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不出意料,第二天从清早起便战况激烈、十分火爆。
李善用从花圃里摘了几种花草,打算配出那种迷晕兔子的药,帮乌瓜一把,却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她好奇地走过去,恰见章九辂正追着她的对手满院跑,脚下步伐变换,几步就赶了上去,一把拿住对方要害。
“这是干什么呢?”李善用愕然。
乌瓜叼着块甜瓜在看热闹,见她问起,津津有味地开始介绍:“章姐姐说要比武定胜负,那人不干跑了,章姐姐就把人抓住了。啧啧,那一把抓得,我看着都疼。”
章九辂挺不好意思地问她的对手:“承让。你认输了吗?”
对方被攥着脖子,双眼暴突,宁死不屈地强撑着说:“我不……咯咯……”
章九辂认真想了想:“如果不认输的话,我们也可以再接着比啊,三局两胜、五局三胜……”
对方目露惊恐:“认……咯咯……认输!”
李善用:“……”
章九辂特别客气地把她的对手请到院墙边,体贴地架好梯子,对方站在梯子上,用手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神哀怨地看着章九辂。
章九辂似乎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这姑娘,于是抱拳道:“我是章氏擒拿手的第七代传人,今日情非得已,胜之不武,他日有缘再向姑娘请教。”
对方飞快地爬上梯子,头也不回地翻墙走了。
章九辂:“???”
乌瓜的对手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藏在树后不怀好意地搓着手,仿佛是想偷袭。
乌瓜余光发现了,呵呵一声,把瓜皮往地上一扔,挽起了袖子。
“……咱们走着瞧!”乌瓜壮得跟个铁塔似的,对方自知打不过,丢下一句场面话,灰溜溜地走了。
到了下午,梅夷光的对手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李善用想知道梅夷光是怎么做到的,梅夷光照旧挂着温柔和善的笑容,轻声细语地答道:“我只是与她谈了谈,她发现其实毓秀堂不是很适合她。”
李善用:“……”能留到现在的,果然都不简单。
现在只剩下两对还没有分出胜负,不能再拖了,李善用悄悄问乌瓜,打算怎么对付她的对手,乌瓜想了想,露出一脸茫然之色。
她本打算像章九辂一样简单粗暴解决战斗,可是她只有一身蛮力,并没有那么好的身手。那对手十分狡猾,打定了主意不与她正面对决,一直躲着她,除了吃饭的时候基本不出现。要打猎总得先找到猎物吧?乌瓜有点儿没辙了。
李善用犹豫了一下,没告诉她自己在帮她配迷药,毕竟她的把握不大,万一不成,空欢喜一场事小,若害得乌瓜反被淘汰就悔之不及了。因此,她只是安慰了乌瓜几句,叮嘱她只能正大光明地约战,不可主动攻击别人甚至偷袭,否则很容易违反宫规,得不偿失。
鸡飞狗跳的一天终于过去,到了入夜时分,李善用趁着夜深人静偷偷跑到厨房,打算把需要的药配出来。她不懂怎么提纯,只能简单粗暴地把记忆中能迷晕兔子的几种草丢到锅里熬煮。
她坐在炉灶前,盯着不停舔舐锅底的炉火,目光有些发愣。她其实很不情愿使用这种手段,当年她喂晕了兔子都被她娘狠狠教训了一次,如果她娘知道她现在要喂晕人了,会说些什么呢?
可是,如果不能考进毓秀堂,就只能做一辈子官婢,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关,乌瓜把名额让给了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乌瓜被淘汰。商管事神采飞扬的脸和不能瞑目的双眼猛地涌上心头,她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咱们做官婢的,只有考上了毓秀堂,后半辈子才能堂堂正正地做个人!”
“官婢不是人,我要做人!”
锅开了,“哗啦啦”的沸腾之声令李善用回过神来。当年,她担心昏睡不醒的小兔子有事,特意请教过家塾的先生,这种草药药性温和,不会伤害兔子的身体,对人自然更是无害。她左思右想,终是下定了决心——决不能让乌瓜再回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李善用抿紧了嘴唇,动作坚决地拿起勺子,将药液盛进了备好的容器里。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李善用陡然一惊,这么晚了,谁会来厨房呢?她现在做的事,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啊。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沿着门缝悄悄往外看,谁知未及看见什么,背心突觉一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善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陆女官正坐在她床边,乌瓜和她的对手在激烈争吵。
“真的不是我做的!”
“凶器都在你房里找到了,你还敢抵赖?李善用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偿命吧!”
还是陆女官发现李善用醒了,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她喝了一口,发觉自己嘴里已经干得冒烟了,忍不住大口将那一杯水都喝了下去。
“呜呜,你终于醒了!”乌瓜顾不得再骂人,立马扑到她身上哭了起来。
李善用蹙眉推了推她:“别哭了,快说说这是怎么了。”
乌瓜还在呜呜呜,陆女官只好给李善用简单解释了一下。乌瓜半夜醒来发现她不见了,就出来寻找,结果发现她倒在厨房里,背心被人捅了一刀,人已经昏迷不醒。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必须通知考官。陆女官一边让人救治李善用,一边带人搜查所有考生的房间,结果从乌瓜对手的房间里搜出了一把染血的小刀。
“不是她。”李善用张了张嘴,费力地说,“谁会把凶器藏在自己房间里?栽赃得太愚蠢了。”
“也许她就是要让人这么想呢!”乌瓜愤怒地说,“你别总做好人了,这种人必须送宫正司,不然她再害人怎么办!”
