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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怕


若他不笑时,神情其实很冷,皱着眉头时,甚至有一种杀伐果断的气势。可是他常常对她温柔的笑,所以苏昭昭时常会忘记,他有令人唏嘘的过往,她开始真心实意地心疼这个少年,心疼他坎坷的从前,心疼他为她受过的伤。她记起第一次瞧见他,那时,她觉得自己是他眼中几座矮矮的青山,如今她明白,青山依旧会在,会盼候鸟归来。

        ——

        谢览洲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四周静的发指,一丝风吹草动都可以被轻易听见。

        已经是十月底,将将要进入十一月的寒潮,风带着寒意,有些似刀的意味。谢览洲却并未察觉到冷意,他垂眸一看,苏昭昭今日穿着入宫的衣服正披在他身上,而衣服的主人正靠在他手边,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昭昭。”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苏昭昭一听到身边的人传来动静,连忙坐了起来,挺直身子看他,“哥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肩膀还痛不痛,手呢?手还痛不痛?”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全然的黑暗中,谢览洲只能瞧见苏昭昭若隐若现的轮廓——她只穿了一件最里头的单衣。

        “左右伤的不是命脉,就是疼也不过就忍忍,一段日子静养就可好的完全。倒是你,”谢览洲皱着眉,“夜晚风凉。昭昭,把你的衣服拿回去,我不冷。你不要着了风寒。”

        “没事的啊,我热着呢,”苏昭昭说着就站起来跳了两下,“刚刚才锻炼完,现在热死了,我就把衣服给哥哥当做被子盖。”

        分明刚才还听见她在打喷嚏。

        谢览洲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清朗的少年音压得严肃,“昭昭。”

        苏昭昭才不怕他,甚至学着他的样子也将嗓子往下沉了沉,“哥哥!”

        她的态度不容置喙,“你也知道夜晚风凉,况且你还是个伤患,半点都受不得风。你就安安生生披着吧,不要总顾虑我,也要多思量自己啊。”

        谢览洲有伤在身,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受了她的好意。只是一直坐着,实在僵硬地有些难受,于是轻微地动了两下,盖着的衣服落下来半截,露出他肩膀那一片的肌肤,线条流畅,肌肉紧实漂亮,分明是那样暗的月色,可一直关注着谢览洲动作的苏昭昭目光还是一下落在了那里。

        她喉咙滚动两下,情不自禁咽了口水。

        分明刚才一直故意躲着不敢看,如今却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瞧见,她想挪开自己的眼睛,却发现眼睛不听自己的使唤,仍旧是不怀好意,并且色眯眯地盯着谢哥哥瞧。

        谢哥哥手受了伤,不太好有动作。苏昭昭这样想着,一边过去想将他的衣服拉起来,手刚刚触及到衣服,也被谢览洲垂下的目光烫了一下,于是纤白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记,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谢览洲本来没想那么多,他看了看自己肩上的包扎,随意地问道,“昭昭,你帮我包扎的么?”

        说实话,手艺确实不能算太好,但效果仍然是有的,譬如现在的血就已经勉强止住,他刚想夸夸她,却发现小姑娘有些发抖,奇怪抬眼望去,却见小姑娘眼睛直勾勾发着怔,瞧着他那处不说话。

        他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用没伤的那只手将衣服拉了起来,“昭昭,你瞧见了么?”

        当然没有!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包扎,也就是在刚才

        “唔。”苏昭昭将目光仓皇挪了开来,“我不敢瞧。”

        说完她自己都噎了噎,刚才她那副如饥似渴的模样哪儿有不敢瞧的意思,况且自己现在这样看天看地真的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于是苏昭昭又把眼睛挪了回来,与谢览洲对视,假装心平气和地说,“我刚才不敢瞧。”

        谢览洲的桃花眼含笑,“现在就敢瞧了么”

        现在现在还瞧什么?!这都将衣服拉上去了!

        谢览洲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昭昭若是想”

        他还未说什么,苏昭昭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大惊,她一下跳了起来,“我,我才不是!我什么都没想!”

        谢览洲抬头看她,眉目俊秀,笑着道,“现在不看也是好的,左右我的伤狰狞。待到我将伤养好,昭昭何时想看都可以。”

        “我岂会嫌你伤狰狞。”苏昭昭贪图一时嘴快,但又觉自己说的没错,因此只是小声说,“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昭昭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哥哥的伤狰狞。”

        空气变得沉寂下来,苏昭昭心中莫名有些忐忑,只听得哥哥也轻声问道,“只是感激么?

        “还有,”苏昭昭垂着眼不敢看他,“我很心疼哥哥。”

        ——

        夜渐渐深下去,更深,更寒,更冷。

        苏昭昭此时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实在是冻得打抖,却还在咬牙硬抗,谢览洲察觉到身边小姑娘的动作,他伸手,摸到了苏昭昭冰凉的手背,“昭昭”

        “我没事!”苏昭昭已经抢先截断了他的话,“哥哥不用想着我。”

        “我并非那个意思,”谢览洲道,“如果昭昭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抱着昭昭吗?”

