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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112章


白瑶在一片黑暗中走了很久,心里算着快一盏茶的工夫了。

        阴阳家禁地不会是给人遛弯用的,她将照亮的火团放大。

        周遭立刻从黑暗中脱身,借着火光,一片片刻满繁复纹样的高墙出现。

        墙上有图画、文字,但一看就是很久以前记录的。很多文字连鬼谷子的藏书中都没有记载,最早的恐怕能追溯到史前,也就是那段传说中人神共存的时代。

        不知道阴阳家从哪搜集来这些年代悠久的石刻和壁画,或许也与苍龙七宿脱不了干系。

        白瑶不止一次好奇过,阴阳家历任掌门皆不涉党政,为何偏偏对关系天下走势的苍龙七宿情有独钟?

        看着这些古朴连绵的石刻,她忽然有些明白,阴阳家究的“天人之变”是什么意思。

        白瑶一路前行,周遭除了浓雾一直安静异常,莫说机关阵法,连一点点岔路障碍都没有。

        “阿瑶!”

        浓雾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但声音一听就是单云。

        白瑶心说他不是跟着聂哥哥他们了?就算有月狼之契应该也很难进入禁地。

        单云走到她面前息了火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颇为满意“看样子你这一路不太危险。”

        白瑶点了点头,接着往前走,随口问:“你怎么进来的?”

        单云在她身侧同行,从怀中掏出一块点心给她,“他们选的路有分岔,我跟着盖聂他们,后来突然跟丢了,正犯愁着,面前又多了一条路,顺着走就到这了。”

        白瑶接过糕点,“这么说,你是被东皇丢进来的啊。他莫非知道了契约的事,才把你引来的?”

        单云道:“不像,月狼之契族中只有我和诺敏几个人知情,其中传承很难泄密。再说将我丢进来,不正是助你一臂之力?对他也没好处。”

        “也对,”白瑶点点头,“小心些,这里的雾气会阻碍内力流转,我也看不出东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人往前走了几步,单云似乎感觉到内力滞涩,步伐慢了下来。白瑶站在他面前,问:“来之前给你的陶瓶还在么?”

        单云掏出瓶子丢给她,白瑶打开里面已经空了。

        单云道:“刚进来时就用了,走到这,看来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闻言,白瑶从怀里掏出匕首,在火光掩映下擦拭了几下。

        正要在指尖扎下去时,却突然抬头,只见单云默默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白瑶咯咯一笑,收了匕首走到单云面前,“原来是这种幻术,真是高明。”

        单云正欲后撤,却被她用内力吸在原地。

        白瑶围着单云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又绕回正面。

        “真想不到阴阳家的幻术竟能达到这种水准,除了东皇阁下实在很难想象,还有谁能有如此能耐。”

        单云一动不动,自从被她戳穿,便不再像方才那般与她交流,默默站在原地。

        一般的幻术相由心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分为两类,一种是施展在中术者身上,是其陷入幻觉,通过对心境的操控,达到以最脆弱的回忆击溃对手的效果。

        另一种施在发起者身上,乍一看跟易容道理差不多,通过伪装成对手信任的人,在其失去防备之时趁虚而入,击杀对方。

        但这个“单云”

        不仅知道他们的一切,满足控心的条件,还是真实存在的。

        有趣的是,他并非人为扮演,更像是她自己脑中的幻象自行凝成实体!

        白瑶抚摸着掌中的陶瓶,就连随身物件都能做到别无二致,这样的幻术如果拿到外面,绝对百发百中。

        不仅如此,若非她体内的玄寂母蛊和月狼之契没有反应,差点被假单云骗了去。

        “还好没让高月那丫头进来,以她的心性,如果遇到假天明,一时真会难以辨别。”她自言自语。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想让我流血,莫非这里的术法要以此为媒介发动?”

        白瑶问那“单云”,对方却毫无动作。

        堂堂幻象怎么还输不起了,早知道就不拆穿了。白瑶犯愁,现在连个说话解闷的都没有。

        她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单云”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能无奈地返回去。

        虽然击溃幻象就有可能继续往前走,但面对一个和单云一摸一样的人,白瑶又不绝情,怎么会说打死就打死,再者万一触发什么禁制怎么办?

        她掏出匕首,面对“单云”,“要刺破指尖是不?”

        “单云”点了点头,她反手将指尖滑坡一个口子,红玉珠子般的血珠缓缓滴落。

        血珠落在地上的一瞬,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单云”消失了,接着周遭的雾气遁去,黑暗空旷的地方竟然仿佛被阳光照亮一般,渐渐亮了起来。

        周围全亮起来时,白瑶发现自己之前的预估还是谨慎了。

        这里看架构应该是地下,只是地下多深就不好说了,甚至经过刚刚一遭,她现在看到的所有都可能只是更深的幻象。

        但她似乎是在一座城里,一座沉到地下的城。

        周遭的楼宇看样子是十几年前韩国流行的,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

        这里不是新郑么?

