尔的胸膛穿过！

  “就算是迫不得已，但当年我杀了你们全村的人，是无可挑剔的事实，你们不敢审判我的罪孽，我自己敢！现在，我以我的生命告慰门封村的历代先辈，我还了！”

苍穹崩塌，玛娜魔骇然地看向柯洛尔，它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结局，柯洛尔的猜测分毫不差，原初玛娜魔最后一个技能便是强制寄生，没有属性的要求，但需要被寄生者内心充满黑暗情绪，九幽石本想借助门封村人的声讨，来破开柯洛尔心理防线，却不想，他竟是选择了自裁。

在柯洛尔嘲讽门封村民的时候，它就已经做好了寄生的准备，但寄生的前提是，宿主得活着，而现在，柯洛尔用生命断绝了它的道路。

    门封村人惊呆了，一个大魔头就如此死去了？勇气似乎又回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一拥而上，试图给柯洛尔补上两刀，紫瞳眼含热泪，挡在柯洛尔身前，痛斥道：“你们这群胆小鬼，他活着的时候唯唯诺诺，现在竟是要来亵渎他的尸体吗？你们知不知道，他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事为了自己，都是在保护世界，保护天下苍生。柯洛尔也不过十几岁，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谁想动他，都要踏过我的尸体！”

“你也是帮凶，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对于紫瞳，门封村民的恐惧就要小得多，他们一同向着紫瞳发难，紫瞳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她真想一剑杀光他们，但若是如此，柯洛尔的赎罪又有何意义？

  罪孽有一个天生的审判者，就是心中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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