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琢磨
海风吹拂不息,一夜不得好眠。
武清言虽勉强将聂荣儿哄好了,但那兵戈交击,鲜血四溅的场景终究难忘。幼时便相熟的故人,终究难舍。
聂荣儿几度昏沉睡去,又几度惴惴不安地醒来,而后干脆不想睡了。
房内昏暗,不知是什么时辰。她左右看了看,见到武清言侧躺在身边,静静地看着自己,似是早就醒了。
“姐姐。”聂荣儿笑着叫她,声音还有些沙哑。“何时醒的?”
“有一会了。”
“在干什么?”
“在看你。”
姐姐少有这般直率的时候,聂荣儿止不住开心,往她身侧靠了靠。
“可有偷偷吻我?”
“没有。”武清言摇了摇头,然后轻柔俯身在荣儿唇上点了一下。
聂荣儿被吻得一愣,红了脸。姐姐这般坦率热切,倒叫她颇有些不适应。
“我又何必偷吻?”
“哦……”聂荣儿缩了缩肩膀,小声地应了一句。
瞧着她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羞怯可人的模样,武清言一阵心痒,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荣儿昨晚,是想给我留下点什么?”武清言好奇很久了,昨晚没敢问,怕再惹得荣儿生气。
“终生难忘的回忆?”聂荣儿的脸埋在她颈间,瓮声回答。说得没什么底气,但有些幽怨。
武清言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从哪学得这些?”
“话本上啊。书上说,女子……”
“不许说了!女儿家的,不知羞。”武清言打断了她,内心却愈发羞赧。
荣儿竟然真是想……
“不可以?”聂荣儿小声问了一句。
武清言看不见怀中聂荣儿的神色,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小心翼翼。
对呀,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我与荣儿本就不受伦常礼教的束缚,也并无父母长兄管教,未来也决计不会嫁为人妇。荣儿若是想要,此孑然一身,就是给了荣儿又何妨……
“不,不行。”险些被自己说动,武清言有些慌乱。“至少现在不行,太早了……”
“好。”聂荣儿从来都是乖顺的,只略微觉着遗憾,没想很多。
武清言虽然已经有了决断,但心头之火难消。聂荣儿贴着她颈间的肌肤呼吸说话,酥痒阵阵。
或许,给这小馋猫一点点甜头,也没什么不可?
“荣儿。话本上有没有说,亲吻可以在肌肤上留下痕迹?”
聂荣儿愣愣地摇头:“痕迹?什么样的?”
“我亦不知,荣儿……要不要试试?”
聂荣儿的内心一阵狂跳。她蹭着武清言颈间白嫩如凝脂的肌肤,幽兰似的淡香早就叫她心痒了许久了。
“怎么做?”
“或许,就是用力一些?”虽然从柳休休那听说过许多,但武清言从无亲身经历。如此暧昧,她的声音都不住有些颤抖。
“可以么…”
“嗯…不要在显眼的地方。”武清言有意引导,将衣领向下拉了些,露出整个白皙秀颀的纤细脖颈。
聂荣儿心中澎湃,但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肌肤,用唇齿试探,细细琢磨。
武清言皱着眉头,忍着痒,抚着她脑后的黑发,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一时动情,再难止息。
聂荣儿当然不会满足于此,可她这方面知识极度匮乏,武清言虽然有意纵容,却也不再教她更多。
春宵帐暖,不得要领。
日上三竿,客栈里逐渐热闹起来。两人的暧昧被嘈杂打断。
聂荣儿多少有些不满,轻咬了下唇边武清言的手指。武清言知道她的心思,红着脸坐起身,重新整理好了已经滑落到锁骨下方的里衣。
她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颈间斑驳。荣儿怎么当真像小狗一样,这个执着的劲头……
“姐姐欺负我无知。”
当然,若不是知道你不懂,又怎么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武清言没答话,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待下次,荣儿要连本带利……”
“好了好了。你少看那些不正经的杂书。快起来吧,午后我也要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么?”
