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喂!这边这边！哎呀——你们几个快点！抓啊，抓！”
玄振斋里，两只小鹿正围着墙跟乱窜，宫女奴才手忙脚乱的满院子追。
一个细皮嫩肉少年站在院落中间，正跺着脚指挥来指挥去。
“二皇子！来了”院子外面放哨的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
还没说完，聂子杼（zhu）就浑身一抖，连滚带爬的坐到石桌旁扒本书翻开，一本正经的把脑袋埋进书里。
一只大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聂子杼头都不敢抬，支支吾吾地说：“父皇，儿臣正读书呢。”
“读什么呢？”
听这声音聂子杼眉毛一扬，一个翻身跳起来：“可吓死我了！原来是你啊穆将军！”
穆谨呈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景象：“二皇子这是干什么呢？”
“哎呀，这不是您上回打猎带给我的这两头鹿嘛，我方才实在是一个人闲得无聊，就想把他们放出来玩玩，谁知道，这俩兔崽子还跑的抓不回去了！”
他把书一撇，狠狠指着那鹿。
鹿见众人不再抓它们，也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往过看，几个奴才从背后悄悄靠近，套住了其中一只。
“不说了不说了，来人！还不把我藏得酒搬过来。”聂子杼像久别重逢的挚友一般拉着他坐下。
穆谨呈身子往后一靠，给自己斟酒：“二皇子平日里喝个酒，也这么多人盯着啊。”
聂子杼会意，吩咐：“你们几个，都睡去吧，这儿用不着伺候了——哎，那只鹿不管了，就让它自己玩儿去吧，都快点走！”遣走了下人，他自己也放松了不少：“听说这一回绞杀叛军，穆将军立了大功，肯定得了不少封赏吧？”
“不算什么大功，只剿灭了三个窝点而已，他们具体有多少人朝廷现在也不清楚。”
“你说这些老百姓，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居然搞什么反叛——他们下次不会攻到凤栖城来吧？真是太吓人了！”聂子杼语气夸张的说道。
“他们大概急需内部整修，至少这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二皇子不必担心。”
聂子杼连忙举杯：“嗐——打仗的事我听不懂，就只能先恭喜穆将军啦，我敬你一杯。”
“这可不敢，平定动乱是臣分内之事罢了，当我敬二皇子才是。”他虽嘴上说着恭敬话，语调却一如往常般散漫。
“哎，我这玄振斋，一年到头也无人到访，都快闷死了！就只有穆将军你记得我——什么臣不臣的，别这么见外——”
论年岁，他还比穆谨呈要小两岁，生母一生下他没几年便去世了，宫中对这位妃子也少有提及。
聂子杼从小到大见到父皇的日子屈指可数。其余皇子为得到父皇青睐争得头破血流，他文不成武不就，自然而然避免了许多纷争。
“既然宫里无聊，那不如改日，我带二皇子出宫转转，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也想啊——但父皇不喜欢我，我也不敢去找他要批文。”聂子杼摆摆手。
“只要二皇子愿意，出宫的办法就总是有的。”他意味深长的笑道。
天稍微晴了，一弯残月躺在沉沉夜幕之中。
穆谨呈越喝话越少，渐渐嘴角没了笑意，他眼里空空的停下来看着聂子杼。
朝廷上下都知道，他虽生为皇子，但性子木讷也不觊觎继位之事，皇上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舅舅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这问题只反复存在于穆谨呈心里，事实上他根本没敢开口问过鲁横之。
聂子杼不胜酒力，没过一会就趴在了石桌上。
院落里单有一棵老树，每到冬天就倍显清冷，聂子杼睡意朦胧，逛逛呼呼听见有歌声在耳边升起。
一双细软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竟像当年娘那般轻柔。
他缓缓抬头，只见漫天雪花不知何时起缓缓荡落，是一张陌生的脸，女子微微笑着，青丝墨染，清颜白衫。
“哎，姑娘”他还没来得及问清姓名，眼前又变得虚晃起来。
“二皇子喝醉了，你们快扶他回去休息吧。”他酒醒了半分，感觉到婢女驾着自己的胳膊，浑身轻飘飘的，穆谨呈一向酒量大好，叫人来扶他，还不忘取笑：“二皇子方才在梦里喊着姑娘。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要是你哪天愿意，不妨跟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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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城少有这样的天气，新发芽的绿都浑在氤氲雨雾中。
伴着新出的春色，乘着烟雨朦胧。看见抹青色的身影拨开濛濛细雨走近来。
顾长伊着身白玉兰散花上衫，立领用盘扣系往，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发丝还是被水汽打湿。
前方的路忽远忽近看不清，她小心迈过大大小小的水洼，身影早已和青色的烟雨浑成一体。
姑姑答应放她出来走走，是因为这天她还清了欠醉春阁一半的债。
姑姑起初也是不愿意的，她再三恳求保证不会走远，保证在天黑之前回来。
“那行吧，估计要下雨了，你带把伞。”柳香雪转身悄悄吩咐大茶壶“你们两个跟着，她债还没还完，千万不能逃走了。”
于是她出来了。
第一个念头是想回家。她离家那年年纪尚小，只晓得家不在凤栖城，应当是在河的上游。
可整整十年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她不认得路。
第二个念头是想去寻流染，他曾在醉春阁的窗口远远指给小长伊看，说就住在山后面。
她想她应当也是寻不到的。
背后传来一声口哨，顾长伊回头，看见”大茶壶”正抱臂靠在柳树上：“你转悠够了没？太阳快下山了，老子还等着回去吃饭呢！”
所以她哪儿也没去，沿着河边走了一圈，又乘着烟雨回到醉春阁。
顾长伊进门的时候身上衣物被水汽潮透了，连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姑姑慌忙迎上来：“长伊长伊，你可算回来了，让穆将军好等啊！”
醉春阁终是把这位阔主给盼来了？
她顺着姑姑的目光看去，是穆谨呈，才立了功回来的穆将军，那人着暗红色战袍，正肆无忌惮地坐在通向戏台的楼梯中央。
他有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发丝中，此时五六个面若桃花的女子簇拥在身旁，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分明享受的不亦乐乎，哪里有半分好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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