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一整个剧组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全被拉到几公里外的一家星级酒店里，摆了十几桌。
导演和制片被请进包厢，其他演员找了一桌坐满，抱歉地朝贺渔笑：“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桌正好坐满了。”
饰演女一的演员叫苏姚，是个长相清纯系的小花，刚满二十，对这种场面还不大习惯，犹犹豫豫地补充：“要不，你坐我旁边，加个座挤一挤？”
贺渔扫了一圈桌上众人的脸色，摆摆手婉拒。
她转身和章晚往另一边走，在角落一桌坐下，正好和韩礼的替身演员一桌，也算是应了上午的约。
“姐，他们也太过分了，”章晚愤愤不平地和她咬耳朵，“这不摆明着就是故意的！”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这点冷遇，贺渔压根没放在心上。
毕竟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小偷。
想到这里，她点开手机，戳进微博的搜索栏，找到那个粉丝量几乎是她十倍的账号。
最近的行程和通告…
进组拍戏，综艺，杂志拍摄…
挺充实的嘛。
看来短时间内，她们是碰不到了。
贺渔关了手机，夹了筷蔬菜，在盛着热水的碗里过了遍油，才慢条斯理地咬着。
章晚在一边看着，不知道怎么就打了个寒颤。
脸还是那张脸，御姐范儿十足。
可就是让人突然有点害怕，就像，就像…
啊对！
就像前年贺渔演的那个谍战片里，在执行任务前的准备阶段，玩蝴蝶刀的特工一样。
用力搓了搓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章晚往碗里夹了一大块香喷喷的卤猪蹄——
管它呢！反正这刀扎不到她身上，先吃为敬！
饭局从七点多开席，一直快到八点，里边的包厢里才走出来几个人，举着杯子分头绕圈走。
有一个张望了两下，就往角落这桌走过来，冲着贺渔打招呼。
“您好您好，我是韩礼的经纪人，吃的习惯吗还？”
贺渔晚上禁食，吃了两口菜就没再动筷子，但这种情况也不好多解释，直接应下：“挺好的，韩老师破费了。”
“没有没有，是我们耽误剧组进度了，也麻烦老师您了。”
韩礼的经纪人把手里举着的小杯子朝贺渔举了举，一口闷下，然后倒转过来示意干了。
和桌上其他剧组人员也匆匆打过招呼，他才转身去找正在主演那桌寒暄的韩礼。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大家回酒店再收拾收拾也不早了，考虑到有不少人喝了酒，导演第二天特地给大家放了假，中午吃过午饭才开始拍。
贺渔和章晚都没碰酒，还是上午按时去的场地。
正好看见补拍定妆照的韩礼。
章晚心态又开始摇摆：“韩老师感觉人还可以啊，之前是不是真有事情耽搁了？”
贺渔正坐在小马扎上翻剧本，准备等韩礼结束了对对戏，让下午的拍摄顺利点，听见这话就随口调侃：“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还有小礼物，剧组每个人都有，发盒饭的小王也有呢！”
“那只能说明团队有经验会处理…他拍完了，我去找他，你在这等我。”
韩礼也注意到走过来的贺渔，暂缓了去休息室的脚步。
韩礼能混到二线还是有点资本的，那张脸确实称得上俊秀，也足够上相，还时常带笑，常被粉丝夸温柔。就是身高低了点，和170的贺渔站在一起只高出半个手掌。
不过古装戏嘛，鞋子垫高，再衣服遮住，镜头拍出来还是有cp感的。
“韩老师，您等会有空吗，我想和您对对戏。”
贺渔把手上的剧本拿给他看：“就是今天下午要拍的，南珠被齐公子送出去这段。”
韩礼目光在剧本上扫了几眼，面带犹豫。
贺渔补充：“就走一遍台词，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差不多了。”
“那行吧，我先去换个衣服。”韩礼扯了下发套，“你等我一下。”
这一下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剧组中午的盒饭都送到了，韩礼才从休息室里边走出来。
贺渔正吃着，看见他之后迅速又扒拉了两口，和着热水咽下：“来对吗？还是你先吃饭？”
韩礼坐在章晚让出来的椅子上，看了会剧本才慢悠悠回答：“啊，我刚刚吃过了。”
吃过了？
贺渔动作顿住。
合着刚刚她在外边吹冷风等他出来对戏，他就在里边休息吃饭？
是不是还顺便打了个豆豆？？？
“还对吗？一点就要开拍了吧，要不就不对了吧。”韩礼合上剧本，状似关心地问，“你也起挺早的，要不现在去睡会？”
睡你大爷！
“不睡，来对戏。”