        虽然跟她临行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新郑不同,但确实是新郑。

        白瑶轻轻抚摸着砖瓦,触感跟真的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可跟刚刚的幻象又不是同一水准的东西了。

        “单云”的一切行为和物品都取自她的记忆,可现在这座城,就算只是幻象,其中很多楼阁,完全是她从未见到过、却又格外真实的,就好像

        是从一个亲眼见到的人的记忆中摘取的一眼。

        想到这,白瑶久违的有些毛骨悚然。

        她见过星魂提审重犯,进入他们的记忆的样子。

        施术者虽然能进入对方的记忆,但此刻,她作为另一个中术者,却在其他中术者的记忆中!

        只是不知是谁的记忆。

        对方的视线很局限,那些生活相关的地方格外细致,至于韩王宫那一片,几乎消失在浓浓的迷雾中。

        这是一个从未靠近过韩宫,甚至对它毫无兴趣的人。

        白瑶仔细想了想,自己在新郑的故交中并没有这样的人。

        她作为血衣堡传人,打过照面的人左右都绕不开那座现在看来也不太恢宏的韩王宫。

        “也不知道是谁的记忆”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发现不仅韩王宫,很多华贵些的建筑都是雾蒙蒙的。

        看来是个平民百姓的记忆。

        这座城所在的时间很好判断,漫城烽烟,不仅如此,断壁残垣更多,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新郑一向平顺,唯二的城内大乱,一次是在韩灭时,一次是在作为秦番地时流沙大闹新郑那次。

        她回头远远地看城楼,上面已经是黑色的旌旗了。

        看来是后者。

        韩灭后流沙大闹新郑,白瑶看来无非是为了跟昌平君合作,毕竟当时的流沙距离重建韩国的目标太远。

        而昌平君作为楚国质子,归国后必定少不了流沙的好处,而楚国不论放在什么时候,最为富裕的都是军队。

        所以她更好奇,这幻境中能有什么玄机。

        前面是一片损毁格外严重的街道,断壁横在路中,残垣之间依稀有几个人影。

        虽然知道是幻境,白瑶还是隐匿气息缓缓接近。

        到了断壁后面,她靠着墙从死角看进去,里面是两伙人。

        准确的说、是一伙人和一个人在对峙。

        流沙以卫庄为首,与昌平君在进行一场不太雅致的谈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昌平君。

        白瑶没见过昌平君,可这个角度却能清晰地看到这个人的面容。

        昌平君道:“卫先生的流沙从不做慈善,这次帮助在下回到楚国,想必也标明了筹码吧。”

        卫庄坐在堆叠起的断垣上,十指相扣抵着头,“流沙想要的,你未必会给。”

        昌平君略一思索,“在下曾于韩非有数面之缘,他是流沙的创立者,流沙与他的想法一致的话在下也可允诺,若回到故国后能有所报效,可将此楚国王嗣的玉佩交给卫先生,以后若有所需,可调动王室亲卫一次。”

        卫庄轻哼一声,语气中流露着白瑶听得出的一丝愉悦,“昌平君,一路顺风。”

        昌平君拱手,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地上后,再次行礼便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赤练上前捡起那块玉佩,擦拭干净递给卫庄,“他答应的如此干脆,莫非还藏着别的心思?”

        卫庄打量着玉佩,“用一个不算切实的承诺换自己一线生机,对一个质子而言,已经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了。”

        赤练点点头,卫庄收好玉佩,走下断垣,白凤等人在其后,躲在断壁后的白瑶眼见他们过来,正要退,却踩到一根树枝。

        白羽来的飞快,甚至没给她出声的工夫就到眼前,白瑶只能跳到一旁楼阁的屋檐上。

        “是你?”赤练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白瑶看向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并没有瞧见那段所谓的枯枝,且她很确定,落脚前那里空无一物。

        幻境让她干预当年的事,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待她想清这些,卫庄便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

        奇怪,她现在的样貌应该跟十年前不一样,可赤练和卫庄的反应似乎没有发觉异常。

        白瑶犹豫着道:“最近思念故地得紧,不过看来我回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听到她的话,卫庄的眼神反倒渐冷,冷笑道:“白小姐难道不是来收拢旧部的?”

        白瑶心里一亮,现在正是韩灭不久,她原本将银甲军托付给卫庄却没给信物,如今银甲军应该还在与他僵持。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她说,“你只是还没找到平衡之法,自然还不能将他们收拢。”

        白瑶倏地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现在是韩非刚死。

        卫庄对她的答复并不满意,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带着流沙众离开了。

        白瑶站在屋檐上目送他们离开,总觉得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其他事情。

        没等她多想,周遭再次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她感觉到周围的楼宇在变化,几息过后,又重新亮起来。

        这次是她非常熟悉的地方——墨家机关城。

        空中弥漫的鸩羽千叶,告诉了她时间。

        白瑶沿着悬梯一路朝墨核走去,她明明应该在墨核,看不到鸩羽千叶在城中蒸腾的样子,却不知怎的,又一次出现在别的地方。

        从秦军视线死角里一路靠近墨核,走进去看见盖聂倒地,天明哭着伏在他身边。

        雪女先看见了她,惊讶道:“小白,你之前跑到哪里去了?快过来!”

