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危机前夜
次日一早,日光初现,阴霾散尽。
待尸人被白日灭尽,师徒几人方齐聚义庄,阳有仪这才将老者和那青年介绍给计天岳和风乐二人认识,原来这名老者正是阳有仪的师父厉十二厉先生,而那名青年则是阳有仪的师弟,凌云霄的师兄阴无极。
众人见厄运已除,自是兴高采烈不止,厉先生师徒以及计风二人勇斗尸兵尸人可是众人亲眼目睹,自是簇拥上前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大表敬佩之意等等不提。
凌云霄抱起老刘头尸身,行到厉先生面前,厉先生见其抱着一老者尸首,认得是镇西头居住的老刘头,自是惊奇不已,还没开口,阳有仪和凌云霄早已泪流满面,将老刘头尸身慢慢平放以地上,两人跪在尸身之前,凌云霄哽咽着道:“师父,这老人家就是三师伯。”
厉先生笑容顿消,脚步一阵踉跄,几乎站立不住,阴无极忙忙伸手扶住,厉先生缓缓蹲下身子,跪在老刘头尸身之旁,伸出一手去抚摸老刘头的面庞,颤抖得厉害,却怎么也把持不住。
阴无极也忙忙行到阳有仪身边跪了下来,三师兄弟并排俯首,厉先生收回手来,嘴唇微微颤抖,两行清泪落降下来,嘴里喃喃自语道:“师哥啊师哥,咱们一别数十年,想不到临别那夜把酒言欢,竟成了永别,你怎么就不来找过我呢?为什么到死了我才知道,打更的老刘头,就是我那当年整天没个正形,就喜好作弄兄弟们的师哥啊,我……我好浑啊,我怎么就认不出你来呢,师哥,可你怎么就不来寻我呢?这重逢之日,竟成了生死相隔的陌人,你怎么就不来看我啊……”他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几句话,悲恸不止。
四人守着老刘头尸身,个个神情悲切,哀悼不已,久久不愿起身,整日是不吃不喝,对旁人相劝之语俱是充耳不闻,不理不睬,见他们如此,诸人也很是无奈,但心中思量,也是理解,最后也只得由着他们。
一直待到傍晚日落时分,计天岳满身土泥行了过来,俯下身子凑到阳有仪耳边,低声道:“刘老前辈的埋身之所已是挖好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阳有仪忍住悲痛,点了点头,对厉先生道:“师父,我去瞧瞧三师伯的墓穴,一会就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厉先生闻言颔首,道:“你们几兄弟都去,一会为师亲自为你们的师伯做足一场法事,让他好好上路。”几人低声应了,站起跟着计天岳匆匆而去。
几人才跨出义庄大堂,便见一群人围在院子中,原来计天岳等人为老刘头所挖的葬身之处就在义庄院子之中,他外表看似粗鲁,内心倒也想得细致,这老头一生守庄,死后也葬于庄内,让他一缕清魂也能有个安身之所,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
阳有仪不住点头,眼神望向计天岳,露出赞许之色,计天岳会意,连连摆手道:“不必谢我的,刘老前辈一生护庄,死后也应埋在此处,让他的魂魄再继续守护着这一方平安。”话语间,几人走到坑边往里一瞧,挖得倒挺深的,足足两丈有余。阳有仪瞧了甚久,抬步围着墓穴边沿游走起来,不时掐指捏算,嘴中喃喃低语,又不住抬头观望四周地形的风水之况。
转了几圈后,他停下步子,点头道:“合数合数,这地方不错,正适合师伯日后所居。”当下又低头闷声掐指算了一番,抬起头道:“明晨辰时正是入葬吉时,想来一过子时,师父他老人家就要为师伯开祭坛,做法事。”言毕沉声不语,眼光一一扫望过众人面上。
众人不明其意,计天岳给他瞧得心底发虚,奇道:“做法事就做法事呗,你眼神怪怪,瞧我们作甚?”
