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李归意吓得够呛，又不敢动他，只从他的手中拿走了牵牛的绳子，扶着他另一侧的身子，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又逞强。”

        因这受伤本就让燕云漠心中烦躁的很，却被李归意反复强调，方才救人时，他的反应甚至比在京城窄巷时更为迟缓。

        他似是觉得丢人，一抬手，甩开了李归意的搀扶。

        李归意也不强求，只牵着牛跟在他的身后。

        燕云漠一路走得很慢，他尽力直起身板，但李归意仍能感受到他身形的颤抖和呼吸中的疲惫。

        终于回到了家中，燕云漠仿佛泄了气般，无力再拒绝李归意的搀扶。

        拴好了牛，李归意扶他上了床，刚躺下时他唇齿间不觉溢出一声闷哼。她褪下了他的棉服，给他盖上了厚被褥，喃喃道，“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别怕。”

        燕云漠躺在床上，一头冷汗，闭着眼睛，神志不太清醒，却被她这话逗得嗤笑一声，“是你在怕。”

        李归意的确有些怕，她站起身后，搓了搓手，手心许多汗。

        她在床边踱步许久，见燕云漠终于安稳的睡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有些偏低，没发烧，应当没有大碍，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将他脱下的衣服收走，拿来了新的棉衣。

        时三娘牵着小女孩回了家，左右张望，“燕兄弟人呢？方才太危险了，幸亏有他在。”

        听着时三娘的话语，李归意愣了一下，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并非谁都能发现，他当时被那老黄牛踢中。

        哪怕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他们也都没有发现。

        他们只看到了他制伏老黄牛时的英勇，却没看到他之后的狼狈。

        时三娘之前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难道，她对燕云漠的确过分关心了？难道，她对他当真生出了别的情愫？

        晚饭过后，燕云漠才睡醒了过来，他的睡相的确叫人不敢恭维，醒来后被和已经一半落在地上，头也早已离开了枕头。

        李归意将给他留的晚饭端了过来，忍不住感慨他强大的恢复能力。

        燕云漠坐起了身，接过了她手中的饭菜，饿虎扑食般吃了起来。

        明明一个时辰前还是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

        “不用这么惊讶。”燕云漠嚼着饭菜，被她盯得有些尴尬，抽空开口道，“像我这样的人，是没空跟——”

        他忽然卡了壳，看了眼李归意，才接着道，“跟那些金贵的公子哥一样，划伤个口子就得休养个几天。”

        李归意忽然想起了高烧一个星期，还在半工半读的自己，忍不住也轻笑了起来，“也是，没空生病。”

        燕云漠听罢，放下了碗筷，看着她端详了许久，眉头都看皱了起来。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李归意在脸上来回摆弄，什么也没揪下来。

        “咳，”燕云漠清了清嗓子，不想就自己受伤的话题再多探讨，转移话题道，“那小女孩呢，找到家人了吗？”

        李归意点了点头，回忆着方才的场景，忍不住笑道，“他们家人来寻了，方才是在地里敲土，没留神就让孩子跑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你来着。”

        燕云漠又端起碗来，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只不过，”李归意带了些困惑，“小女孩的母亲偷偷跟我说，让咱们小心村长，这几日最好别单独出门。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燕云漠隔着窗，看向了屋外，抿了下唇，忽然轻叹一声，“要下雪了。”

        “你怎么知道？”李归意好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除了漆黑的长夜，屋外什么也没有。

        燕云漠挑眉，“直觉。”

        而偏生，他的直觉成真了。

        李归意看着漫天飞雪，和眼前拿着锄头镰刀，将他们堵在家门口的村民们，有点后悔，自己没将他们二人的话太当真。

        “你就是时家的走狗吧？”为首的年轻男子高声道，“他们欠我们几年的棉花钱，到现在还没结，怎么还有脸让你们进村的？”

        得，李归意一声叹息，怪不得时家这回如此痛快地将这百亩田地赠与了三娘，合着还有这档子事。

        “镇子里的时家你们惹不起，”李归意不怒反笑道，“只会欺负我们这些被时家赶出门来的人吗？真有能耐冲到镇子里去，砸了他们的铺子，让他们还钱。三娘有这田地的地契，在她自家地界好生过日子，与你们何干？”

        年轻男子回击道，“明明就是时家欠钱不还，我说句实话怎么就成欺负你们了？三小姐这一身衣服一看就相当值钱，从时家带回来的物件想必也能抵些债了！”

        他边说边回头对身旁人道，“兄弟们，跟我走！咱们取回自己的东西去！”

        陈文丰连忙上前张开双臂阻拦道，“各位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我是陈家老大，不是与各位自小玩到大，便是被各位逗着长大的。大家且先消消气，听我说两句。”

        后面的人见他的确是村子里的故人，都没在动静，只怒目盯着他。

        陈文丰理了理衣角道，“各位可还留有时家欠债的字据？”

        “当然。”

        “欠条上如何写的？可有明确金额和签字画押？”

        “有他们收购的棉花数量和价格，当然有签字画押！”

        陈文丰笑道，“依照大康律例，欠债不还者，可告于公堂之上。各位都留存有字据，定然能打赢这官司，我可以为大家写壮文。”

        李归意刚听第一句就忍不住扶额，忍不住暗道，“真是个书呆子！”

        果然，那群原本平复下来的村民又被他的话激怒，“你当我们没去击鼓鸣冤过？那狗屁县令根本就是和时家一个鼻孔出气！将我讨债的老爹打断了腿，现在他还在炕上躺着呢！”

        说着，差点声泪俱下，一旁不知谁又忽然高声喊道，“我昨个儿听老陈说，他家老大考取了功名，还要来咱念川当官，别是跟那狗屁县令一伙的！来咱这儿骗咱的欠条呢！”

        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家伙什儿，像李归意等人围来，她见状，连忙将陈文丰拉回身旁，低声道，“先带三娘回去，找燕云漠来，我还能再拖一会。”

        陈文丰还想反驳，却被李归意按住，看着她急切地眼神，他点了点头道，“你小心！我速去速回！”

        陈文丰别看身板瘦弱，拉着时三娘跑路的时候还是分外轻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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