        流沙一行随之发现了她的存在,卫庄回眸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鲨齿便裹挟着极强的杀气朝她刺来。

        “喂”

        再次根本不留给她开口的机会,跟上次一样,一向心细如发的雪女却用很奇怪的方式暴露了她的位置,像那段枯枝。

        她记得这时的卫庄刚与聂哥哥交手,受了不轻的伤,即便是幻境,举起惊鸿的手还是不自觉卸了几分力,格开了鲨齿。

        卫庄站在离她数步之遥,死死地盯着她,“你果然躲在这里。”

        看来她也没有在妃雪阁约过卫庄,白瑶一边疑惑一边组织着言语应对,“外面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卫庄冷笑道:“你龟缩在这里,难道就有活路可言?”

        听起来流沙和卫庄与她有极深的纠葛,来不及想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鲨齿的剑势已经咄咄逼人地朝她绞杀而来。

        卫庄现在的态度不可能开启三局两胜的对决,他的剑势如受伤的猛虎,虽有倦色,却反扑得极其凶悍。

        白瑶无力思考其他,专心应对了几招,却因为没迁就到卫庄的消耗和伤势,半招只差,将他击退。

        墨核中倏地安静下来,白瑶冷静下来才明白,她刚刚击退了卫庄。

        既便与剑圣对决,卫庄也占得上风,而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墨家头领却击败了传说中的妖剑主人。

        卫庄用剑支撑起身,眼中的戾气却几乎要将她撕碎,白瑶无力辩解,只能慌乱地逃离了墨核。

        从机关甬道中逃出来的一瞬,周遭再次暗了下来。

        这次的黑暗让白瑶有些焦躁,一连串的事已经让她一个脑袋两个大,完全猜不到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照这样,难道还要把接下来几十载的光阴都走完才罢休?

        黑暗相比于之前要长一些,等再次亮起时,是在一辆马车里,白瑶一眼认出,这是嬴政的马车。

        青龙计划?

        她正欲起身,却险些惊动了屏风前正在批阅奏折的嬴政。

        白瑶掀起车窗帘,从地势来看,距离青龙计划的埋伏还有段车程。

        她阖眼细细回想这几次的片段,和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最奇怪的,是卫庄对她的态度。

        为什么出现在那时的新郑,会让后面卫庄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

        昌平君之约

        白瑶心里一震,流沙最大的秘密,她出现又没机会解释,卫庄认为她都听了去。

        明明就连在藏书楼她与卫庄提起一些猜测,他都对自己动了杀意。

        白瑶心口一疼,她回百越后想了很久,以为那股杀意是因为她银甲军调度人的身份。

        银甲军对流沙复韩的计划是不小的变数,所以张良一直防着她也情有可原。

        可她现在知道了流沙的秘密,知道了计划是什么,迎来的却是赶尽杀绝。

        就因为她是血衣堡传人?

        却没人想过,她对这个计划本身或许根本没有兴趣。

        卫庄当时不动手,事后却还是决定杀了她,甚至赌上他一生从无败绩的名誉,也要除掉她这个威胁到计划的变数么。

        白瑶攥紧衣袖,是不是卫庄从未想过,她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当年正因为她没有触及计划,藏得远远的,才让卫庄对她隐忍至今?

        并不是因为卫庄对她了解,还有她心里藏得极深的那丝

        让她窃喜的偏袒。

        白瑶抬眼,一滴冰凉的泪却从脸颊滑落,她静静地望着嬴政的背影。

        “爱卿今日,似乎有话要说。”嬴政慢下批阅奏折的笔,悠悠道。

        白瑶无声地张了张嘴,几番冲动之下才问:“陛下此生,可曾遇过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伴一生的人?”

        嬴政放下笔,似乎叹了口气,他说:“遇到过。”

        她追问:“那陛下可曾想过,此生没见过这个人会更好?”

        “朕是这样认为的,”嬴政道,“可若从未遇见,便会有此生难了的遗憾。”

        嬴政想了想,问:“爱卿今日,倒与寻常有些不同,可是知道前面的埋伏?”

        “陛下知道?”白瑶惊讶,“那为何仍选此路?”

        嬴政看向窗外,“朕十三封王,二十二亲临朝政,近不惑一统天下。一生如此,临死前不妨给那些人一个机会,来了却此生遗憾。”

        “白瑶受教。”她跳下马车,再次落在诸子百家的目光中。

        只是这次,她提前改变了马车的行进方向,拖住青龙后再次逃脱。

        她一路逃到悬崖边上,将朱雀剑匣丢了下去,回身毫不意外地见到了那柄鲨齿。

        白瑶静静地看着卫庄,后退一步、又一步,直到悬崖边缘。

        “如果你我之间只有如此没能亲手杀我,你会不会留有遗憾呢,卫庄?”

        她向后倒去,看着卫庄执剑的身影迅速变小。

        他也不会遗憾,白瑶心里的声音悲伤却坚定地说。

        她从黑暗中再次睁眼,身上却没有受伤的痕迹,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恶劣的幻境

        前方似乎出现一丝光亮,她朝着光亮走去,竟然走出了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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