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疑虑
柯洛尔与安羽出发后不久，便有主管军事的人将顿斯三人带走，来为他们讲解巴伦王国的防御体系，一个融入体系的圣级远远比单打独斗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在最终战线前的爆发，让三个勇者底牌尽出，现在异兽们有了防备，更不可能取得同等辉煌的胜利。
卡加伦什一人端坐于王座之上，并没有立刻处理政务，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单膝跪地，道：“父王，您为何要拉拢异世界的勇者？就算是当作玩笑糊弄了过去，可若是传到神灵的耳朵中，恐怕也会对我们非常不满。”
英勇王一生只有一个儿子，卢奇索，也是巴伦王国唯一的继承人。
“不满？”卡加伦什自嘲地笑了笑，“你真以为神灵会在乎一个即将衰落的小位面？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巴伦位面的寿命依旧绵长，我们号称历史悠久，可相比于一个位面，却不过是昙花一现。
对于神界而言，我们是已失去价值的位面，度过此次危机之后，神界便会将我们遗忘吧，从此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过去我们也不曾得到过神灵的帮助，不也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为何您要对未来感到如此忧虑？”
卢奇索不解，神界下属的位面也不一定非要都效忠神灵，尤其是像巴伦般没什么资源与价值的位面，即便在巴伦最鼎盛的时期，离火之境也算极其罕见，神界对其是否效忠根本不感兴趣。
传播信仰，建立教会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神灵也会算一笔账，要不是不值得，便就不会去做，而巴伦就属于不值得的一类。
“正因如此，我才会感到忧虑，极盛之时，神界尚且对我们无动于衷，为何现在位面在衰退，神界反倒派遣勇者来帮助我们？不要说是为了消灭异兽，荒古囚笼是一个不稳定的小位面，在层次上却要比我们高上一点，在与巴伦碰撞之后，两个位面的规则会互相同化，异兽的等级上限会被拉低，当现有的异兽们老死之后，恐怕后来者就再难以突破明道了吧。
一个稳固的位面作为囚笼，岂不是更好？一群明道总归难以威胁到其余位面，更遑论是神界，只要神灵们不说，又有什么人知道还曾经存在过一个巴伦位面？”
“难道神灵真会如此绝情？或许他们是真心想要帮助我们，就算有点目的，也总比我们被异兽灭绝要好。”
“你想没想过，异兽从哪里来？无论是从修炼体系，还是生物进化的角度，它们根本就违反了常理，神灵给勇者们的任务如出一辙，是取得创世神兽的心脏，而非拯救巴伦王国，若是所谓的创世神兽被杀死之后，异兽并没有崩溃，勇者是否还要留在此处帮助我们？”
卢奇索一时语塞，在他看来杀死异兽的首领与拯救巴伦是一回事，可经过卡加伦什的提醒，他终于发现，会不会神灵根本就是希望巴伦人与异兽斗个你死我活，进而从中渔利。
作为一个不信仰神灵的位面，在典籍传说中对神灵的描述可想而知，虽说有真有假，可有一点可以确信，神灵并不大度。
就算现在神灵派遣了勇者，装作不计前嫌的模样，难道就可以保证他们不秋后算账？若是神灵拯救巴伦的条件是让神权高于皇权，那么巴伦王室是否要低下骄傲的头颅，从至高无上退居成为神灵的奴仆？
巴伦的王子对不久前的勇者召唤仪式记忆犹新，实际上，卡加伦什王没有试图召唤过勇者，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召唤勇者。是光明女神在圣伦塔展露了神迹，告知了卡加伦什如何召唤勇者。作为一个获取信徒的好机会，光明女神的表现可谓低调至极，知道神降的人不过三个，他们父子与安杜丽。
光明女神还逼着三人发誓，不得将她神降的事泄露出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时光明女神的虚影足有天命级的修为，同时还展开了领域，若是他们不从，恐怕不死也要被重创。
艾丽安娜抓住了卡加伦什等人的弱点，神界可以没有巴伦位面，可巴伦王国不能没有卡加伦什王，几人不得不听从光明女神的安排。
表面上看，召唤勇者有百利而无一害，然而光明女神的行事方式怎么看都极其可疑，加上在顿斯等人口中得知，光明女神从来没有派遣过勇者去拯救世界，一切就更显得扑朔迷离。
“父王，难道你觉得柯洛尔是神灵安插进来的间谍，故意派他去送死？可是为什么要让安羽随他一起前去？就算他们两个一同出现，也不能说明二人是一伙的吧。”
卡加伦什长叹一声，俯视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由得感到失望，作为王者，要避免向极端的方向思考，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要决定任何重大事项。
