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尘
以武会友的安排在亦顺园中，那里原本有个池中戏台，邱老夫人最爱在那里听霸王别姬的戏，现在收拾成擂台，倒也十分别致。
池子里早先引来了温泉水，一夜寒雪都结不起薄冰，连同擂台上都氤氲着暖气。池子上空有一圈用皮革制成的、由小到大的鞠球，十二个球分别寓意着一年十二月，而每个球又系着一个铃铛，在寒风的吹拂下悠然清脆。
梁争站在看台最显眼的位置，对着左右看台上的宾客们款款道：“今日在座的都是江湖豪杰，梁某感谢大家肯上薄面，来参加今日的以武会友，在年底相聚一堂。既是大家们相互交流武艺，当然要通过比赛的形式，有胜负才可较高下。”梁争间或着喘气，话语间尽是东家的慷慨，“不过胜负并非论英雄的唯一标码，侠之气度、英之义勇，皆为尊崇的美德，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哈。”
二公子梁疏观紧接着介绍今日的规则：“想必大家都看到那一圈鞠球了，里面装着市价不等的物品，从便宜的小玩意到奢侈的珍宝，依次加码，月份越大的球越珍贵。打擂的规则当然是胜者得之，不过每人只有一次上台的机会。因此每一位贵客们既要对自己的水平又简单的评估，也要运气使然。”
话音刚落，在一阵随之而来的讨论声中，已有人一跃上了台。
是静幽观的无尘道士。
“这是哪来的道士，凑什么热闹呀？”右边看台上这一句质疑穿破密密的议论声，场子复又安静下来。
无尘一身染尘的白衣，衣袂飘飘，除了一柄拂尘再无修饰，虔诚地向东道主梁争微微一躬，“贫道虽不贪恋未知的欲望，既来之，岂有不当面答谢梁梦山庄盛情之意。”
“无尘真人云游四方，今日做客梁梦山庄，是梁府之幸，且真人又与家兄忘年之交，自是多了三分情分。家兄曾多次赞扬真人悟性高、慧根深，如今一见，果然仙风道骨。”梁争对上这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道士，摆出了几分恭敬。
两人的关怀问候倒是惹来了看客们的‘闲言碎语’。
“听闻梁府大庄主早年出了家，全然不顾一家老小，丢下一双儿女给二庄主抚养，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哎，还有人说是因为夫人难产而死受了刺激，大庄主整个人疯疯癫癫了好几个月，最后不知是看破红尘还是彻底疯了，从此了无音信。”
“梁府大小姐梁为泠不就是他女儿嘛，呐，你们看，出落得亭亭玉立，好多王公贵族都求之不得呢！”
看客们的讨论声愈加不加修饰，从评议道士贪财到调戏女子容貌，说的头头是道。
梁为泠听到了他们讨论父亲的话，心中发涩，却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遥遥望着台上的无尘，便思及在外流浪的父亲。
“若我赢了这一月的礼物，还想送给梁大小姐，也算是替故友了了一桩心事。”无尘回望着梁为泠，两人相视一笑。
“多谢无尘真人。”
看客们都不愿上台与之一较高下，一来，赢了一个道士并不值得喝彩，再者，一月的奖品是最廉价的，赢了反倒成了笑话，何必浪费这唯一的机会呢。
无尘等候了几分钟，见无人上台竞争，一掸拂尘，便取下了一月的奖品。
亦顺园突然安静下来，大家捋直了目光，都在期待着开出的头彩是什么。
是一块双面绣彩蝶恋花天丝方帕。
众人心中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更燃起了欲望与贪婪，各个摒着劲儿，等着冲刺最大的奖品。
无尘越过小池，飞身到了看台，那一瞬间，匆匆赶来的酒歌一眼便沦陷了，他像是脚踩流云、披星戴月而来的仙人，从自己面前而过。
他径直走向梁为泠，将方怕双手奉上：“令尊一切安好，小姐不必挂心。”
梁为泠眼中闪着晶莹，并非泪光，而是激动，“父亲现在身在何处？”
“不可说，小姐也不必知晓。”无尘的声音温柔空灵，不论是狠戾的判词还是缱绻的蜜语，他都说的不怒不喜，好似人世间的爱恨嗔痴，于他而言只是空谷幽林的一声鸟啼，触动不了情肠。
“是，多谢真人。”梁为泠得体地不再追问，他相信父亲、相信无尘，相信所有人都不会骗自己。
紧接着二月、三月的竞争逐渐热闹起来，三四个抢一个都已经那么精彩了，等到大奖，指不定该乱成什么样呢。
凝夜跟在她身后，探出脑袋去看台上的热闹，却不巧留意到了她遮掩的笑意，问道：“小姐，你笑什么？”
“我啊，欣赏这些知足又自省的人，知道自己的能耐，只争取力所能及的东西。”酒歌拉着凝夜往看台边上去，看热闹当然要站在最前排啦。
二月的礼物是一品朱墨，被正阳派南宫赫少侠赢了去。
三月则是写着名画‘春花江月图’的字条，被风阴的百里家二公子得了去，到大姐那兑奖去了。
到了四月，是一只孔雀镂金紫玉钗，是圣上赏给晴和公主的礼物，又被她打赏给了下人，机缘巧合下才收入梁府囊中。
紫玉在雪光的衬托下璀璨如明星，惹来了愈多人的青睐。其中便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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