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说罢，李归意走到了厨房门口，倚着粗壮的树掩住身形，尖声道，“不好了！夫人发飙了！说老爷吃了早膳后腹痛不止，让后厨都去前院跪好！”

        此刻还远未到饭点，后厨只有几个打下手的看着，一听这话，吓得交头接耳，坐立不安。

        李归意又从树后跑出来，眉头拧作一团，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道，“没听见大丫鬟的话吗？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等夫人亲自来兴师问罪吗？听话些还能少些惩罚。”

        几个小厮丫鬟一听，又急又怕的向前院跑去。

        李归意看着他们慌乱的背影，不疾不徐地掸了掸双手，“我来望风，你快去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陶阎王就从后厨满载而归。李归意看着他箱子里的大瓶小瓶，自然心领神会，忍不住叹道，“不知三娘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心情。”

        陶阎王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病，又不是治不好了！”

        话音刚落，方才引路的小厮带着几个护卫找到了他们，将他们二人又带回了卧房门口。

        那小厮敲了敲门，向屋中通报道，“夫人，方才小的领他们二人离开，结果他们偷偷溜到了后厨，不知在做些什么，小的只得劳烦护卫又将他们带了回来，还请夫人断夺。”

        半晌，才见时三娘轻轻推开了门，她双目泛红，眉间微蹙，她抬了下眼，对李归意道，“你们二人进来吧。”而后又对小厮道，“不用候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小厮向屋中探了探头，本以为能立功领赏，但见时夫人没有反驳，只得悻悻地退下。

        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满地狼藉，安静的可怕。

        时夫人正红着眼坐在床边盯着进屋来的二人，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看穿，她反复打量着陶阎王的药箱，“你们在后厨找到了什么？”

        时老爷被扶着靠在了床边，正喘着粗气，双目瞪得浑圆，怒火中烧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打人。

        李归意还在思忖着如何开口，却听陶阎王把药箱撂在桌上，将里面的物件一字摆开，教书上课一般的挨个介绍道，“从最早开始说吧，我翻看了前几日记录的餐食记录，小厮说是夫人准备的，几乎顿顿都有腌菜配以海错，念川并不临海，是时老爷爱吃？”

        时夫人瞥了眼时老爷，委屈谨慎道，“巧了前几日有人送了些海错来家中，说得尽快做，不然就坏掉了，好东西都紧着给老爷补身，这才顿顿都做了。”

        陶阎王摇头道，“中风病人最忌讳这个，往后戒了吧。”

        时老爷却似乎并没有听他的话，梗着脖子怒道，“谁给的，你倒是说！”

        时夫人低下了头，“老二那也是觉得东西好，想带回来给你尝尝，谁知道你这身子吃不得这个。”她越说越小声，转而又看到了三娘，指着她道，“别听这小妮子瞎说，老二那分明是孝心，谁跟她似的！”

        “你闭嘴！”时老爷歪着嘴呵道，气得胸腔起伏，险些要背过去去。

        陶阎王往他身上扎了一通针，这才平复了情绪。

        “我没瞎说，”时三娘看着时夫人平静的开口，“他明知道父亲过去险些中过风，又拿这些东西回家，一次也就罢了，这都第几次了，管家那里都记录在册。您方才那样紧张，不也是知道他做错了事吗？”

        时夫人被看穿了心思，抿了抿嘴，又对时老爷道，“老二也不是故意的，他现在比过去懂事多了，知道在外谈些生意，给你分担些压力，这才一时忙碌给弄错了，你昏倒时也是他一路给你背回来请的大夫，他就是混了些，本心不坏的！”

        时老爷闭上了眼，撇过头去，不作回应。

        时三娘却有些听不下去，她掐紧了指尖站起身来，走到母亲面前，眼中又涌出了泪水，“为什么连他做错了事，您也不愿意承认？我甚至没有说他是故意的，母亲，难道只有二哥才是您的孩子吗？我不是吗？”

        时夫人扭过身去直对着病床，“我没生过你这样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污蔑自己的亲哥哥，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古井村干了些什么，你现在不就是想趁老爷病了，从时家捞走更多的东西吗？当初那六间铺子没有给你，现在更不会给，你就死了挑拨离间的心吧！”

        李归意实在听不下去，从桌上拿过最后一本账簿甩在了时夫人身上，“不提那六间铺子倒好说，既然提了，那咱们就好好论论。当初老太太到底是被谁气死的！”

        一听这话，床上的时老爷也挺起身来，震惊的看着她，歪着嘴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归意侧过头看了看跌坐在一旁的时三娘，着急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后者抿了抿唇，艰难的站起身来，“那六间铺子的条子，的确是祖母过世那日签的，但并不是我逼着她，而是她主动提的。”

        时夫人不以为然，“怎么可能？”

        “她也的确是被气死的，”时三娘咬了咬下唇，坚定地继续道，“但不是被我，而是被二哥，她从不曾想到，自己最宠爱的孙子竟然会在药膳里面给她下毒。”

        屋子里骤然安静，李归意看着床边的两人脸色变换几许，眼睛似乎都要瞪出眼眶。

        “这不可能！”时夫人忽然尖叫般反驳道，她回过身冲着时老爷重复着她常说的那些话。

        而时老爷却像是厌倦了她的话语一般，看都未看她一眼，他直勾勾的盯着时三娘，怒吼道，“说！接着说！”

        时三娘长叹一声，望着窗外道，“祖母不让我碰她的药，但之前我开过餐馆的，知道那碗药里放了她不能吃的东西，她一开始也和母亲一样并不相信我说的话，直到大夫进来，他也对打翻在地的那碗药很震惊。祖母忽然就笑了，她打发了大夫，给我写了一张单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嘲地笑了，“我当时还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去问端药的小厮时，正巧碰见了二哥和他讲话。这才知道，原来祖母到死都在维护他，哪怕他想要害他，她也只舍得给我六间铺子，让我成为磨练他的垫脚石。”

        她凄然地看着眼前说不出话的母亲和怒目而视的父亲，嗤笑道，“这就是她惯着他的后果。我还是没忍住说出来了，但我不会再回来，我会离开念川，请父亲母亲只当没有生过我吧！”

        说罢，她转身便推开了门。

        “等等！”

        李归意本已拔腿就走，却被时老爷的声音叫住。

        “我答应你，”他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往后，时家的主事人便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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