不谈柯洛尔是光明女神的勇者，单论战斗力，其便可能冠绝巴伦，一个足以改变巴伦命运的人物，怎么可能由于一点点怀疑，便故意派他去送死？要是让他察觉到，岂不是会给巴伦带来祸端？
“本王希望你能记住，国王要统治人心，卑劣的手段能得到蝇头小利，却非治国之道。派遣柯洛尔去刺杀八神兽，是一种考验，既然是考验就需要有完成的方法，安羽的能力足以限制圣级巅峰，由他们二人组队，大概率会在艰苦的战斗之后完成任务。”
“是，儿臣记下了。”
不管嘴上如何答应，卡加伦什都知道，卢奇索永远学不会当一个英明的君主，修炼的天赋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弥补，可作为领袖的才能却非单纯的努力便可以锻炼出来。
英勇王又想起了柯洛尔的话，在未来的璀璨盛世中并没有他的位置，或者说根本没有国王的位置。若是没有异兽的入侵，卡加伦什自认是个非常贤明的领袖，巴伦未来的历史中，也会给予他较高的评价，可即便如此，为何巴伦人还是会将他遗忘？
王权没有永恒，是任何一个宇宙，任何一个世界都明白的道理。有趣的是，不管哪一个世界的王者，都标榜着永恒，宣扬着永世不灭，唯有如此，方能彰显王权的神圣性，如果承认王权可以更替，岂不是给造反提供了借口？
为何王权没有永恒？根本原因非常的复杂，而且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理由能让全宇宙的人皆信服，可如果论直接原因，便简单许多——王不配。
寿元达到永恒之境后，王权便会转化为神权，修炼者亦不能在低等位面长时间停留，修炼之路无穷无尽，还没有任何一个修炼者能够建立永世不灭的王朝。地狱如何？强大到令人发指，还不是让黑袍人一人毁灭？
既然是王权，就要有王者来维系，在寿命有限的情况下，便需要传承，一代代血脉的传承并不能保证坐在王座上的人始终配得上王者的称号，其实从大多数国家的历史来看，传承越久的王朝，出现明君的概率就越小，一个稳定社会中诞生的王子，又如何去理解百姓的疾苦？前几代王者或许还能清醒地意识到，无论再怎么宣扬王权的不可战胜，其也是一种谎言，于是便还能保持励精图治之心，而当谎言说了太多次，连说谎的人都信以为真。
大多数的末代王者，在临死之前都不敢相信，江山竟然就如此简单得覆灭，说好的王师无敌，居然会在一群“土鸡瓦狗”面前不堪一击。
作为一个国王，卢奇索不算差，虽说能力不过中人之姿，却品格坚毅，道德高尚，就算做不出太大的功绩，当个守成之君也是绰绰有余，可卢奇索之后又如何？
卡加伦什对自己的孙子们还算了解，恐怕连一个赶上卢奇索的人都不会有，难道要指望出现一个明君来将几代人的事都做完，然后任由后代胡作非为？
在多年执政的过程中，卡加伦什也发现过不少人才相比于卢奇索更适合王位，可是他不能说服自己将王位传给一个“外人”，甚至有的时候他会故意将一些有王者之风的人才外调，来避免自己“大逆不道”的心思。
“你可知道，我在柯洛尔身上看到了什么？”
“儿臣不知。”
“本王告诉他，是灯火通明的辉煌盛世，是无法想象的璀璨文明，可实际上，其不过是一半的景象，大地之上的人安居乐业，可天空之上则是另一番场景。”
“另一番场景？是什么？”卢奇索仰视着卡加伦什，他从自己父亲的眼眸中读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情绪——恐惧。
“诸天的神灵漠然地俯视着大地，柯洛尔浑身是血，背对苍生。”
……
还未来得及感受赫尔墨城的风土人情，柯洛尔与安羽便匆匆忙忙跟随着向导钻入了深山老林之中，巴伦的文明还局限于城市，其面积不亚于卡诺的一个帝国，却有七成的土地还处于未开发的阶段，相比于巴伦人，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更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将柯洛尔二人带到密径的入口后，向导便返回了赫尔墨城，一个非圣级的存在，就算去了也是添乱，凭借着地图与自然圣女在森林中的感知，二人也不至于迷路。
“柯洛尔，你有没有什么计划？凭我们两个离尘，去和圣级巅峰的神兽硬拼，可不是明智之举。”
安羽在森林中如鱼得水，却满面愁容，她不惧怕死亡，却害怕不能完成任务，刺杀神兽涉及到一个位面的安危，让少女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你是不是觉得，让两个离尘去刺杀天命巅峰的神兽并不妥当，甚至你怀疑卡加伦什王怀有其它的想法？”
柯洛尔不加掩饰的话让安羽略感惊慌，却在沉默了几秒之后，还是微微点头。
“呼。”柯洛尔长出一口气，“如果本性与理想一样崇高，该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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