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这场雨连绵了两天，还没有停下的迹象。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层棉。往日的艳阳高照不再，空气中弥漫着压抑湿冷的气息。

        起初雨下得不算太大，李归意连忙让院子里的伙计们停下手头的工作，“先把雨棚搭起来！”

        几个大伙计熟练的从库房搬出雨棚，三下五除二便搭建好了。

        陆征本在屋子里，听见外面有动静，出门便见院子里的人一通忙活。他正欲上前搭把手，却被李归意按回了房间。

        “在屋里待着，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要去帮别人，要先自保。外面人手还够，天下着雨，万一你淋病了，我还得给你找大夫，你手上的纱布还没拆，若是感染了怎么办？”

        陆征抿着唇，双眸泛着泪花，他知道李归意是为了自己好，但心中仍觉得委屈，“你之前说，要找人将此事查清，可找到人了？可查清楚了？我爹他本就身体不太好，下雨天时常咳嗽，而今又受了仗刑……”他说着，担心地哭了出来。

        李归意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掉小金豆了。待后院忙活完，我便去请个大夫给你爹看看。衙门的人我熟，跟他们说说就能给你爹优待。”

        终于将陆征连哄带骗地安抚好，李归意一出门，便见天又阴了许多，雨也越下越大，雨棚固然能挡雨，但许多器具受潮会影响造纸，又连忙和伙计们一起将造纸的器具搬回了库房。

        这一番折腾下来，身上多少淋了些雨，李归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大伙计道，“掌柜的还是先回去吧，我们来善后。”

        李归意摇了摇头，“给我拿把伞来。”

        “你要去哪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燕云漠忽然开口问道。

        李归意揉了揉鼻子，侧头便见燕云漠拎着大袋原料站在她的身旁。因方才抢救半成品的纸张，他淋得雨不比她少。

        雨水在他的发丝上凝结，积攒多了便顺着额前的碎发滑落，有的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有的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去趟大牢，给陆乘风请个大夫。”李归意说完，直勾勾地看着他。下巴上滴下来一滴累积的雨珠，啪嗒一声落在了胸口。

        燕云漠将那袋子放在走廊的地上，他似是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胡乱地抹了把脸，眨巴了下浓密的睫毛，浅色的眸子看着李归意道，“就非得你去？”

        李归意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她在看着他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猜到了他会这样说，然后她挑了下眉，笑起来道，“那你觉得是应该让陆征自己去，还是——”她拖了个长音，“你来替我去？”

        燕云漠耸了耸肩，也挑眉一笑，“这时候，医馆兴许都关门了，找个愿意去大牢的大夫，想必也是困难得很，更别说那大牢的狱卒肯不肯让我带人去探视了。”他铺垫了半天，终于说到了重点，“有什么奖励？”

        李归意弯起了笑眼看着他，接过大伙计拿来的油纸伞，拍到了他的胸口上，指尖摩挲着他胸前衣服的褶皱，湿漉漉的，难得软下语气道，“权当我求你了。”

        在大伙计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燕云漠交代了一句将那袋子尽快收进库房，便撑起了伞，一溜烟似的没了影。他这才反应过来，燕云漠不过是他手下一个新来的伙计，怎么还敢对他发号施令？

        转而又想到方才自家掌柜的那句话，满口要回敬的话语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看李归意此刻的神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禁心中暗叹，这个两个人有问题。

        李归意回到房间坐到了天黑，但她却没有掌灯，屋里的沙漏发着簌簌的声响，她在黑暗中呆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李归意忽然听到了屋外有了点动静，她的房间在三层，一般来讲，不会有人路过。她连忙起身，猛地拉开了门。

        透过窗户旁微弱的月光，她撞见燕云漠正在她的门前俯下身来，他显然也没能料到眼前的门会突然打开。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你还没睡？”燕云漠直起身来，他浑身几乎被雨水浸湿，脸颊红扑扑的，肤色却有些白得透明，显得他的眉眼更加深邃。

        李归意顺着他方才附身的地方看去，他的脚下凝聚了一洼浅浅的水潭，而相距较远处放了一摞打包好的药包，她也弯下腰，将那包药拿了起来，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是驱寒的药？”

        燕云漠的鼻腔中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他清了清嗓子道，“陆乘风没什么大碍，大夫给他的伤口上好了药，送他回去时跟我说，这些天染风寒的人太多，顺便开了几副方子让我拿回去。”

        李归意看着他此刻流转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在云时布铺时，他将药膏放在她门前的举动，若是不小心被她撞到，兴许也会是眼前这副窘态吧。

        燕云漠说完，便转身离开。但不巧的是，雨天不只是陆乘风的身体不太好，他自己身上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他讨厌济安的天气，厌恶潮湿的空气，便在于此，每每这时，他身上的许多骨头，便都不怎么听自己的使唤。

        膝盖一软，他连忙扶住了墙，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闭上了眼，抵过这一阵晕眩，长出了一口气，睁眼正欲离开，却感到手腕被人拉住。

        “你在发烧。”李归意感受着他皮肤上不寻常的温热和他手腕传来的跳动异常强烈的脉搏，她虽然不懂医术，但也能轻而易举地意识到，他此刻的状态与往日太过不同。

        她将他拉进了屋里，许是疼痛能使人变得迟缓，燕云漠像是一个乖巧的人偶，在李归意的牵线下，顺从地坐在了她的红木椅子上。

        但当他湿冷的外衫再次紧密地箍在身上之时，他才忽然清醒了片刻，挣扎着想要起身，“湿的，会脏。”

        他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的，李归意轻松地便把他又推回到了椅子上，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我去拿个火盆来，还有干净的衣服，你不要跑。”她说完，忽然灵光一闪，勾唇笑道，“这位田螺姑娘，被我逮到了，便要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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