贺渔也懒得和他装恭敬礼貌了，连尊称都省掉，反正这货看起来就没啥好意。
要认真算起来，她才是那个前辈。
韩礼压根没想到她会拒绝，面部表情都没控制好，直接僵住，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散了个干净。
“我开始了。”贺渔直接进入状态，把早就背熟的台词念出来，“南珠只擅舞技，并无其他长物，殿下怎可能非要我不可？”
“今日殿下在堂内确实、咳、确是这样说的，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怎么敢拒绝殿下…”
贺渔听着这干巴巴的台词，皱了皱眉，看向韩礼。
韩礼对着剧本，眼珠小幅度动着，正快速浏览，几秒后才继续开口：“南珠…你放心，等殿下的新鲜劲头过了，我马上就把你接回来。”
读完这句，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后看。
过了会，他没听见贺渔声音，语气不耐烦：“不是对戏吗，你继续啊。”
“你还有一句，漏了。”贺渔挑眉，示意他手指压着的纸张，“在你翻过的上一页。”
韩礼手指一用力，把剧本纸页抠出一个洞来。
“你再熟悉下吧，我去喝口水。”
贺渔站起身，招呼章晚一起往休息室走，也不管后边额角青筋直跳的韩礼。
真的是…
混了好几年演技没进步多少，耍大牌和偷懒的本事倒学了个精髓。
下午戏份准时开拍。
李建川不知道中午发生的小插曲，还心情颇好地和众人讲解这场戏的重点。
“这场戏是两人的第一次情感转折点，先说贺渔，南珠是惊讶的，想反抗的，但是她一直被灌输的理念又让她觉得服从也是理所应当的，她这个挣扎的情感你得演出来。”
“韩礼的话，这个齐公子，他是喜欢南珠，但一个舞女，在他心里远远比不上事业地位，更比不上事业地位能给他带来的，娶他心目中的白月光，也就是女主的可能。愧疚，舍不得中间又混着蓬勃的野心和喜悦。”
“两个都不好演，所以我留了一下午的时间，给韩礼也适应适应。”
难度这么高的戏，本来是不该一上来就演的，谁让韩礼晚了两个礼拜进组，只能这么排了。
贺渔理了理裙摆，心里又过了一遍台词和这场戏的走位。
南珠特意用攒下的钱买了良家小姐会穿的制式衣裳，欣喜地迈过门槛，去见心爱的人，得到的却是齐公子要把自己送给殿下的消息。
反复争取，试图说服，却最终被他劝服。
这一刻，她终于放弃了一直以来坚持的“南珠”自称，成为一个合格的，会动的，完美的收藏品。
贺渔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眼里的光暗下去，只是一个瞬间，那股纯属于少女的鲜活灵气就如烟一般散去。美人如画，美则美矣，灵魂不复。
她望着镜头，低声道：“公子，妾身…愿意。”
“好！好…南珠，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一定…”韩礼一句话卡了半天，也没听见下句。
“卡！”李建川把头探出来，“怎么回事？”
真的是，怎么最后一句忘词！
贺渔前面情绪那么到位，全浪费了！
韩礼笑着讨饶：“不好意思导演，再来一条吧。”
贺渔往后退了两步，准备重来。
这场戏两个人的镜头都比较长，要凸显变化，就得连贯，出了错就不能只补拍一个镜头。
这次韩礼又在倒数第二句卡了顿。
两人一直拍到第四条才有完整一条。
贺渔锤了锤因为维持状态太久，有些酸的膝盖，跟韩礼一起去看回放。
李建川点点头：“贺渔的情绪带起来了，回头配上乐就差不多了。”
毕竟是电视剧，不是电影，没那么高要求。
贺渔对自己的表现也比较满意，从章晚手里接过剧本准备看看下一条。
“等下。”韩礼打断她，和李建川说，“我觉得我还能发挥得再好一点，再来一条吧。”
李建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遍回放，好像意识到什么，拧了下眉。
“行吧。”
导演都发话了，贺渔也只能配合。
一遍演完，两人又回去看录像回放。
韩礼开口：“导演，不好意思，要不再来一条吧。”
一条又一条。
贺渔跟当陪练似的，在前面四条之后还足足重演了十一条。
眼看李海川和后来的制片人都脸色涨红，快脑袋冒烟了，韩礼才不情不愿，好像吃了多大一个苍蝇一样，点了头。
章晚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
碍着全场的人都在，等贺渔今天的戏份结束了，她才偷偷问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贺渔冷笑，眉梢都像挂上冰棱，散发着冷意，“觉得自己演得没我好，想重来压过我。”
章晚惊呼：“那导演就让他这么胡来？！”
贺渔看向已经在和男女主演戏的韩礼，语气平静：“这剧就靠他们三带宣传和收视，韩礼的公司还是联合出品方，只要没越界，他怎么作都行。”
谁让人家红呢。
