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没多少人留意到甄嬛被废黜当天内务府总管姜忠敏被杖毙,而没有了姜忠敏,内务府当然是可劲儿的折腾甄嬛。
今年春寒中大雪未曾有停过,棠梨宫地处偏僻,又多阴寒潮湿之气,宫里无可供取暖之物,被褥几乎潮得能挤出水来。顾宓吩咐她在内务府的人对甄嬛好些,也不必太好,做做样子就行。皇后虽有些微词,但禁不住太后护着顾宓,太后说:“那孩子素来与人为善,也碍不着你什么事。”皇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幸顾宓会做人,没有越界。
顾宓记得甄嬛这时是怀了孕的,便吩咐抱琴隔几日便送些吃食过去。胧月对她还是有点用的,毕竟齐月宾原来的女儿温仪被她用来拉拢敬妃了,胧月算是赔给她了,而且因为抚养权齐月宾是不会上甄嬛那艘贼船的。
“夫人,流朱姑娘说甄娘娘身子不适,想求夫人请个太医。”
“嗯。走吧,去棠梨宫。烟纸和池砚去请陆太医和卫临卫太医。”
因为有顾宓坐镇,守门的侍卫不敢得罪得宠的她,两个太医顺利的进了棠梨宫为甄嬛诊脉。不多时便传出甄嬛有了一月的身孕,玄凌下旨按嫔礼待,并没有松口解了甄嬛的禁足。这次因为有顾宓的插足流朱并没有撞刀而死逼迫侍卫请太医,顾宓还是很喜欢流朱这个姑娘的,可惜啊,跟了个这样的主子。
太后对顾宓此番作为很是满意,保住了她的孙儿,就算他的母妃不讨喜。顾宓恭顺的笑着,只是那笑似乎有些意味不明。她现在对甄嬛有多好,之后甄嬛就会堕入更深的地狱。
知晓自己有孕的甄嬛亲自写信给玄凌,希望她这一胎给皇后照料,玄凌虽不悦,但为了他的娃,还是允了。皇后也就照看过菀菀那胎,甄氏如何敢与菀菀相提并论。
渐渐的甄嬛的月份也大了,玄凌为着孩子的健康,开始允许她出来走动走动,然而听闻沈眉庄、甄玉姗、方淳意没有去看她,大概是为了避嫌,现在对于后宫众人来说甄嬛就算个超级麻烦,片叶不愿沾身。
如此这般过了几月,秋日来临。玄凌带着顾宓等宠妃已从太平行宫避完暑又回到紫奥城了,期间因临盆在即而留守紫奥城的慎贵嫔与禧嫔则是分别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和一位小帝姬,是为四皇子和六帝姬,玄凌给四皇子赐名予泓,给六帝姬赐封号和安,赐名巧慧,慎贵嫔刘氏晋为从二品刘淑仪,禧嫔甄氏晋从四品芳仪。回去紫奥城的时候,新晋的四位贵人之中,祺贵人、瑞贵人还有福贵人都已经得封嫔位,只有一个祥贵人还留在原位。这位祥贵人不甚得意,原本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行事又不太稳重,颇有些急躁,如今其他几位贵人都已晋封,她的脸上更加不好看,只是那后宫最忌情绪外漏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手段的。回銮后就是中秋了,顾宓趁命妇拜见太后皇后的机会和顾母简单的聊了几句家中近况,然而这一聊可让她伤了脑筋,只比她大了八个月的堂哥顾宪居然与甄家的嫡次女甄玉姚两情相悦!ong!这甄家可没多少好日子了!看来得想个万全之策了。
日近重阳,顾宓隔几日便会被玄凌召去仪元殿随侍的模样。这日,顾宓得到消息:管氏告发甄衍结党营私,玄凌正在调查此事。
到了十月间,仪元殿突然就传来了消息:原本要与甄家结亲的管家羽林军副都统管大人告发甄家结党营私,兵部侍郎甄大人下了大狱,连羽林军都统兼翰林院侍讲学士都没了,甄老大人的吏部尚书也没保住,一把年纪被禁在家中,连夫人们的诰命之封也被废了,甄夫人同他们的儿子也下了大狱,还牵连了亲家薛大人。
甄嬛如今虽然解了宫禁,到底还是被玄凌派去的芳若看管着的,被隔离起来。没有人能靠近甄嬛告诉她这个噩耗,然而百密总会有一疏,甄嬛还是知道了。宫里的规矩,娘娘小主怀孕八个月时,娘家的亲人可入宫陪伴生产,甄嬛如果没见到她的母亲,以她的聪明程度,想必会轻易猜出甄家出事了。顾宓第一胎时顾母携顾家大嫂回了本家,第二胎宫里因汝南王全面防备,以致除了顾母递牌子进宫外就没见过几面。
