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净化

碎成土块的身躯迅速重组，岩石构成的面庞上流露着惊疑不定的神情，波切夫不敢相信人类能发现他的弱点。

        暂时度过了危机，安其罗却无半分轻松之色，反倒有几分心如深渊的可悲，一旁的亚力士好似也察觉到了什么，惊疑不定。

        柯洛尔本想乘胜追击，却被安其罗一把拉住，微微摇了摇头。

        在离开斯卡兰城前，安其罗将三件圣器全传承了下去，现在的手中不过是一把高级的魔法兵器，唯一的优点就是坚固，能够承受天命巅峰的斗气。

        轻轻一斩，与其说是在攻击，倒不如说在试探，柯洛尔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安其罗瞄准的方向，是波切夫心脏左下五寸。

        威势震天的岩石巨兽举拳相迎，可看似铁板一块的斗气却流露出细微的空隙，任由安其罗的剑气划过，在坚硬的皮肤上撕开一道细小的裂纹，而后裂纹随之扩大，以心脏为中心，崩开了一个大洞。

        柯洛尔有十足的把握，安其罗的斩击也就是离尘层次，就算波切夫站着不动，任由攻击，也不该受到半分伤害，可此情此景，虚假犹如闹剧。

        安其罗的身躯颤抖着，亚力士更是站立不稳，落在一处巨石前，拼命后靠，两个连死亡都不惧怕的战士，究竟知道了什么，能失态至此？

        “大长老？大长老？醒醒，究竟怎么回事？”眼见波切夫的石躯重组，柯洛尔不得不用一点音功刺入安其罗的精神之海，即便巨兽的气息已弱上不少，依旧不是三人能够对付。

        斯洛人的领袖如梦初醒，两行清泪洒向费斯切山，哽咽道：“我们眼前的敌人，正是我与亚力士的恩师，斯洛人的上任大长老，蒙克莱尔。”

        柯洛尔一时无言，任何功法都有相应的弱点，只是高等的功法，弱点并不显著，而极其劣等的功法，弱点甚至会成死穴，一旦被敌人知晓，几近万劫不复。

        大多数修炼者，即便初始修炼劣等功法，在修为高深之后，都会转修其他功法，虽说会造成修为下降，可高等功法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弥补。

        当然，大千宇宙，奇人怪事无数，也有极少数人一直使用劣等功法修炼至圣级，届时死穴便可按照一定规律变化，当然不会偏离功法运行的核心。

        然而不管多么能坚持，大多数人最终也会放弃，圣级巅峰层次还没有解决死穴问题的修炼者，今日之前，柯洛尔一个都没有见过。

        死穴的运转路线，是任何修炼者最大的秘密，除非高两个大等级，否则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安其罗能两次说中波切夫的死穴，便说明他与波切夫十分亲近，要不然波切夫没有理由将关乎性命的死穴告诉安其罗。

        “不管他是谁，现在除非杀了他，否则我们都得死，蒙克莱尔生前定是希望斯洛人能得到救赎，现在却不知为何成了异变兽，唯有杀了他，才能让亵渎停止，不要让他在沉溺在痛苦之中。”

        柯洛尔挥剑斩向蒙克莱尔，无坚不摧的剑气在蒙克莱尔眼中不过是微风拂面，根本没有理会，反倒是一拳轰向柯洛尔，在山壁上开了第四个人形大坑。

        若不是蒙克莱尔两次崩解，柯洛尔不死也要重伤，喜怒不形于色的安其罗发疯地大叫几声，连斩数刀，皆切入了波切夫的要害死穴，岩石巨兽的身躯数次崩解，就剩下一小团土黄色光芒在原地忽明忽暗。

        事已至此，波切夫已再无威胁，若是素不相识之人，柯洛尔自是要斩草除根，可现在，眼前的光芒从一个名为异变兽的符号变成了一个有明确意义的人，还是斯洛人的上任大长老，安其罗与亚力士的恩师蒙克莱尔。

        穹顶的牢笼依旧存在，看来杀死蒙克莱尔，是破除封印最简单直接的手段，但他们能下得去手吗？

        安其罗与亚力士来到波切夫跟前，有千言万语却无力诉说，无比崇敬的恩师仍在叫嚣着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可二人却狠不下心来痛下杀手。

        蒙克莱尔在白塔顶层去世之后，众长老亲手将他埋葬在了白塔下，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恩师会出现在此处？

        柯洛尔走上前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然而相比于斯洛人两兄弟，他有着更深的疑虑。波切夫作为守门之兽，战力绝伦，却有着难以克服的弱点，或许在安其罗兄弟死后，其弱点再无人知，可安其罗就任大长老近百年，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心血来潮，探查路尽之门的秘密，由蒙克莱尔作为最终的关卡，岂不是太过简单？

