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抱歉
徐迦南还是看了傅青山的信息，不过已经是当天的中午过后了。
那会儿正休息，徐晋东打电话给徐迦南，他不愿接，按掉一次后又响了，跟他坐一起的那位手抄报大哥看不过抢过去帮忙接了，然后告诉他徐远道手术成功。
徐迦南瞪着手抄报大哥好半天，把人瞪得还以为犯了多大的错，他又一把夺过手机，转到货架背后独自坐着。
徐晋东紧接着又发了信息过来，纤细报告徐远道手术情况，说还好医生团队技术过硬，奋战五个多小时，经历了心脏骤停等意外，才总算成功完成这台据说“希望不大”的手术。
跟徐家有关的信息，徐迦南压根一眼都不想看，奈何手再次背叛他自己点开了信息。
徐迦南自然没回徐晋东，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手术成功那是徐远道命大，就算失败了，他也说不出那句“节哀”，总归不是一家人，各由各命最好。
傅青山的信息紧挨着徐晋东那条，徐迦南目光落在头像上，傅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是天天拽着一支花凑到鼻子边闻的剪影。
徐迦南记得这一幕，天天生日去梅园那天，小家伙闹着他玩，他把天天托起来让他仔细观察梅花，结果被傅青山拿手机拍了下来。
照片里没有徐迦南，但他知道他在，就像之前那张天天跟玩具的合影，异曲同工。
不自觉地点开信息一口气看完，徐迦南觉得心口有点闷得慌，跟昨天在小区路灯下说话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他知道傅青山重情重义，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已经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更不理解如此一无是处的他，哪里值得对方一往情深。
昨天傅青山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徐迦南当时听得好笑又心酸，好笑的是堂堂傅老师竟然纯情得像个学生，而心酸的则是傅老师不知道被他喜欢的人只会比他更不堪。
不受欢迎的出身，不被认同的成长，叛逆任性，不学无术，要事业没事业，就连健康的身体也跟他渐行渐远……
徐迦南又读了一遍傅青山的信，不禁好笑。
手抄报大哥说他大儿子写作文是数学老师教的一窍不通，原来数学老师其实也不尽都不会写，傅青山就是个例外。
他不仅会写，还写得曲里拐弯，什么玫瑰什么王子什么天天，说来说去还是他的老好人性格作祟，照顾别人似乎已经成了他深入骨血的本能和毕生爱好。
徐迦南下午上班前给傅青山回了信息，谢谢他的抬爱，再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没有直说他的病，傅青山不知道就不用提，他如果已经知道……
徐迦南内心里其实很不希望是后一种，毕竟因为同情而起的感情只会让彼此都难堪。
傅青山很快回了信息，不过也是百忙之中的礼仪，告诉徐迦南他正忙得分不出心多说，晚上下班当面聊。
徐迦南刚转回白班，但晚上还是加了一小会儿班，回到家时傅青山已经坐在门口楼梯上边批作业边等他，只是不见天天。
听到徐迦南的脚步声，傅青山从五花八门的错题里回神，推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对徐迦南不好意思地笑笑。
徐迦南慢慢走上去，关切地问傅青山：“天天怎么没来？他自己在家还是？”
“他妈昨天晚上回来了，今天她接天天，晚上在她那边睡，”
傅青山把东西塞进公文包，不知怎么突然窘迫的得手足无措。
“那个，我不是故意把天天支开，他在我们也可以聊……”
“我知道。”
徐迦南笑笑，没告诉傅青山，他只关心天天的安全，怕徐家人再玩什么花样。
没有天天这个小机灵鬼在身边时不时闹出点动静打岔，两个大人面对面说不说话都有些尴尬。
“你还没吃饭吧？”傅青山刚给徐迦南倒来一杯水，又忙不迭关心他的晚饭，“想吃点什么？今天就不做了，我们点外卖怎么样？”
徐迦南捧着杯子靠在沙发里，见傅青山的脸从进门开始就没褪过那层红，换做平时可能还会使坏逗一逗，今天却不忍心。
“我已经吃了，同事一起叫的外卖。”见傅青山耳朵都红了，徐迦南又说，“不过菜太咸了没吃多少，肚子还是饿，傅老师有什么想法？”
傅青山马上掏手机，一边划拉屏幕一边说：“你口味淡，吃不惯那么咸的，要不晚上点个粥，再配几个点心，也有青菜，营养够的，你说呢？”
“都行，你决定。”徐迦南笑，傅青山忙活起来才自在，他就让他忙去。
傅青山点好外卖，尴尬似乎马上又跟上来了，他那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搓着，眼看都要把裤子磨出个洞来。
徐迦南清清嗓子，把语调声音尽量放轻松，只是要说的话注定会有些沉重，他的笑也只浮在嘴角，喊了一声傅老师。
傅青山手在膝盖上停下，就是因为这姿势动作，又坐得比徐迦南低，抬头看过来时，那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让人不忍再看一眼。
徐迦南垂下视线，稍稍沉默后终于开口：“傅老师，对不起，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傅青山像是被人拿走了声音，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又掩饰地咳了几声，撑起笑苦涩地问：“哪里不合适？年龄，样貌，或者别的？”
年龄大几岁有什么关系，样貌他也长得不差，面容清秀温和，气质纯净无害，再说别的就更没有谁比谁好。
傅青山担心的这些在徐迦南这里甚至都不值得考虑，但他的疑问，徐迦南很难如实回答。
既然不要因为同情而起的爱情，那就连被他同情的机会都不给。
“跟傅老师没关系，”徐迦南笑着摇头，“是我的原因，抱歉。”
傅青山似乎一直屏着呼吸，怔怔望着徐迦南很久，骤然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徐迦南心里难受，捧着杯子的手也来添乱，他用左手不着痕迹地压住右手，水杯依然稳稳当当地没有掉下来。
傅青山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茶几上，凌乱的木头和刻刀，还有铺开一层的碎屑，他从那些长长短短的木头里抽出一根来。
那是徐迦南昨天匆匆忙忙丢下的半成品，或者还不到半成品，毕竟只粗略看出来那是个有鼻子有眼的动物。
徐迦南看着傅青山，对方突然抬起脸来，于是猝不及防撞进那双始终温和的眼睛里。
“傅老师……”
“徐迦南，“傅青山打断他，笑着叹了口气，说：“你可比我做老师严格多了，我的学生做错题，我会一再讲那道题，直到他们真的学明白，你呢，我好歹熬夜写作文，你就给了我个不合格。”
徐迦南于心有愧：“抱歉傅老师。”
傅青山摇着头：“不合格说明我能力还不够，没关系，再努努力也许就合格了，你说是不是。”
门铃响了，傅青山飞快起身去开门，他点的外卖今天来得比平时快不少，看得出来外卖小哥也拼了命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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