这事情的起因是原本要与甄家结亲的管路告发甄大人在平汝南王之乱时首鼠两端,平乱后又多次居功自傲,意欲纠结薛大人、管大人、洛大人自成群党。当初甄衍为了假意接近汝南王一党找来的那位佳仪姑娘如今便是人证。她的证词上写着甄嬛虽与华妃有嫌隙,可是甄大人为保自身荣华,曾蓄意接近汝南王,以作观望。
这位甄大人,自然是说的甄衍。
玄凌本就多疑,更何况他登基以来,已经有两起与此类似的事情了。一件是摄政王之事,摄政王扶持玄凌登基之后,以玄凌年幼之故,权势熏天,若不是太后雷厉风行地斩杀摄政王,又在垂帘听政之后还政与玄凌,如今朝中形势如何,那还真是说不清楚。另一件便是汝南王之事,如今汝南王与慕容家之事余波未了,又有甄家此事,当日甄衍与佳仪姑娘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她出首为证,不由人不信。玄凌会相信这样荒谬的状词也不算太意外。
观望还是小事。汝南王一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玄凌对这些功臣颇为介意,并不放手重用,其中惟有甄衍最得器重,却有这样的传言,何况管大人与甄衍交好不是一日两日,几乎要结成亲家,又是同僚,实在是由不得人不信了。
汝南王之事后玄凌一直未特别重用平汝南王时的功臣,对入宫的功臣之女也不刻意宠爱,只为了避免再蹈华妃之路。管路的告发句句犯在他的忌讳上,又有人证,他怎会不信。只是甄家被人设下圈套,如今正是倒霉的时候了。
与甄家一同下狱的还有洛家还有薛家,不提薛家如何,洛家的瑞嫔小主心气高傲、甚是出尘,为着家中父亲洛大人受冤入狱一事,自缢以死相争,表其清白。玄凌本来大有触动,可是那日安陵容侍驾在侧,闻得瑞嫔死讯吓得当场哭了,言语间似乎以为瑞嫔小主以死要挟玄凌,反倒坐实了罪名。
顾宓为了自家堂弟不情愿的向玄凌帮甄家求了几次情,待玄凌狐疑问及才无奈道出自家堂哥顾宪与甄家已有婚约的嫡次女甄玉姚两情相悦之事。在顾宓的软磨硬泡下,玄凌应承安排一个新的、见的人的身份给甄玉姚,给他们赐婚,把顾宓喜得让他吃了一顿美味的饱饱的肉肉。可是没待他心情舒畅多久,一件事就让他的心情晴转多云——甄芳仪是甄远道与罪臣之女所生。这就算了,可是之前甄芳仪是做什么的!嫡长女身边婢女!真是道德败坏!这件事无疑让玄凌对甄家更加厌恶,不过甄芳仪与和安帝姬倒是因此得了玄凌的怜惜,这些却到都是后话了,咱们暂且不提。
这日顾宓又被玄凌召去仪元殿侍驾,玄凌低头批阅奏折,顾宓站在书桌边上轻轻抬手研墨,残余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长照在书桌上。这时传来放轻的脚步声,玄凌闻声抬头,李长见机进来禀告:“皇上,刑部有人来报,甄夫人和她的儿子得了疟疾,现在刑部来人请示,该怎么办呢,请皇上示下。”
玄凌听了这消息倒是出乎意料地迟疑了:“……疟疾?”
李长点头,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皇上,甄夫人和甄小公子身体都很弱,如果出了什么事,下面的人也没法交代啊……”
李长这么一说,顾宓倒想笑了,也不知道李长这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前几天瑞嫔的事还没淡下去呢,这是要玄凌想起那“以死相挟”么?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果然,玄凌刚刚缓和了一点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怎么,又想威胁朕吗?!”
李长脸上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说道:“皇上恕罪,奴才绝无此意啊!”
