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反应(捉虫)
琼楼玉宇,一片庄严的后宫最近涌动着莫名的暗潮,久居皇后朝露殿的权如儿变得分外尴尬。
权如儿以前每隔两天就去一次储君殿,看看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帮忙规整下太监宫女们打扫不到的地方。现在可好,储君殿住进了女人,她去算怎么回事!
权如儿委屈地咬着下唇,久不动怒的她,暗恨地砸碎了手边的铜镜!她在宫里住了九年,九年啊!漫长得她都不记得家的样子。
人人都告诉她,她是未来的皇后,是后宫未来的女主人,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她还没有被下聘,还没有国礼,另一个女人已经授了正四品的封位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储君殿!谁来告诉她,她算什么!朝露殿里寄养的虫子,还是皇家最不被看重的儿媳?
那个女人一进宫不是侍女,不是给太子的通房,直接就有了封位,把她权如儿当什么!就算是一只猫狗也不至于被主人这样搁置!
权如儿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哭了,多年的委屈、心里的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心里的感觉谁曾重视,姑姑只会许诺,让她不要急。
她是不急,可她更不想变得可笑。这些天宫里都在看她权如儿的笑话,就像以前九炎端蜃追着章栖悦跑,宫里的人都来安慰她一样,那些人的嘴脸里清晰地带着嘲弄和虚伪。
这两年好不容易有所改善,太子对她体贴,皇上也多有恩赏,她成了众人心里的太子妃,她以为……以为……
权如儿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在皇上心里可曾尊重过她!尊重过权家!
章栖悦,世间男儿何其多,你怎么偏偏抢我看中的!
房嬷嬷遣退了所有宫人,任小姐发着脾气。任谁碰到如此多的不如意也会动怒,更何况是本就不如意,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权小姐又遇到这种事,小姐怎么能不心里别扭。
就连在宫里看了多年的房嬷嬷也摸不透皇家的态度了。若说皇上不满意权小姐,可他也并没封章良媛高位;可若是皇上满意权小姐,那总该先定了太子妃的位子再定良媛。
唉,怎能让小姐不寒心。
房嬷嬷走过来,疼爱地拍拍小姐的背,“小姐,别哭了,她到底是定过亲,又是这样被抬进来的。顶天了就是位妾室,您何苦为了一位妾室伤了身子。”
权如儿闻言,哭泣着扑入房嬷嬷怀里,楚楚可怜,哽咽不已,“嬷嬷,我难受,难受……”
房嬷嬷怎能不了解,叹息地抚摸着主子的头发。她比小姐看得更远,这位章小姐尽管曾经定过亲,可长得真是好看,她让关系不错的嬷嬷们去打听了,说是比前些年更漂亮,气质性格也好,身上那股劲,男人见了都喜欢。
房嬷嬷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就怕太子念了旧情对这位章小姐所有痴迷,到时候万一成了太子的首位女人,有那份初衷,恐怕就成了权小姐未来的阻碍,拔都不好拔。
权如儿哭了一场,情绪慢慢缓和,却抱着房嬷嬷没有松手,凄婉地问:“嬷嬷,您……您说我算什么……”
房嬷嬷闻言立即严肃地道:“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大周国未来的皇后,高高在上的尊贵,怎可因为一些小人妄自菲薄,顺了别人的意。”
权如儿目光茫然,笑意讽刺,“小人……”章栖悦吗?让太子殿下百般护着的女子,不过是因为被溅到了茶水就心疼不已的女人!
权如儿想到游船时,平日谈笑自若、风度翩翩的太子对章栖悦的维护,顿然一愣,委屈的眼里陡然射出两道寒光。她输不起更不能输,她不想太子被抢走,不想。
权如儿想到这里突然拽住房嬷嬷问:“嬷嬷有办法让她永远消失吗?”
房嬷嬷闻言立即推开小姐四下检查,直到去外面走了一遍确定墙下无人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姐,这话万万不能对嬷嬷以外的人说,您容嬷嬷几天,嬷嬷想想办法。”
房嬷嬷在宫里待了多年,各种手段见多了,她最开始时不说是怕小姐接受不了;现在,小姐有这样的想法最好。这位章小姐不同于别人,她对太子有恩,皇上维护,人也漂亮,实在不适合让她成长起来。但更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得天衣无缝,看似“正常”。
权如儿见房嬷嬷没有指责,提起的心慢慢放下,刚才说出那句话时她觉得自己坏透了,再也不是曾经无欲无求的她,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只要房嬷嬷斥责她一句,她一定认错,再也不这样想。
可房嬷嬷没有,房嬷嬷甚至跟她的想法一样,让她隐约觉得她或许没做错什么。宫里生活不易,她更是不容易,她不为自己着想怎么行!权如儿慢慢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皇上和皇后都不能保护她,她就要自己保护自己!
