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六、遇袭的杀手
2009年4月
林明志突然到公安局报警，声称他和女儿林桐将是杀手下一步的谋杀对象。
接待他的是张柏涛，问及理由，林明志的回答很是邪性：“他们都死了，就要轮到我了！”
他是指曾经在德仁医院工作的那四名医护。
“张警官，您应该听说过偷杀婴儿的事吧，被害婴儿都是被我和那四个人带到世上的。”
林明志当年还是个无名之辈，却踌躇满志，专心致力于人类遗传及繁殖领域的研究，他的工作已经从正常的会诊偏移至临床试验。
他像着了魔，那7个婴儿的胚胎都是经他一手培育的。而被杀的男性是林明志的助手，三名女性是分别为7个婴儿的母亲接生的护士。
“明俊雨就是杀死婴儿的凶手！”
张柏涛大吃一惊，继而觉得可笑，林明志的推测完全不合常理。案发的二十三年前，明俊雨也许还没出生，顶多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他不是人！他是惩治操控人类繁殖行为的魔鬼。案子为什么找不到凶手？因为根本不是人做的，是他在按照魔鬼的意志执法！
“他后来又附在明俊雨身上，所以就算明俊雨死了他也能回来，还延用明俊雨的样子。他现在要斩草除根，他要杀了我！”
张柏涛幸亏没戴眼镜。
林明志竟也像陈舒一样，同是医学领域的精英，却用神鬼观念来诠释现实。可是现实也确实诡异，重重疑点都无法仅靠自然规律解说。
“为什么只有您经手的婴儿受害？”张柏涛问道。
林明志被问住了，他茫然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又亢奋起来。
“我不知道，也许那7个婴儿的身体里也附着魔鬼！”
“医生，我理解您的心情。按照作案规律来判断，您和死者曾经共事，又都牵涉了旧案，这就有理由推断您会是杀手的下一个目标，可是我不相信世上有鬼神。我们会查明真相，给公众一个交代。”
“在这之前我早就被杀了！你们还是先保护我吧，还有我女儿！”
张伯涛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您女儿和这件事有牵连吗？”
林明志的眼眸不住地微颤，他迟疑了一会儿，显得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艰难地回答：“其实……，我女儿……也是用那种方法……，是我亲手……”
张柏涛愕然。
“我在那方面……也有问题。”
“那么林桐也是违背天意出生，所以……”
“所以明俊雨才伤害她！别问我为什么他当年不动手，我也不知道，就像你们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赶尽杀绝！总之你们要保护我和女儿！”
“林桐不是在国外吗？”
“谁知道他会不会漂洋过海？你们有责任求援国际刑警，让当地的警方保护我女儿！”
虽然明知林明志的不可理喻是恐惧所致，可张柏涛还是难免心生反感。
张柏涛违背纪律，与顾健康私下会面，他把林明志的话复述给顾健康。顾健康沉思了一会儿，他想到一个阻击杀手的办法。
入夜，德仁医院的一间试验室里闪着微弱的荧光，林明志努力表演得自然，装出一副在电脑前忙碌的样子。
零点刚过，楼道里响起皮鞋踏着地面的清亮回声，缓慢、雍容，像是出于对猎物的把玩和戏弄。黑色的死亡正在临近。
颀长的黑影，苍白的脸，凌厉的鹰眼，走过监控器时不羁地挑起嘴角。
林明志连连擦着额头，内置耳机里响起张柏涛的吩咐：“别总擦汗，自然点！穿着防弹衣怕什么？……唷，他来了！快快快，别哆嗦了，……来了来了！快点说话！”
在靠近试验室的一段距离中，杀手收敛了脚步声，踮起脚尖，像黑猫一样前行。他已经站在门口，透过虚掩的门缝观察着林明志，像是伺机的猎豹。
他看到林明志从电脑前起身，向着房间里面的屏风走去，背对着门口的林明志已然成了靶子。他的嘴角又一次扬起，势在必得地把消音□□提到胸前。
“桐桐啊……”
杀手的身体像是过了一道电流，张柏涛在监视器里看得很清楚。
“别睡了，跟爸爸回家吧。”
杀手瞪大了漂亮的黑眼睛，嘴唇不住地颤抖，两只手交替着握紧又松开端着的枪身。
果然没有开枪，张柏涛空挥了一个拳头，然后下令行动。
杀手仍站在原地，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林明志已经走进屏风，打开屏风后的一盏落地灯。一个女人的倩影缓缓起身，映在了白色的屏风上。杀手失声喘息着。