        一分钟后。

        苏昭昭窝在谢览洲怀里,舒服地挤了挤,“嗯,不错。早知就早如此了。”

        皮贴着皮,肉贴着肉,两人这般,倒也能挡住瑟瑟秋风了。

        谢览洲停顿了一下,突然问,“昭昭不怕我么?”

        这话问的突然,甚至没头没尾的,苏昭昭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谢览洲怀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方才我杀了人,”谢览洲垂眸看着怀里捂着的鹌鹑,问道,“昭昭不怕么?”

        他本以为,她是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从未见过血腥与杀戮,纵是看到,定然要吓得落荒而逃,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见了血仍然不管不顾地向他而来——眼含热泪,那热泪却为他而流。

        怀中的小鹌鹑动了动,随后轻声道,“是哥哥,我就不怕。”

        今日她累的不轻,有了温暖的热源,很快就睡了过去。可谢览洲却睡不着,一来因她的话牵动了心思,二来身处野外,小姑娘没有什么守夜意识,他不敢睡,生怕突遇变故,因此睁着眼睛,熬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二人的身上,如同镀了一层暖洋洋的金光。

        谢览洲疲惫地垂了垂眼,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脸,“昭昭,醒醒。”

        苏昭昭长长的睫毛扑簌两下,眼睛艰难地睁开,又闭了起来。她懵懵懂懂中还以为是在家中,习惯性地想赖会儿床,谢览洲深知她的脾性,耐心地哄道,“昭昭,快些起来吧,今日不比往常,我们还得赶路。”

        苏昭昭用头抵住谢览洲的胸膛,静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抬眼,却见谢览洲精神不太佳。

        “哥哥,你昨夜没睡好么?”她摸了摸他眼下,却被惊了一记——他皮肤的温度未免也太高,已经到了远远超过人类正常体温的程度。

        苏昭昭连忙又摸了摸谢览洲的额头,更是一片滚烫,“哥哥,你发烧了?”

        谢览洲道,“伤口有些发炎。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我们趁着太阳出来快些往回走吧。”

        苏昭昭七手八脚地从谢览洲身上爬了下来,又顺从谢览洲的意思将衣服穿上,边穿边安慰道,“哥哥,爹爹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估计昨夜就已经派人去寻,我们只要往前走一小段路,大概就能与他们会合。”

        “不用了。”谢览洲侧耳听了一会,随即抬头望向她,笑了笑,“他们来了。”

        谢览洲确实没有听错,丞相府的人找了一整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派人去寻,总算将二人寻到。领队的人一见二人这幅凄凄惨惨的模样,话都来不及叙,连忙加紧将他们带回了丞相府。

        苏父苏母听到消息也赶紧赶了回来,苏母见到形容落魄的二人,眼泪都掉了许多,就连一向主张和平的苏父也气的拍了板,命令彻查幕后主使。

        谢览洲几乎是一回到家就撑不住晕了过去,苏父苏母早已经把他当亲儿子对待,况且他这一次还为苏昭昭挡了刀,整个苏府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谢公子真是个好人,苏父更对他信任非常,自他伤后,日日都要去问过他的情况如何。

        苏母抱着苏昭昭一顿哭过,最后还是腾了时间给她好好休息。眼睛哭得红肿的李妈与禾绿迎了上来,看着小姐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昭昭经过这次与生死的较量,虽说她也没做出怎样大的贡献,但对一些从前从未关注到的事情也多了一份敏感。譬如说,她从前总是享受大家对她的爱,却没有真正意识到,她们好爱她啊,会为她忧心,会为她流泪,她在野外的一整夜,大抵也是她们夜不能寐的一整夜吧。

        只是她从小皮到大,还不怎么好意思表达爱,直到李妈率先过来,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小姐,不要怪老奴失礼,老奴真的很担心你。”

        她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苏昭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李妈,不要哭啦,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李妈闭着眼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姐”

        禾绿也抹着眼睛到了床边,三人抱做一团,再松开时,似乎是为了掩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李妈道,“我先去将汤端来给小姐喝。”

        苏昭昭点了头,李妈便低着头快步走了。房间中只剩下苏昭昭与禾绿二人。

        禾绿抓着苏昭昭的一只手,面颊上泪痕还未干,“小姐,你一夜未回,禾绿的眼睛都要哭瞎了,若是你有什么事,禾绿也不想活了”

        “说什么呢,”苏昭昭敲了禾绿脑袋一下,“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如何叫做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怎样,是我丞相府的丫头,走出来也是抬头挺胸的。日后离了丞相府,离了我,你一个人,禾绿,你也要好好活。”

        禾绿垂着脑袋,执拗道,“禾绿不走,禾绿一辈子陪着小姐。”

        “若是你到了可以出去的年纪呢,”苏昭昭望着她,“禾绿,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那也不走。”禾绿道,“就要像李妈妈一般,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

        苏昭昭抿了抿唇,眼睛有些湿润,半晌笑骂,“傻丫头。”

        哪怕,终有离别时,至少此刻我在你身后,在你左右。抛弃这等级森严的主奴尊卑,我们互为依靠,互为港湾。

        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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