夜色沉沉,只有天边一钩冷月清照。章栖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月色粼粼的储君殿荷塘边,垂柳灯火,明明身边的人很多,却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白色玉台砌成的栏杆在月色下倒影在水里,偶然有一只青蛙跳过,打碎了安静,影像霎时错乱,但下一刻又快速归一,成为前一刻的样子。
章栖悦坐在湖中的亭子里,一袭杏粉色的高腰衣裙勾勒出她娉婷的身形,长发垂在腰际,一条丝带迎晚风吹起,别有一股醉人心神的魅惑清俊。
不远处一位宫廷乐师在轻捻弹唱,轻灵欢快的曲调,仿若惊动了池里的游鱼纷纷涌来附和,欢快肆意。
可除了一曲几鱼,周围安静得可怕。
章栖悦望着湖面,往日多情温和的目光现在清冷无波,在这她尚不算陌生的地方,实在没有美好的记忆,让她想睡都睡不着。好像一夕间,她极力忘记的过去,因看到了熟悉的景致,争先恐后地从记忆深处涌出来,让她分外烦躁。
若是以前,像现在这样烦躁的她,一定会找犯错的宫女出气,长长的指甲划在她们脸上,看着娇颜破败才能解气!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么站一会儿,在心里算算瑞枫叶还有两个月的归期,便能安静几分。
说是孝慈太后把她接进皇宫,陪着太后,那不过是对外的说法。孝慈太后何许存在,怎么会让章栖悦伺候她几日,涨章栖悦的身价,那不是更给朝露殿那位添堵,到时候权家都会恨上她,弄得僵持不下。
以前不就是如此,栖悦得理不饶人,权如儿忍气吞声,最后权家大怒,栖悦依然倔强地不妥协,闹得母亲和舅舅都跟着她与权家扛着,最后她赢了又如何,还不是那样。
章栖悦恍惚间抬起手,杏色的披帛随着她的动作垂在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粉白的皓腕,可她仿佛又想到什么收回手,握住了手里的鱼食。
弄巧垂着头,从眼角处悄悄地看了一眼婉婷。
婉婷见状,头瞬间垂得更低,月色打在她光滑白皙的脸颊上,十分通透,美丽。她什么也不懂,宫廷礼仪是上个月临时学的,平日在宫里都不敢随意说话,弄巧姐姐看她也没用,她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劝良媛回去。
弄巧叹口气,婉婷什么都好,人也漂亮,就是胆小,“小姐,时候不早了。”
婉婷闻言急忙点头,后察觉到小姐背着她们看不到,急忙开口:“天晚了,冷……”
章栖悦听着她们小心翼翼的声音,心里隐约觉得好笑,有什么可恐惧的,难道别人都以为她心里不痛快,会把怨恨发泄在宫里?
怎么可能!
皇上到底是给了她换枫叶的机会,而枫叶的归期已定,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上个月更是打了胜仗!多好,这样的话,他还是他,堂堂忠王府的世子爷。
对他来讲不过是少了自己这么个拖油瓶,有什么阻碍。以后大周平定了内乱,攻打白国,瑞枫叶身上的那点污点也会瞬间消失,说不定还会是攻打白国的先行军,立下赫赫战功,然后开始他传奇的一生,遇到在他生命中绽放了无限光彩的燕京名伶。
而她,不过是偷了不属于她的几年,做了一个美丽多彩的梦,梦醒了她依然站在宫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在冷华宫。
章栖悦想着想着不禁自嘲地笑了!
她难道不该笑死自己吗!躲来躲去,弄到最后竟然还是这个结果,试问她心里怎么会没有恨!
可又该恨什么!恨她一开始就没认清自己的渺小,不该跟命运对抗,平白祸害了人家瑞枫叶?还是恨她不该认为自己重活一世,高兴得找不到北,去享受狗屁生活?
弄到现在,她反而成了最可笑的一个!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章栖悦望着月光静洒的湖面,苦涩自嘲:早知如此,何必兜转这一遭。
章栖悦转身,凌然柔韧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长,清瘦绝美的身姿自成一幅画卷,轻拂碎发,罢停琴音,几个动作中已有道不尽的柔美。
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们早已痴迷沉醉,朝夕相处了一个月,越发觉得新主子好美好美,心里不禁雀跃,跟着这样的主子,应该有出头之日吧。
红烛一路亮起,储君殿新开出来的紫福阁见主子回来,喧闹了好一会儿,才伺候完主子,渐渐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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