“林……桐，……林桐！”
他放下双臂，拿枪的手像没了力气，□□掉到地上。
“不许动！”
杀手却像没有听见，仍然盯着屏风，落地灯灭了，倩影倏然消失，四下里却灯火通明。张柏涛意外地发现，他视线所及的杀手的右脸上有一道泪痕。
张柏涛走到杀手身边，对方没有任何反抗，张柏涛不相信能这么轻易制伏他。
他把杀手掉下的枪远远踢开，然后迅速收起自己的枪，把杀手的双手反剪过来，杀手像个人偶任人摆布，眼睛仍然盯着前方。
“林桐，我……是明俊雨，我……”
杀手的话戛然而止，他目瞪口呆，假扮林桐的女警已经从屏风后现身，正用枪指着他。
顾健康的计划本是以林明志为诱饵引杀手现身。
由一名女警假扮林桐，不仅能让情境更逼真，女警也能近距离保护林明志。
他已经做好了防范，能确保林明志的安全。可是在他部署之外的，是杀手的动情。
在场的人都以为杀手的停顿只是为了看清屏风后的人是不是林桐，确认后再杀死这对父女。
“哼，上当了吧。”
张柏涛拿出手铐，才铐上杀手的左手，对方突然爆发狂怒，从动情到作战没有任何过渡。
“啊！——”
一阵怒吼，杀手像只发疯的豹子向张柏涛大挥拳头。
“不许开枪！”
张柏涛在挨到一拳之前喊出这句话。他要活捉杀手。
警察把两个厮打的人团团围住，举着枪不知进退。
杀手恼羞成怒，招招致命，张柏涛被他压在身下，正吃着他如雨下的拳头，围观的警察纷纷收起枪上前帮忙，却拉不走骑在张柏涛身上的杀手，张柏涛招架不住了，他想不出这个精瘦的猎豹哪儿来的力气，他甚至想收回成命，让队员们开枪射击。
张柏涛确信自己没有下令，却听到一声经过消音的枪响，杀手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接着，从他口中溢出几滴血，直落到张柏涛脸上。
“谁开的枪？”
开枪的不是警察，因为警察的枪没必要装□□。他看到走廊拐角处闪过一个黑影，同样精瘦而敏捷，张柏涛甚至以为那是杀手的一个□□。
他大喊一声朝黑影奔去，队员们也都纷纷跟来，张柏涛骂道：“你们这群白痴，都跟着干吗？快去看着明俊雨！”
是那个黑影开的枪，他显然想致杀手死命。张柏涛搜查了一段楼道却一无所获，他更加紧张杀手的安危，于是他吩咐手下继续搜查，自己向杀手的方向折回。
杀手已经踉跄着走出一大段距离，张柏涛几个大步追上去。
“臭小子，还想跑？你他妈的不也会流血吗？”
被张柏涛拦住的杀手发出困兽的嘶吼，却像刺猬一样缩成了一团。枪打在他右侧的背上，血已经洇湿了大片黑衣。
张柏涛脱下上衣，把衣服披在杀手身上，杀手的嘴唇已经失去血色，身体在不住地颤抖。他伤势不轻，如果不急救肯定会死。
张柏涛蹲下身，取下还挂在杀手手腕上的手铐，然后转身把杀手的双臂环在肩上，对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他颓然趴到张柏涛背上。
“快准备手术！”
张柏涛背着杀手边向手术室跑边下着命令，杀手的□□声渐渐弱了，他失去了知觉，张柏涛呵斥着：
“你还不能死，我有话要问你！”
虽然张柏涛也关心真相，但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杀手做出放过顾健康的假相，以致顾健康受到怀疑。
手术室的灯亮了。张柏涛站在队员面前发飙。
“人呢？没找到？干什么吃的？”
正在气头上的张柏涛不分青红皂白，可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队员的错。手术室里突然响起女人的尖叫。张柏涛和队员一齐冲进去。
刚刚还在昏迷状态的杀手竟从手术台上起身，还挟持了一名护士，他握着手术刀直顶护士的脖子。
张柏涛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他哪儿来的力气？
杀手拽着护士走出手术室，一路后退着朝电梯的方向走，他眼神暗淡，佝偻着身体，还不时踉跄几步，可是双手的力道却不减。警察被震慑住了，他真是妖怪吗？
电梯开了。杀手在电梯门闭合的瞬间把护士推了出来。
“快拉电闸！”
张柏涛的命令有些走音。他不是怕放走杀手，他担心的是能不能保住杀手的命。
电梯悬在三楼和四楼之间，警察们都端着□□缓步靠近，几句警告投降的话没得到回应，张柏涛亲自上前掰开电梯，可是——
电梯里只有一摊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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