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凶险连环

彼此之于对方都是不之客，神经绷得像张紧的琴弦，手指在扳机前痉挛不止。        夜色之中，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蒙击一眼就瞥见了对方脖子上挂着的身份卡，正要庆幸至少能掌握此人的姓名。可当他看清楚那张泛着寒光的小卡片印着的名字时，就感觉脑瓜里轰然一震。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吃惊不至于外露表面，反复又查看了一次，自己绝对没看错，上面的名字是“碎颅者”库帕。

        一瞬之间，他的意识似乎随着双眼的光泽逐渐暗淡、深陷进瞳孔，落入到脑海中，奥斯特里亚的遭遇如闪电般在脑海中划过。自己在级矿坑的翼装搏击赛中苦寻九号甜心、试图获得百日鬼的线索，却遇上“碎颅者”库帕这个强敌。这家伙的胳膊有如蒸汽动力，又猛又恨，加上肘部坚硬的带棱护具，轻易就能把大赛中其他挑战者的头颅砸碎。

        但库帕也是个可怜的家伙、战后的遗弃者。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锻炼出筋肉一身，退役后便成了累赘。没有了军队的补助，库帕豁出老命赚来的钱全都扔在各种药物上，生活狼狈不堪。不仅如此，就为了保守某个秘密，连一天安生日子都没过，整天承受着暗杀的威胁。

        蒙击至今还记得，当库帕拿到自己扔过去的奖金、准备从此离开奥斯特里亚时的眼神，欣慰、解脱混在一起，希望的曙光照在脸上，他是那么开怀，终于可以结束这种生活了。库帕就在这狂喜的顶点，被杀手用枪轰开了脑袋。

        可怜的家伙，这也许是战士最屈辱的结局。

        原以为此人无非是身边的过客，他的线索只是个死胡同，根本追查不出更多信息。蒙击早就放弃了库帕这条线。但万万想不到，库帕，这个早已忘记这个名字。如今又出现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库帕当时没死。

        蒙击快扫视对方，这个德州大块头和自己印象中的库帕相比，肯定不是同一个人。这家伙更壮实、年纪也更大。再加上，自己在矿坑酒吧后门亲眼目睹库帕被杀手把脑袋轰开了花，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呢。

        不过，德州大块头挂在脖子上的身份卡上确实是库帕的名字。可照片确是这家伙的脸。

        或许在级矿坑翼装赛中的库帕是假的，而面前此人才是如假包换的库帕。

        他在心中否定了这个假设。当时在矿坑酒吧内。他叫出库帕的名字，那人本能地就回头答应，而且参加这种赛事是为了获得荣誉，没有必要用别人的身份参赛。也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面前这个人是冒牌货，他要利用“碎颅者”库帕的身份，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到底是个什么阴谋，烟雾般的幕后组织似乎无处不在。

        蒙击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盲人摸象。自己正在接触着一个庞然大物的外围。走了一整圈、感受形形色色，最后又转了回来。无所谓，至少摸到了，而且这圈走下来，也能知道这个烟团巨怪到底有多大。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恐怕还会遇到从前的熟人。真不知道届时会是怎样的场合，自己又怎么面对。

        正在恍神间。对方逼近了。

        “琼斯在哪里！我只接应琼斯。”德州味儿南方口音的大块头一边说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看来，琼斯说我可能会被一个蠢货打死，这话没错。”

        “你说什么！琼斯是那么说我的？”

        蒙击耸耸肩，轻描淡写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为谁工作，他的主子总是心血来潮、想起一出是一出。还说一不二。今天，琼斯又被降住了。”

        “那他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

        “你疯了！”蒙击故作惊讶，“就你这样，还怪琼斯说你蠢货。他要是在王小姐那儿给你打电话，那不全他妈暴露了。你要不怕死，你现在给他拨过去。”

        “你身上的臂章……是琼斯给你的。”大块头有些犹豫。

        “臂章？连飞机都是。他特意交代用这些东西就能证明我的身份。别废话了，赶紧走吧。眼看就要迟到了。”

        德州佬有些犹豫，但时间紧迫也就顾不上太多了，他补了一句：“别忘了拿上该带的东西。”

        “放心吧！”蒙击故意晃了晃从鹞式飞机座舱上拿下来的公文箱和硕大的运动员旅行包，反正就这俩东西，总不至于要把兵头儿的尸体也带在身上吧。

        可这不晃则已，蒙击一抖肩膀，旅行袋内出叮铃桄榔的撞击声，就和垃圾山倒塌似的。他心中苦笑一番：这里面不会是瓷器吧，不然就闯祸了。

        德州佬回头白了一眼，就好像旅行袋里全是他的东西。

        蒙击跟着此人坐上他的越野车、前排副驾驶位置，迫不及待地把这大包旅行袋甩在了后座上，他没想到这包东西乎想象地重，有可能会损伤自己的胳膊肌肉。他作为飞行员、需要双臂进行精确操作，得随时注意保护自己的上肢躯体。