这圈子就这么现实，资本当道，谁红捧谁。
两人回休息室休息，贺渔继续看剧本背台词，章晚忙着联系她的粉丝团和准备今天转发剧组定妆照的文案。
刚背到第三页，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
章晚丢下手机，吧嗒吧嗒跑去开门。
“贺渔，你有空吗？”
熟悉的声音，讨厌的人。
韩礼还穿着戏服，站在门口招呼她，手掌向下，一摆一摆，跟叫狗似的。
贺渔坐在椅子上，没动。
她单手支着头，抬了抬下巴：“有事？”
韩礼噎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脸上的笑愈发地假：“下午我状态不太好，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啊。”
“这样吧，你在圈子里有没有喜欢的老师？我这两年混得还行，认识了不少人，可以帮你要个签名。”
他也没动，就站在门口说，音量也不小。休息室里其他的工作人员全都看了过来，一脸吃瓜的激动表情，眼神在韩礼和贺渔之间转来转去。
这话就扎心了啊！
这是明嘲暗讽贺渔这两年混得不行啊！
以前好歹还是个视后，上过一线的女星，连要个签名都得求他帮忙。
这要说两人之间没什么积怨，他们是不信的。
贺渔放下支着头的手，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双臂环在胸前，微昂着头。
之前贴合角色的戏妆已经卸掉，恢复了她本来的神采，坐在那的气势，就好像她才是地位高等的那个人，正在吩咐下属。
“那真是谢谢您了，我比较喜欢奚河老师的演技，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要一张特签？”
韩礼还没从这种被吩咐的不适中缓过来，一下听到这句，差不点破功。
奚河？
她也真敢要！
圈子里谁不知道年少成名，国内最年轻的影帝奚河，最讨厌社交和应酬，能和他搭上话的都是最拔尖的那批人。
要按理说，在娱乐圈混的人，怎么都逃不开交际，可偏偏奚河就做到了。
不过，人家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市场追捧，顶尖的皮相，无可复制的演技，强势的家世背景。
这两年谣传他开始转向幕后，准备在最好的年纪退圈，不知道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贺渔怎么不干脆直接问他要国际大导的？
说不定那个都比这个简单！
“不行吗？不行就算了。”贺渔轻轻叹了声气。
韩礼莫名感觉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嘲讽。
贺渔已经低头继续看剧本，留他一个人站在门口。
他感觉整个休息室里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顾及身份和风度，只能忍着气关上门走了。
……
今天贺渔没有夜戏，傍晚等章晚领完盒饭，两人就回了酒店。
电梯里没有外人，章晚满心畅快地凑过来八卦：“姐，你是真想要奚河签名啊？”
“不想要。”
“啊，那就是单纯气他的呀，”章晚直乐，“看他笑不出来好爽啊。”
倒也不是单纯气韩礼。
喜欢他演技那句还是真的。
她平时在家研究的片子不少，奚河的她研究的次数最多，光去年攀登者那部就看了不少遍。
不过也只是单纯喜欢演技，至于这个人…
她曾经偶然见过两面，留下的印象，都不是很美好就是了。
刷房卡回到房间，贺渔准备洗澡，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章晚，定妆照你帮我转发了吗？”
“转了转了！”
“粉丝的反应怎么样？”
她这么久都没什么好作品，留下来的都是死忠粉，每天都期待她能有新戏和通告。
贺渔还是很在意她们的。
“都可开心了！”章晚打开手机，“我看看大众反应啊…啊！！！”
章晚突然一嗓门音调飙升，把贺渔吓了一大跳。
“姐！万转、不是、我靠，热搜了！”
章晚连路都不会走了，两步跳到贺渔旁边：“你看！”
微博热搜榜——
奚河点赞贺渔定妆照
贺渔南珠定妆照
满庭芳
章晚沉浸在震惊中：“我靠，这是咱剧组买的热搜吗？不对啊，咱剧组没这么大能耐请到奚河啊…”
“那就是奚河手滑了？不对啊，他不是万年不上微博吗？”
“那就是被盗号了？那也不对啊，盗号就给你的定妆照点赞，也太不划算了吧？”
“这也太巧了吧…今天还说到他，晚上就给咱们微博点赞，韩礼要看见了会不会以为我们故意耍他呢，得气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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