“嗯,太多事。耽误不得。”武后的手伸得越来越远,我必须早做准备。为了荣儿,也为了自己。
“姐姐记得想我。”
“我会的。”
午前,二人去官府接回了郑运的遗体。郑运一介寻常小商贩,又非东越本地人,官府不甚重视,只几两银子就打点好了上下。
至于那些刺客,官府自然是查不到底细,这案子最终被定性为江湖门派之间的冲突而草草收场,谁也不关心这么个平凡人的枉死。
武清言请了白事行的妥善安葬了郑运,又将聂荣儿送回了万香谷。
万香谷前,又是几多不舍。
武清言给聂荣儿留了封信,聂荣儿入谷寻了个无人处才敢打开看。
信很短,聂荣儿看着却欢喜。
荣儿,我虽长你几岁,但我不似你一般有勇气坦率直言。
原谅我的怯懦,以至于表白心意也只敢寄于浅薄的文字。
我曾以为只要你我同心,能相守相伴,即便不表露心意也是足够。后来你让我懂了,我其实软弱肤浅,不知珍惜你的心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你的良人,但我喜欢你。
荣儿务必一切安好,等我。
落款是愚姊。
她的字迹大方清秀,下笔却极为郑重,字字穿透纸面。
聂荣儿瞧着觉得好笑又感动。那么一个完美的人,竟然用这样别扭的自称。
信背面还有一行诗文: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愿我的德行能与你相配,携手与共。
聂荣儿心思雀跃,眼里夜空中漫天的星辰也都似河水中的波光,跳耀闪烁,流转不止。
她看得晕了,将脸颊埋进了信纸中,嗅着纸上淡香。
武清言,我好喜欢你。
时正元初年,八月中旬东越下了一场泼天的大雨。狂风侵袭,海水倒灌,渐成水患。东越本就不富硕,灾祸下,数万百姓成了流民,无家可归。
朝廷急拨款百万安置灾民,东越万香谷虽也受牵连,但还是弟子尽出,助百姓避难。
聂荣儿也在其中,她虽武功低微,但治病救人比所有人都积极。几个月里见了无数的生死离别。
时光荏苒,至次年八月,东越才算是勉强恢复了生机,许多流民复归乡里。
这一年里,江湖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江南的思安商号,以苏杭一带为起始,势力日益壮大。它以武力,财力,权势收服了众多小门小派,但并不加以收管,而是组成了一个以思安商号为主体的盟会。一时间仿佛真将半壁武林都收入麾下,风头无人能出其右。传闻思安商号主事是一武姓女子,武功卓绝,品貌亦甚佳,也是名声鹊起。
二是已经二十年不曾有消息的任侠秦任君重出江湖。
多年前,此人初入江湖,偷学武艺,窃取经典,将六合正派的武功学于一身,武功大成。但他行事诡谲,正邪难辨,还私自将偷学来的武艺传授他人,为正派所不容。二十年前,秦任君与正派精锐高手在青门山下惊天一战,从那时起便下落不明,再无消息。
正派中人寻了他二十年,不曾有寻到蛛丝马迹。传说他早已亡故,可如今大大方方的现身洛阳,似乎还在组建自己的势力。
正派人士对他的再次出现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怨不可能因为时间而淡化。
“阿荣。”
“落霞师姐。”聂荣儿正在朱弦坊弹琴。听见有人叫她,轻柔制住琴音。
在万香谷待了一年多,聂荣儿对各处都熟络了许多,如今谷里来了新的后辈,她也不再是辈分最小的师妹。
“师妹这首凤求凰弹的是愈发好了,不知不觉琴技已经在我之上。”
“师姐谬赞,我还差得远呢。”
“不要谦虚嘛。琴声如心迹,如此精进,可是想将这凤求凰奏与谁听?”
聂荣儿含蓄笑了笑,并不隐瞒:“算是吧。”
“真的?”听到这回答,落霞顿时来了兴趣。“是谁是谁?卫海镇上谁家的小郎君?以前的故交?还是……谷内哪位师姐?”
“才不是,不要乱猜。”聂荣儿有些羞赧,微红了脸。
姐姐虽然这一年里也间断来过几次,但每次都匆匆忙忙。下次再来,定要把这练了许久的曲子给她听听。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正是凤求凰里的词句。
她每次弹起凤求凰就想起这句诗,然后想起那封信。那封信她每日贴身带着,虽然现在已经不会时时拿出来看了,但信上每个字,每个笔触她都已经印在了脑海里。
“哦~是不是写了你每日夜里躲在被窝里读的那封信的人?”
“师姐你乱说我,我哪有……”说着,聂荣儿的面颊沾了些绯红。
“你不愿说就算了。我是替青舟来给你带话的,她说苏坊主寻她有急事,就不来陪你习琴了。”
苏问仪?有什么急事?
“好,谢谢师姐。”
“听说你最近习琴练剑都愈发勤勉。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你可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的,谢谢师姐。”
我也想休息,可我必须拼命努力才行,为了姐姐,也为了那许多该报的仇。
聂荣儿想着,愣了神。而后又埋头继续弹起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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