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老头的一些往事（一）
看着沈国军郑重且严肃的表情，我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班主任回来了，他先喊了声爸妈，然后朝我点了点头，道：“小商也回来了。”
班主任坐到床边，问道：“爸，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国军道：“还好，就是头昏昏的，浑身没力气。”
张杏娟道：“小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班主任道：“我放心不下爸，刚好下午也没课，就早些回来了。”
他接过张杏娟手中的米汤喂给沈国军，又对他说道：“爸，昨天晚上看你实在太累了，也就没问你，你上次出了趟远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惹了那王全民了？”
沈国军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也怪我一时起了贪念，做下了错事，要从头说起来的话，跟道利还有点关系。”
我心道：莫非沈叔真偷了王全民的钱？
于是追问道：“跟我利叔有关？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问过利叔，他不告诉我，问杏姨呢也不说！”
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沈国军笑道：“小木啊，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说。”
张杏娟也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利叔不让我说！”
沈国军又道：“我跟你利叔认识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你娟姨呢，许多事情她也不清楚，我也没跟她讲过。”
他喝完了米汤，清了清嘴巴，继续说道：“现在你利叔又失踪了，我有种感觉，他不会再回来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要不然他消失了三十年，也不会不愿再见一见我这老伙计的！所以啊，也没有什么可说不可说的。”
其实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老头这次突然失踪，再加上我曾经从张杏娟口中听说过老头家里当年出了很大的变故，所以才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要不是老头遇上我，又死皮烂脸的跟着我去学校，就不会碰到班主任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我苦笑一声道：“他又要玩起失踪了吗！可是他还有一个三十年吗！”
众人皆是一阵感慨。
班主任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我奇怪地问道：“沈老师，您有事要跟我说吗？”
班主任堆笑道：“没。。没有！”
沈国军道：“要说我跟道利怎么认识的，也算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意思。。。”
那是三十多年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许多人都下海经商，短短几年就挣下了一份不菲的产业。
那时候，沈国军还在省城的一个机械厂里上班，朝九晚五的，厂里呢常年空着一块儿地，有好几亩大小。
厂里领导就寻思着怎么把这地利用起来，厂里的车间宿舍已经够用，再用来盖房子就显得有些浪费了。
最后经商议决定，先种上几亩地的西瓜，待西瓜成熟，就分给厂里的的工人解解渴，也算是厂里的一项福利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既然要种西瓜就需要种子，采办种子的事就落到了沈国军身上，他对农业可是一窍不通的，只知道要去种子公司购买西瓜种子。
种子公司离厂里有些远，那天他跟厂里交代了声，便早早出了厂门，往种子公司而去。才骑了没多久，就看见路边一个摆摊卖种子的，沈国军就停了下来，心想着如果能在这儿买了，也省得自己跑那么远去种子公司。
他来到摊位前，说好听是摊位，其实只不过是摆了一张长凳，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种子，都盛在麻袋里，每个麻袋都插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种子名称。
摊位里面一个男子正躺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顶帽子，像是睡着了。沈国军心想，这人怎么摆摊还睡觉，也不怕被人偷了去吗？料想他的种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要不然怎么会这般随便。
如此想着，上了自行车就要离去，谁知那人却突然开口说道：“这位同志，慢走，要买种子吗？”
沈国军下了车，那男子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材瘦小，看上上去有些贼眉鼠眼，正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沈国军随口道：“买是要买，不过你这种子好不好嘞？”
那男子一拍胸脯，道：“同志，你大可放心，用过我种子的没说不好的！”
沈国军将信将疑，抓起麻袋里的西瓜种子查看起来，其实他也真不懂。
那男的又道：“同志是要买西瓜种子吧？”
沈国军“嗯”了一声，那男子笑道：“那同志你可找对人了，我这儿别的不敢说，就这西瓜种子，全省城就数我的最好，我都是特意从南边进的货，你看看，多好！”
见沈国军犹豫的神色，那男子笑道：“不知道同志要种几亩西瓜，种哪儿呢？”
沈国军往自己厂子的方向一指，道：“喏，就种子在前面的机械厂里，就。。就三亩地吧。”
那男子眼珠一溜，满脸堆笑道：“哟！我说今儿个怎么神清气爽的，原来是大厂子里的领导要来，请恕本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沈国军把手一摆，道：“我哪是什么领导我，我就一管车间的。”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错穿，在那男子一个劲儿的溜须拍马，千保证万保证下，沈国军终于决定买他的种子。
沈国军摇头笑道：“那卖种子的自然就是道利，现在想来道利那会儿就是个人精，老早就看出我根本不懂什么种子，而且又是国家厂子里的人，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人傻钱多，本来三亩地的种子量，他生生卖给了我一麻袋。”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还害的我载了一麻袋的种子回到厂里，把我累的哦！哎！”
沈国军回到厂里，把东西往领导面前一方，领导也是个外行，一看这么多种子，当时还说道，这下厂里工人有福了，就算这一粒种子结一个瓜，就够全厂人吃的要吐为止，余下的还可以往外送呢！
可是，这西瓜要怎么种呢，厂里刚好有个工人以前在北方农村呆过，领导就决定由他来指导种植。
发动了厂里很多人，先将空地里的杂草除了，又在地上挖了一个一个坑，每个坑里都撒下一把种子。
由于人多，没多久就忙活完了，看着已种下西瓜子的空地，想着初夏来时的丰收，厂里每个人都捧个着一个个大西瓜，眉开眼笑的样子。沈国军当时颇有点自豪！
时间飞快，转过过去一个月，这期间，厂里组织人定时给种子除草施肥，可看着这块空地，沈国军感觉事情不对了，一个月过去，空地上光秃秃的一片，连半片西瓜叶子都没有。
刨开泥土，沈国军顿时傻眼了，土里的西瓜种子全都腐烂了，又哪里能长得出半片叶子来，他如遭重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他垂头丧气地讲情况与领导一说，领导顿时脸黑了，劈头盖脸地把他臭骂了一顿。种西瓜的事是领导决定的，现在事情办砸了，等于是打了领导的脸。
这事情传开了，厂里的人都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因为没有经验，种植方面出了问题。有的说是沈国军买种子的时候被人骗了，有的干脆就说沈国军把买种子的钱给黑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没用的种子来交差。
这些话，传到沈国军的耳朵里，他感觉自己在车里都快要待不下去了。厂里的领导倒是相信他不会黑钱，定是给人骗了。
当天沈国军就到商道利摆摊的地方讨说话，可哪里见得到半个影子，他一连守了好些天，也没等到商道利，最后只能作罢。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跟做生意的人打交道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冬去春来，转眼一年已过，种西瓜的事厂里的人都忘的差不多了，已没人提起。可沈国军却一直耿耿于怀。
讲到这，沈国军喝了一口开水，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利傻，还是脑子里哪跟经搭错了，他居然还敢回来！”
就在某一天，沈国军出厂办点事，急匆匆地踏着自行车赶路。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叫卖声：“卖种子咯，上好的种子咯！”
沈国军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转头望路旁一看，顿时看到一张贼眉鼠眼的脸正扯着嗓子在那里吆喝！不是商道利还能是谁！
沈国军一个急刹车，自行车轮子一打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沈国军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急跑到摊子前，一把揪住商道利的领子，口中怒吼道：“你个死骗子，居然还敢出现！”
他这一声吼，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靠过来，那时候的人还是比较淳朴热情的，可不像现在的人那般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商道利一把甩开沈国军的手，说道：“你谁啊！凭什么说我骗子！本人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他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似在努力回忆眼前之人，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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