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距离
从徐家出来，傅青山一直都没有松手，徐迦南因为说出去的话，这会儿也不好急着撇清关系。
别墅区打车不太容易，徐迦南等了一会儿就不愿等了，傅青山知道他现在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有点不对，便说自己抱着孩子走不动。
“再等等，我叫个车也行，哪个先来坐哪个。”
傅青山松手都松得小心翼翼，那样子生怕没了他徐迦南就得倒地，但徐迦南现在只有手上没力，腿脚不受影响，
看傅青山抱着天天捣鼓手机不方便，徐迦南独手把孩子接过来抗肩上，天天以为他在跟他闹着玩，笑着也就顾不上抱得舒不舒服。
不知道叫没叫到车，傅青山的电话倒响了，他看一眼就慌忙接起来，说着“找到了没事”之类的话，边用手示意徐迦南把天天放下来。
徐迦南没有理会他的要求，跟天天玩得更起劲，天天把他的头发□□得不成样子，他只觉得有这么个小人儿在他耳边笑着闹着，他心里那点空就想不起来。
没一会儿傅青山挂了电话走过来，从徐迦南肩头扯下皮猴天天，问他想不想妈妈。
“想！”
天天回答得很响亮，但也没耽误他抱着徐迦南的腿往上爬，傅青山一时着急，拉扯的力气便有些大，天天停下来皱眉抗议：“爸爸，你弄痛我了。”
傅青山慌忙蹲下来道歉，又耐心解释：“叔叔为了帮爸爸找你，已经辛苦一下午了，咱们安静点，别闹他了好吗？”
徐迦南无奈，傅青山看来是要把他当瓷器对待，只是他记得他上次发过徐晋东跟他的聊天记录，对于他的病他知道的应该不多。
这么想来，傅青山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和体贴入微越真切，就越是给他一种承受不起的压力。
徐迦南没有打断傅青山，甚至主动从他们父子身边退开一些。他知道距离不一定产生美，但对他们而言，距离却是对他们的爱护。
出租车还不见踪影，傅青山叫的车也还没来，徐迦南靠到里边一颗树上，借以短暂放松因为装腔作势而紧绷到疲惫的身体。
傅青山因为不让天天打扰徐迦南，反被小家伙缠着玩游戏，追着跑出去好一点距离。
这时候有车闪着灯过来，径直在徐迦南跟前停下，徐迦南正闭目养神，是被徐晋东喊醒的。
徐迦南睁开眼，看清车窗里的人后又重新闭上了，徐晋东什么用意他不关心，但他是真不想见到他。
徐晋东倒是沉得住气，又喊了几声，见徐迦南铁了心不理，索性下车站到他面前，双双无言了好一会儿，倒把傅青山惊得跑回来。
“徐先生？”傅青山还顾着礼貌，只是言语间已经分明有了隔阂，“找小徐有事吗？”
徐晋东说：“坐我的车吧，这里不好打车，你们这么等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青山确实有些动心，但这事他不好做主，私心里他当然希望徐迦南少一些辛苦，然而以他对徐迦南的了解，他不砸徐晋东的车都算客气。
徐晋东仿佛看出傅青山的心思，坚持道：“我正好也要回去，又不是特意送你们。”
傅青山几乎忘了徐晋东如今也住在同小区，顺路是真顺路，但在亲历今天的事后，他也是真开不了口劝徐迦南。
三个大人无声地僵持着，天天倒成了最后的决策者，小家伙气性重，还记着饭桌上的事，抱紧傅青山说：“他也是坏人，我不要坐他的车。”
徐晋东听到了，有些难堪地笑问：“我怎么是坏人了，我给你做粥喝，你不还说大徐叔叔做的很好吗？”
天天扭着脸看徐晋东，固执道：“你不好！你跟他们一样欺负叔叔！”
傅青山虽然为天天有这样的观察力和是非观感到欣慰，但毕竟这样说很不礼貌，于是低声斥责，让他不要插嘴大人说话。
徐晋东大度维护天天，说他都要嫉妒他的徐叔叔，能有他这样的好朋友，竟真把人捧得意了，又趁机哄道：“天天不是喜欢玩秋千吗，坐大徐叔叔的车回去就能玩了，要不要？”
“不要！我家里也有秋千，跟你那个一摸一样，是徐叔叔给我买的！”
天天一得意，便忘了他跟徐迦南之间的约定，将秘密抖漏干净还不自知。
傅青山之前问过徐迦南，他连信息都没回，现在谜底揭开，他下意识把视线投向徐迦南，不想却撞进他陡然张开的眼睛里。
徐迦南目光平静，完全没有“乱花钱”被逮着的悔意，反而夸天天有眼光懂知足，小小年纪就做到了富贵不能淫。
傅青山听得都脸红：“就你这么惯着他。”
说话间终于有车开进来，是傅青山叫的车，来的时机正好，省了跟徐晋东的拉扯之苦。
徐迦南坐在前排，本来天天闹着要和他坐一起，但他心情不佳，体力也不够，便狠心以“叔叔没洗澡身上脏”为由拒绝了。
他说的也是事实，但真实原因还是先前那个，适当保持距离从眼前做起。
上车好一阵天天都还在闹别扭，再晚一会儿就响起了细微的呼噜声，小人儿这一天经历的事不亚于一场历险，身心俱累，一旦静下来就被卷进困意漩涡。
傅青山给天天调整睡姿，又把张开的小嘴给合上，再细致地帮他揩掉嘴角的口水，做完这些，目光便落在这张小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天天妈刚才在电话里说她打算回本地生活了，虽然没说其他，但傅青山明白，她之所以这样打算，跟今天的事有很大关系。
哪个妈妈不疼孩子，即便天天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在傅青山身边一千多个日子，但只要妈妈提出要求，孩子当然还是得回到她的身边。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傅青山不让徐迦南付钱，抢先跟司机说好下车再付款，三十来块钱，徐迦南倒也没跟他争。
徐迦南的手已经恢复一些力气，颤抖也好了很多，他问傅青山需不需要他帮忙抱天天，又说孩子肯定要生他的气。
“怎么会，小孩子玩心大，忘性也大，睡醒什么都不记得了。”傅青山笑道。
徐迦南不置可否，跟傅青山前后脚走着，有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快到楼下徐迦南才突然开口，没头没尾说了句对不起。
傅青山听到了，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徐迦南也停下了，正看着他。
小区里路灯不太亮，但徐迦南的眼睛却很亮，是那种饱含着情绪的亮。
傅青山心里隐约明白他这平白一句“对不起”是为什么，却还是笑着问他：“怎么了，突然说对不起？”
徐迦南没有转开视线，这么直接的对视，倒让傅青山开始难过起来。
他已经快三十岁，也曾经历过不成功的感情，知道这种直面灵魂一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不是责问就是离别。
“傅老师，”徐迦南开口，“我跟徐诗贝说的那些是故意气她的，你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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