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别傻乐了。”燕云漠被她笑得背后发毛，从木车上翻身下来，拍了下她的肩膀，指着城门道，“来了伙出城的商人，跟着他们能少点怀疑。”
正如燕云漠所说，城门守卫当真将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商队之上，只简单查阅了他们的路引，翻看了他们的行礼，便放了行，一门心思放在商队车马的货物之上。
出了京城的大门，李归意兴奋的抱了几步，城外寒风萧瑟，植被萧条，不远处便是群山峻岭。
她却觉得胸口分外舒畅，离开了京城，她便摆脱了枷锁，不用提心吊胆得活着。
风打在耳畔都像是要挽起她的长发。
“离京之后，你打算去哪儿？”燕云漠的话将她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据李归意从包文处打听来的信息，这个世界的地图同她过去的地方完全不同，这附近经没有任何一座她听过名字的城镇。
有些头大的李归意回过身来看着燕云漠，本想从他这里得到建议，却正巧将目光落在了他要揣入怀中的路引之上。
她挑了下眉，翻开了自己的路引，户籍处写着两个大字，竟有些眼熟，她从容地念了出来，“念川。”
燕云漠微怔一下，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可知道念川在何处？”
李归意自然不知道，她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质疑，拿过了他的路引，发现上面也写着这个地方，“这是你让张师傅做的，还是他自己选的？”
燕云漠却不答反问，“那你又知道，为何那些个守卫会对你我放松戒备？”
“因为念川？”
“不错，”燕云漠找了处石头坐下，架起腿看向远山，“念川所在之地是大康最为贫瘠的一处土地，连年干旱又常有蝗灾，那里的人鲜少有积蓄能离开故土，离开之后更不会再回去。”
李归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们是见我们准备返乡，心中敬佩？”
燕云漠却愣了一下，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答案，他轻笑了下，“许是可怜你我罢了。”
李归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她只关心另一个问题，“那里的人可能自给自足？”
“每年要靠官府配发的救济粮。”说罢，燕云漠看向她的目光更为复杂，眉头也不自觉地轻蹙起来，“你当真没听说过？”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自然听不出来对方这话更深层的含义。
李归意从京城出逃，便是不想被抓回皇宫。若是寻找她的人在京城未能找到她的踪迹，定会将视野放至全国。
念川是大康最偏远贫苦之地，怎么看都不是上乘的选择，所以她要反其道而行之。
再艰难的困境，只要饿不死，她都能够扛下来，能够积攒银子，过上想要的生活。
念川的贫瘠同她过去所经历的困境相比，兴许也算不得什么。
她定下决心，“就这里了！”
燕云漠看着她冒光的双眼，却沉默了，似在思忖着什么。
“即已出城，你我两清，”李归意忽然抱拳，跟他道别，“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了！”
“等等！”燕云漠难得站起了身来，狐疑道，“何时两清？我帮过你三次，你就这么给我打发了？”
李归意似是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立马便给出了答案，“哪里有三次？顶多只有两次，在破庙你将我救下，这是一次，在西街巷子打跑了那些劫匪，又是一次。但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给了你一颗金豆子，这钱足够去雇来一个经验丰富的镖师。”
“那不是为了借住我的房子吗？”燕云漠打断了她。
“但我满打满算也就住了一天！”李归意想起来就气，“第三次你说帮我搞定路引之事。我相信了你，而你却那我的金豆做赌，换来的钱竟是为了结清你曾经的旧账！”
“我去黑市取路引时已经打听清楚，那颗金豆本就足够买下我自己的路引！”
李归意越说，情绪越发激动，声音也提了起来，“而你却骗我说不够，拉着我去赌坊，换来的钱不过是为了再给你自己做一份路引。”
“刚才又骗我说是因为惹了赌坊之人才临时起意，我看，从你认出劫掠我的人是当铺之人时，你就已经打好了算盘！”
燕云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后捋了捋乱发，无奈地承认道，“不错，当铺的那几个人的确曾与我有旧怨，那日在破庙，我也的确只是单纯地想揍他一顿，救你也不过是顺带而为。”
李归意咬着牙，她本不愿去以最深的恶意揣度燕云漠的想法，但他既然如此得寸进尺，她便不得不予以回击，“你想出城，明明是你自己惹来的麻烦，还要借以帮我的名义！而为了救你，我将全部的家当都给了他们！”
李归意说着，想到了那些她辛辛苦苦推着粪车，才得以从皇宫中运出来的宝贝，越想越委屈，说出的话也变了调，竟带上了哭腔，“全都没了！”
这着实把燕云漠吓了一跳，他眼见着这个瘦弱的身影在他面前报膝蹲下，开始不顾形象的哇哇大哭。
他不知所措地退后了半步，双手在空中上下飞舞，最终落在裤子上摩挲了两下。
“喂！”幸而夜色已至，他们在城外的一条小路上，无人路过，燕云漠待她放肆地哭了半晌，才走到她的身旁，弯下腰来，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胳膊，“哭够了没？”
李归意扭了下肩膀，甩开他的手，向旁边挪了半步。
哭声渐渐消失，寒风袭来，她的脸上火辣辣得疼着。其实方才刚一开始控制不住的大哭出声，她就已经觉得有些丢人，但当时已然停不下来，她只得将脸埋在臂弯。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沉默的加长，她心中越发尴尬，却只得应着头皮哼唧，不知该做些什么。
燕云漠听她没了动静，忍不住打趣道，“你这哭的知道的是为了你的钱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李归意听罢，站起身来，踢了燕云漠一脚，“呸！”
燕云漠忽然捂住了胸口，猛然咳了几声。
李归意这才想起他之前受过内伤，舔了下嘴唇，问道，“你的伤，可好了？”
燕云漠夸张地抚了抚胸口道，“就算我同当铺的那人有过旧怨，我却也是当真救了你，就这样对待一个身受重伤的救命恩人？”
他说罢，又学着李归意语重心长的模样道，“李小兄弟，做人不要太过吝啬，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你的性命难道还抵不过那些个银两吗？”
“强词夺理！”李归意别过了头，心中却不自觉得觉着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声音弱了下来，“那你还要我如何报答？”
“怎么也得送我一程。”燕云漠老神在在。
李归意爽快地答应了，“你要去哪儿？”
燕云漠摸了摸胡渣，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有钱。”
“你不说，我走了？”
燕云漠拉住了她，双眸微亮，笑得狡黠，“念川。同你顺路，给你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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