“你还能继续考试吗?”陆女官突兀地向李善用发问,目光却不经意地从乌瓜脸上扫过。
“不要了!”
“我能。”
乌瓜和李善用的声音同时响起。乌瓜急切地对李善用说:“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能继续考试?别逞强了!”
李善用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定定地看了乌瓜片刻,淡淡地说:“回陆女官,我会继续考试。不过,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陆女官起身,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乌瓜走在最后,李善用突然叫住了她:“乌瓜,能倒杯水给我吗?”
乌瓜闻声回转身,依言倒了水,递到李善用床前。李善用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以极低的声音轻轻地说:“你为什么没杀死我?”
乌瓜手上一颤:“你说什么呢!”
“你们卢奴人个个都是好猎手,没有一击不中的道理,为什么不杀我?”
“你……烧糊涂了吧?”乌瓜结结巴巴地说。
李善用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指甲里藏着一粒风干了的甜瓜籽:“这是凶手掉在厨房的。今天只有你吃过甜瓜,可是你一整天都没进过厨房。”
乌瓜沉默了。
“你没有证据。”她抬起头说,“这也许是以前留下的。”
“你为什么对我下手?”李善用不答反问,牢牢控制着谈话的节奏。
听到这个问题,乌瓜忍不住露出了激愤之色。她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快速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下,才重新回到李善用床边。
“你居然还有脸问!因为你阿爸是李汝成。”乌瓜的目光中不见了平日里的憨厚淳朴,满满都是仇恨戾气,“因为你是我全族大仇人的女儿。”
李善用倏地抬头,直直地望向乌瓜的眼睛:“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十年前,朝廷以晋王为帅,挥师焉支山平乱,晋王府咨议参军李汝成随军参谋,献奇计大破焉支。王师俘虏了焉支首领全族,男子七岁以上的就地斩杀,七岁以下的全部送进内侍省,女子则被送进了掖庭。
这一场大胜,奠定了昔日晋王在军中的影响力,成就了他日后争权的最大筹码;李汝成也因此名扬天下,成了计定蛮邦的晋王府第一谋士——胜利者的荣耀总是用弱者的血肉写就的。
李善用一直知道乌瓜是卢奴首领的女儿,但为了全身远祸,一直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乌瓜自然也不例外。
乌瓜恨声道:“是陆女官说的,第三轮考试的时候,我恰好排在你后面,我进去以后考场里没人,陆女官在另一间屋子里与人说话。她很喜欢你,想录取你,可是你的父亲是晋王府谘议参军李汝成,她怕有麻烦。我才知道你我之间竟然有杀父之仇、灭族之恨!
“我真的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骗我,骗我与仇人的女儿同吃同睡,照顾你、安慰你,我阿爸阿哥的在天之灵不会宽恕我的!
“第三轮考试那么难,我本来不可能通过的。可是我抽到了红蓝花的题,那是我们焉支山的花啊,我之所以能答出那天的题,就是因为我是卢奴人,天神在保佑我,给我进毓秀堂的机会,给我报仇的机会!”
乌瓜眼泪流了满脸,拿手使劲抹了抹,摸出一把私藏的小刀抵在李善用的伤口上:“你去告诉考官你放弃这次考试。否则我就在这里再捅一刀,只要稍稍偏一点儿就能刺破你的心脏,到时候别人也只会以为你是伤势过重死掉的。我一样能得到通过考试的名额。”
月光下,李善用的面色苍白如玉,目光冰冷地盯着乌瓜,许久才双唇微启,漠然吐出了四个字:“成王败寇!”
“你父亲敌不过朝廷大军,落得身死国灭,是成王败寇。我父亲技不如人败给当今皇上,以谋逆罪名被诛,累及家人,也是成王败寇。不过是各为其主,落子无悔。
“你我在掖庭结识,相互投缘,后来我知道你的身份,便想着都是落难的人,与其揭穿了相看两厌多生事端,不如相互扶持照旧做个姐妹。现在看来,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是我的不是。
“我不会放弃考试的。我现在也没有抵挡你的力气。”李善用闭上了双眼,“你要怎样便怎样吧。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不要叫醒我。”
当初,商管事嫌弃乌瓜蠢笨,并不愿收入门下,为了说服商管事,她花了多少心思讨好;织染院的人排挤欺负乌瓜这个蛮族,她又费了多少力气弥合;甚至于厨房里那一碗违背了娘亲教导煮出来的迷药,她都没有告诉乌瓜。
她本以为,他们之间,这些事根本不必多说;现在看来,他们之间,这些事的确没有必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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