        运气？一次巧合是偶然，两次巧合是运气，若由蒙克莱尔作为守门之兽，巧合多到令人发指。

        杀还是不杀？即便不杀死波切夫，柯洛尔也有几分把握离开费斯切山，封印是死的，人是活的，至多不过天命巅峰的封印，还不足以长时间困住圣级的神魄魔胎。

        “柯洛尔，外界是否有能唤醒神志的法门？”

安其罗面露深切的悲哀，几近哀求地望着柯洛尔，悲恸欲绝的目光刺痛了柯洛尔的心灵，究竟是何等的悲伤，能让一个数百岁，历经沧桑的老人露出如此神情？

“大长老，恕我无能为力，我并不太清楚在前代大长老身上发生了什么，若是贸然行事，杀死他的几率远大于让他恢复神志的几率，即便侥幸成功，蒙克莱尔先生也会迅速魂飞魄散。”

既然前任大长老已死去百年，那么大致可以类比亡灵，将亡灵还阳的难度远远比给一个纯净的灵魂铸造身体要困难，尸体转化为亡灵的过程，有死亡法则的参与，非触及法则的强者不可将其剔除，一旦强行还阳，死亡法则便会杀死活过来的宿主，再也无法挽救。

“动手吧，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老师的命运，也是斯洛人的命运，若是老师灵魂仍在，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恐怕也是心如刀绞吧。”安其罗颓然地坐在地上，转过头，不去看蒙克莱尔，逃避或许可耻，但还有点用处。

纯净的光明洒向蒙克莱尔化成的土黄色光团，是否有回光返照的时间，取决于蒙克莱尔的意志——心向光明的意志，若是他忍受不了痛苦，灵魂就会随着黑暗一同被净化，永世消散于天地之间。

“啊！！！”

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费斯切山，也撕扯着安其罗兄弟的心灵，二人从小就被蒙克莱尔收为徒弟，蒙克莱尔对他们而言如师如父，现在要亲身见证恩师被净化，再冷的心亦被灼烧得生疼。

“卑鄙的外来者，你敢将光明带入幻虚死域，就是自寻死路！”

波切夫还在叫嚣，丝丝黑气升腾，极致光明中容不得半点黑暗，无论是波切夫灵魂内的黑暗元素，还是外界无边无际的黑暗，都在小小的亮光中灰飞烟灭。

净化的时间比三人想象的还要漫长，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整整十二个时辰过去，波切夫的灵魂已如风中残烛，却始终没有熄灭，柯洛尔三人没有看到的是，费斯切山外的黑暗元素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点点渗入山脉之中。

柯洛尔乃神魄魔胎，光明与黑暗融为一体，无意识的黑暗元素，再浓厚也伤害不了他，但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随着能量的输出，他的灵魂与蒙克莱尔的灵魂纠缠在了一起，若是不能将蒙克莱尔净化，他也无法抽身。

当然，还并不算危机，神魄魔胎能吸收周围的黑暗元素，同时转化为灵力与精神力，极致光明将波切夫的灵魂彻底封锁，以有源对无源，怎么看都是柯洛尔占据上风。

星斗移转，好似眨眼间，又过去了一天，现在即便是在斯兰卡城，都能看到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个黑洞，吞噬了幻虚死域本就没有多少的光亮，全斯洛人都在祈祷，却不知道在向谁祈祷。

黑暗元素太过浓郁，以致于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将费斯切山包裹其中，安其罗二人不得不挖出了一条数百米深的地洞藏身其中，要不然黑暗元素会腐蚀他们的身体，几个时辰或许没有关系，时间太长将造成无法修复的创伤。

七天转瞬即过，谁也不曾料到，一丝细不可见的灵魂能撑上如此漫长的时间，波切夫的灵魂已缩到了原子大小，可依旧顽强地对抗着极致光明，柯洛尔亦疲惫不堪，为了增加蒙克莱尔回光返照的机会，他半分不敢懈怠，七天紧绷的精神让他也快到了极限，现在是比拼耐心与耐力的时候，稍微强硬一点，蒙克莱尔的灵魂之火就会熄灭。

就在黑暗元素将要化为固态之时，柯洛尔与蒙克莱尔的灵魂同时迸发出了万丈光芒，照亮千古长夜，受黑暗元素吸引，聚集在费斯切山旁的异兽们被炽烈的光明焚烧成灰，千万年不曾有过太阳的幻虚死域升起了一个光球，数千斯洛人同时跪倒在地，高呼着神使与大长老之名。

“迷失在黑暗中的灵魂，听我的呼唤，留恋一眼你的世界，蒙克莱尔，苏醒吧！”

土元素的黄，黑暗元素的黑，毒元素的绿同时消散，在光明的护佑下，唯独剩下一丝透明的灵魂升腾而起，不再是异变兽的模样，而恢复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百年的等候，我终于得到了解放，安其罗，亚力士，不要悲伤，能在临死前，将世界的真相告诉你们，是我此生最大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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