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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离开


走到耳房里面,夏亦姝略扫了一圈,发现此处比外面那间更为破败。
  不仅如此,此处空气还不太流畅,鼻尖涌动着一股湿气混杂灰尘的浑浊味,每吸一股气,就好似将那些空气中的细小微粒都吸了进去。
  她用手稍稍掩住鼻,然后继续观察。
  地上摆着一个盆,里面残留些未烧完的纸屑,旁边垒着一叠纸钱。
  看来方才贺文州便是在这祭拜母亲的。
  只见贺文州将手里的灯放在桌上,然后蹲下,从旁边拿起几张纸钱,用盆中还未燃尽的火星点燃。
  不一会儿,纸钱窜起火舌,耀目火光倒映在他眼中,形成两簇不停跳跃的小火苗。
  夏亦姝看着他被火光柔和的侧脸,内心有点异样。
  明明那脸安详平静,如一口无波无澜的泉水,但她却从里面感受到哀伤。
  夏亦姝站了会,随即在贺文州旁边蹲下。
  她一蹲下,碧芜也紧接着蹲下,但只缩在一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贺文州转过头,讶然看向她,看她也拿起几张纸钱,放在盆里点燃。
  “三公子,你可知这个院子为何荒废吗?”
  夏亦姝一边烧纸钱,一边问他,语气透着随意。
  被夏亦姝一打岔,贺文州内心的伤感散去不少,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回答。
  “这个院子原是贺家一个来投奔的亲戚所住,但后来她生了个怪病,大夫也治不好,于是便这么去世了,而祖母嫌弃这个院子晦气,这里就渐渐荒废了。”
  听到这里还死过人,夏亦姝的心不由一哆嗦,颤声道,“啊......这里......曾死过人!”
  贺文州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是的,怎么了?”
  “你不怕吗?”夏亦姝睁大眼睛。
  哪想他温然一笑,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这有什么好怕的,圣人说,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只要心中无鬼神,又何惧鬼神,神鬼之事听听就好了,不必当真。”
  听了这话,夏亦姝才明白为何他每次都往那阴森处跑了,原来他打心眼不相信,自然就不怕这些。
  “那她生的什么病?”夏亦姝接着问道。
  贺文州回忆道,
  “当时我才十岁,曾听府内下人说那女子刚来时还好好的,过不过一月,全身就长满指甲盖大的紫色水泡,看着可怕极了,当时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尝试了不知多少方法,都未弄清女子到底得的什么病,最后那女子只熬不过半月便去世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叙述得也很平淡,但夏亦姝心里又开始毛毛的。
  也许是她孤陋寡闻,在现代她也未听闻有这样的病。
  没想到只是随意一问,话题便又转到诡异之处。
  “这病可真够诡异的......”,夏亦姝干巴巴道。
  贺文州也随之点头,“听说每到夜里,便有值夜的下人听到那院里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甚至那女子去世后,有人夜里路过这个院子都听到......”
  “不用说了!”
  夏亦姝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他。
  而贺文州见夏亦姝神色异常,这才察觉方才那个事也有些诡异恐怖的地方。
  于是清楚这一点后,他连忙出声道歉,
  “对不起......我忘了你害怕这些......”
  “没事......毕竟是我先挑起话头的......”,夏亦姝僵硬地笑了笑。
  外面风雨大作,急雨砸在瓦上,檐上,窗上,砸得咚咚直响,而耳房内又恢复静谧。
  大大一张纸钱烧得渐渐只剩一点小角,夏亦姝顺势将这点边角扔进火盆,火盆内迅速窜起一阵明焰火光,驱散了四周紧随的黑暗。
  夏亦姝盯着火盆内不停跳跃的火焰,面上一派沉静,但心内却在想红缨为何还没取伞来......
  突然,她无意瞥见贺文州手背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口。
  不过又想到方才家宴出事那会儿,贺文州上前帮老夫人挡了一波伤害,或许就是那时候伤着了。
  贺文州因之前出言不当吓到了夏亦姝,心里有些愧疚难安。
  见她一言不发,只埋头烧纸钱,便以为她心里还在恼自己,遂一直在旁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如今看她直直地盯着自己手背,贺文州也莫名看了一眼,却发现她在看手背上的烫伤。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窘迫,遂连忙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待衣袖完全遮住伤口为止。
  见他藏住伤口,夏亦姝也若无其事转开头,但嘴里还是提醒了一句。
  “烫伤如果不及时处理,会留下疤痕的。”
  而贺文州听到她语气里的关心,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几分,语气也变得轻快。
  “我知道,回去就会处理。”
  他正欲再说几句化解之前的尴尬,却见夏亦姝忽然朝他问了一句,“你听见有什么声音吗?”
  贺文州听了片刻,随即茫然摇摇头,“没听见,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怎么会听错了呢......”,夏亦姝再凝神细听,确实听到几道声音,似乎在喊主什么。

  或许是红缨取伞回来了。
  想到这,夏亦姝一机灵,连忙对碧芜道,“你去外面瞅瞅,看看是不是红缨来了。”
  碧芜遂起身去了外面,没过一会儿,便见碧芜带着红缨走了进来。
  只见她半臂衣袖尽皆湿透,裙摆绣鞋如在水中浸泡了一般,一踩一个响。
  她怀中抱着两把伞外加一件披风,碧芜手里也拿着一把湿漉漉的伞。
  夏亦姝接过披风,迅速披上,然后令红缨在火盆旁先歇一会儿。
  待她歇得差不多,夏亦姝遂向贺文州告辞,
  “三公子,夜色渐浓,雨势也愈大,我就先回去了。”
  贺文州凝眸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似不舍,似难过,又似其他什么的,最后诸多心绪只化为一句走好。
  走到院门口,夏亦姝忽而想起他身边似无遮雨的东西,又见这雨势似有连绵不绝之意,遂向来送行的贺文州问道,
  “三公子,你可带了伞?”
  见他摇头,夏亦姝叹了口气,然后令碧芜将手中那把伞递给他。
  “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这把伞就给你。”
  “不过,你回去之后记得将这伞处理掉,最好烧了,总之别让其余人看见。”
  贺文州愣愣接过伞,听到她后一句时手微微一颤。
  虽知她是出于谨慎,但这话就如一根小刺扎在他心间,这刺虽不至于疼,但也硌得人有些不舒服。
  不过贺文州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小儿,这事虽小,但万一被府内人恶意造谣,他自己可能只是被泼脏水,但夏亦姝的后果就不好说了。
  所以就算她不说,贺文州也会将这伞处理掉的。
  到了分别的时候,贺文州郑重地向夏亦姝道了谢,随后便目送三人的身影消逝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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