        离开垂直起降场，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疾驰。在矮灌木和小树对面，蒙击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垂直尾翼矗立在远方，表面涂刷着深绿色迷彩，旁边还有几个身穿平民便装的人员正在旁边鼓捣着，似乎在临时为这架飞机涂刷标记、遮挡特征。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架c13o“大力神”运输机，看来自己要搭这趟飞机了。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东西即将实施隐秘任务，其实就是偷偷摸摸地干些上不得台面儿的事。

        德州佬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用英语。蒙击随意听听，那家伙是跟自己的机长说已经接到人了，正在过去。

        不一会儿，越野车驶离土路，进入机场的车辆环道，厢内也平稳多了。随着视野变得开阔，蒙击看出来，此处恐怕就是个无名的临时备降机场。战争期间，空军在前美大6重新启用和修建了大量的这类简陋的小跑道。准备迎接最终世界大战。这些一般都是秘密基地，在地图上不会标注。战争结束后，有好事者动寻找这些失落的机场，并在互联网上公布，但是仍有很多小机场没现。这里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诺大的机场就只有前面那架c13o运输机，其他地方空空如也。

        德州佬把越野车开到c13o侧面。停了下来。

        此时，飞机的四台螺旋桨已经在呼呼运转。激起狂风，它已经做好了起飞的全部准备。

        蒙击迈步下车，看到旁边还有正在收拾东西的地勤，他们在匆忙地推走大型工作梯架和各种林林总总的杂物。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哑然失笑，在垂直尾翼上的黑色墨迹还没干透，在强风下被吹得狼狈不堪，颇为滑稽。

        这些地勤们涂掉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标记，只在尾翼上新涂了“k”两个字母。这一般代表该机所驻扎基地的编码。不过蒙击怎么也想不起来。k代表哪个空军基地。无论如何，他们肯定要冒充这个基地的人，然后冲进去搞破坏、或者干点别的什么。

        远处有个机长打扮的人跑了过来，个子瘦高，额头全是一条一条的皱纹，活像百叶窗：“你迟到了！你迟到太多了！你会耽误我们其他活儿。”

        蒙击故意斜眼抽抽身旁的德州大块头，意思是要怪得怪你们自己。

        “好了。把通行文件给我，我们还得过检查。”机长语气焦急。

        听到这，蒙击瞬间有点茫然。

        “快！通行文件，不然我们得被扫射！”

        “别急，用不着那么急。”蒙击心想反正琼斯所有的东西我都拿走了，无非就这些而已。如此重要、又会经常用到的东西。一般会放在哪里呢。他脑瓜一动，伸手从怀中抽出了那一沓文件，全递了过去，“喏，自己看吧。”

        机长翻看了几眼，拿走最前面的两张，剩下的递了回来：“这些是你的。我就要这两张。”这时。他又看了蒙击一眼：“那些呢？带了吗？你不会让我们白跑腿吧。”

        “那当然。”蒙击现在也有经验了，大不了这些东西全摊开，让这些贪婪的家伙自己挑选。不过，他也只是把旅行袋扔在了地上，然后不紧不慢地蹲下来，拉开拉链。

        机长凑了过来，探着脖子看。

        看这样子，索性把旅行袋推过去好了。

        瘦瘦的机长用他略显干瘪的手掌拉开袋口，往里瞅着，忽然间双眼放光：“这些全是我们的？”

        蒙击抬抬眼皮，借助机场的照明灯看到，旅行袋里面全是诸如酸辣味方便面、辣酱、调味品、泡椒鸡爪、卤蛋这类国产小食品，甲午年战争纯粹成了饮食习惯的圣战啊。他心中不禁暗笑，难怪刚才自己抖旅行包时稀里哗啦的。以前去非洲时靠风油精行贿，到了前美大6就靠辣椒酱开路，要说白人的口味也够重的。而且，蒙击心里也很清楚，这种东西在此地能卖不少钱。

        看来以后要在这里混的话，随身得带几包简装辣酱随时备着。再联想到托诺帕基地那漫山遍野的早点铺，真是有点奇幻。也许有人觉得，有这好差事，谁还做战斗机生意。这道理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有战斗机生意可做、其他生意才能跟来。战争建立掠夺市场，力量维持金融体系，自古以来就是这规矩。

        “当然。”他像是国王给贵族封赏似的。

        机长宝贝似的收起旅行袋，招呼众人上飞机。

        蒙击扫了一眼这架飞机。这不是一架普通的大力神运输机，它的正式型号名为mc13oe“战爪”，在机头安装了“富尔顿”回收系统前美中情局专门开的秘密装备，一种可以在空中开合的巨大钩爪，用于在敌国境内快回收特工，帮助特种渗透部队转移和撤离。看来今天这架飞机要执行隐秘行动这一点是无疑的。

        “准备出！咱们去吊大鱼。”机长冲着所有人高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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