顾宓轻轻放下手中的墨,轻轻地说道:“皇上息怒。李长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老人了,想必并无此意,只是阐述下面的困难罢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了!”玄凌的怒气原本也不是对着李长去的,现在听顾宓这样说,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甄小公子才一岁多,和予治差不多的年纪呢,婠婠见如今她们母子二人都染上重病,又想到了予治,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
“婠婠的心还是如此善良。既然如此,将甄夫人和她儿子一并挪出来,转到甄府去禁足吧,嗯,卫太医看着龙胎,陆太医调理你的身子,那就派李太医去看诊好了。”玄凌想一想,如此下了决定。顾宓听到“善良”二字,唇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冷凝,不过是个面具罢了,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过是看在她们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利用价值罢了。
话说回来,甄嬛知道甄家出事后亲自写了信笺交到芳若的手上,玄凌看的时候顾宓也在,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见甄嬛一面。顾宓唇角始终挂着浅笑,一针一线的绣着并蒂莲。
这一日顾宓仍旧被玄凌召去仪元殿伴驾,正与玄凌赏析李思讯的《江帆楼阁图》,画的旁边摆放着一沓玄凌近日写的一些散文感略。聊得正起兴时,李长走进来禀告甄嬛已到了,一时之间,玄凌和顾宓都沉默了,片刻,顾宓识趣地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婠婠就不打扰凌,先告退了。”
玄凌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脱口而出道:“不急,婠婠去偏殿等一会吧,不过一会子的事情,等会我们接着聊。”
“好。”乐意之极。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顾宓打开书房的门去偏殿时,李长正好带着甄嬛走来。
见到甄嬛现在的样子,顾宓有一瞬的惊讶,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甄嬛那原本明艳动人的脸颊如今瘦削得多,且是苍白的,一双眼眸红肿着。整个人都瘦了下来,锁骨明显突出,月份大的肚子更显突兀,丝毫不见昔日盛宠时的风情与美好。
甄嬛只披了见深紫的平纹外裳,用犀玉簪子和金栉挽起头发,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想必也不愿如今再如何妆扮亦是惘然,再美,在他眼中也只是旁人的影子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强造一分娇艳出来,为甄家求情她的憔悴比明艳动人更适合在这样的情境下打动心肠吧。
甄嬛见了顾宓也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跟着李长进了书房。呵呵,甄嬛你这样让她怎么舍得不好好疼爱你呢?见书房的门被合上,顾宓也移步至偏殿,身处偏殿的顾宓不忘竖起耳朵,专注的听着书房的动静,准备随时动作。
偏殿离书房不算近,但也不远,书房里的动静隐隐约约能听见些许。
“皇上!——”这是甄嬛的声音,不过有点凄然啊,真是美妙。
“皇上!到底真的是铁证如山还是皇上因为汝南王一事心底难解而耿耿于怀于他人?”这语气,啧啧,满满的怨恨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玄凌语气严厉,冷漠到没有温度一般。哎呀这么快就怒了,她还没听过瘾哩,不过戏肉来了!
“哐当”茶杯落地的声响。
“寄予宛宛爱妻,念悲去,独余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牵梦萦,忧思难忘。怀思往昔音容,予心悲恸,作《述悲赋》念之悼之。愿冰雪芳魂有灵,念夫哀苦,得以常入梦中以慰相思。纵得莞莞,莞莞类卿,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影与形兮难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顾和敬兮怜弱质。……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术。……恸兮,陈旧物而忆初。亦有时而暂弭兮,旋触绪而欷歔。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事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入淑房兮阒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其实能够有几分像宛宛,也是你的福气啊。”你这感慨的语气是闹哪样啊,唉,果然渣啊!
“是么?这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啊!这么些年的时光与情爱,终究是错付了!”终于等到这一句了,她可以上场了。
顾宓匆忙推门而入,“吱嘎”的声响格外突出。顾宓一进门便见到甄嬛满脸泪痕,挺直着背脊跪在玄凌书桌前的地面上。
见来人是顾宓,玄凌的脸色缓了许多:“婠婠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听到声响不放心罢了。”转头看向甄嬛,“莞姐姐有身子怎能跪在地上?”说着就要俯身扶甄嬛起来,刚碰到甄嬛的肩膀,甄嬛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一把推开顾宓,竭斯底里喊道:“别碰我!”
而顾宓像是受到很大的冲击似的,重重的摔倒在地,手掌碰到地上茶杯的碎片,鲜血直流。然而重点不在这里,“凌,疼~”玄凌以为她说的是手忙执起她的手吹着气,而甄嬛则被顾宓的一声“凌”给深深的打击到了,谁有那个胆子,那个资格直呼帝王名讳?
“不是、手,是、肚子,凌,我肚子、好痛~”说话间额际渐渐冒出冷汗。
玄凌闻言直觉不妙,有瞧见顾宓的脸色惨白,忙掀开她的裙摆一看,瞳孔紧缩,他几乎是吼着出声:“李长,快宣太医!快!”
一旁的甄嬛也傻眼了,心里一片慌乱,然后她的肚子也痛了,再然后仪元殿陷入一片混乱。而始作俑者早已呼呼大睡,反正要做的都做了,她可以“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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