阳有仪长嘘一口气,道:“昨夜虽然收伏了三只尸兵和消灭众多尸人,但此地绵延数百里地,人口虽不算多,但也不少,如今距尸兵之乱事发已久,就算有人能够存活下来,只怕也是不多,此地目前估计是生灵聚集最多的场所,一到夜里,各处死物将闻味而至,而师父他老人家今夜要为师伯做足法事,辰时之前,无法分身分神,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到明晨辰时方行。”他略停了会,又重重道:“今夜,恐怕比昨夜更要凶险。”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俱是一阵缄默,心头各自惴然不安,若说昨夜是前奏的话,今夜恐怕就是主题了,尚有三只尸兵不见其影,若今夜携同众多尸人前来,而厉先生又无法分身,还能不能坚持到明晨,可就都心中无底了。
阳有仪也不再答话,大步行出院门之外,众人不明其意,也跟着他身后行了出去。阳有仪行到昨夜棺木插放的地前,只见棺木支离破碎,残片撒了一地,幸好离山壁处的两具棺木尚保全完好,阳有仪略略揣摩对比一番,选了其中一具,双手环抱,丹田发力,青筋暴现,大喝一声,将那棺木从土中拔出,而后扛于肩上,一步一步返回庄内,众人大悟,原来他是来取具棺木,好让老刘头能有个栖身之所。
阳有仪将棺木平放在墓坑前,沉声对凌云霄道:“找些松枝花草来,为师伯搞个灵柩。”
凌云霄应了,转身就走,义庄里人众甚多,此时见有事可做,哪用吩咐,呼啦啦也全跟着往外走去。阳有仪叫道:“去几人就行,留些人在此与我一起搭建灵堂。”听他话语,又有数人转了回来。
此地本就是义庄,专为死者亡灵而建,摆放的俱是祭奠的事物,那是一应俱全,再加人手又多,大家同心协力,齐齐动手,做个灵堂根本不费多少工夫。不多久,义庄大堂内已是建好了一个颇具规模的灵堂,阳有仪又在院外取回那些挂在屋檐下的白幔长条,撕成大小不等的数份,自己取了其中一份,披在身上,腰间用草绳系牢了,就成了一件送葬孝衣。其他人等,不管老女老少,不管相识与否,都知老刘头是为了庄内众人的性命而死的,心中都是感恩戴德,眼见阳有仪如此,自然纷纷上前,各自取了块白布,为老刘头披麻戴孝起来,人数虽多,但庄内挂着的白幔也不少,堪堪够用。
待天色完全放黑,凌云霄等一干人各自抱着大捆方采折下来的松枝花草行了回来。阳有仪等人迎了上去,取过这些物事,又是一阵忙活,用这些松木花草在灵堂正中处搭建起了一个灵柩平台,然后将那棺木放于上边,在灵台下燃起了长明灯火,灵台前也摆上香炉,点上了香火。
待一切准备妥当,阴无极到后院处取来清水,阳有仪行到老刘头尸身前,给厉先生行了一礼,俯下身子抱起老刘头尸身,行到大堂中,取水为其净身。
待清洗完毕,阳有仪叫阴无极凌云霄两人扶住老刘头尸身,自己站起身来,依依呀呀唱着咒语,跳着神舞,围了灵台行边跳边舞了三圈,转到灵台正前,停步收口高声道:“入棺。”声调绵延悠长,尾音忽高忽低颤声不断,就似阴间地府中发来声响一般。
阴凌二人神情肃穆,抬着老刘头尸首行到棺旁,只见两人嘴唇开合不断,低声齐齐默念一番,才将老刘头尸首放入棺内,众人围坐于灵柩四周,响来一片悲鸣之音。
厉先生行到棺旁,端详了老刘头尸身一会,转回头唤来阳有仪三师兄弟,吩咐他们道:“到了子时,为师就要开法坛,行法事,送师伯上路。而子时,也是那些死物将来之时,一切就要瞧你们的了,定要拼了全力,切莫让它们惊扰了师伯的清魂,待为师送走了师伯魂魄,再行收拾它们,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着实心中无底,阳有仪猛一咬牙,踏前一步,拱手抱拳道:“师父请放心,就算徒儿拼了性命不要,也得护庄一个周全。”
厉先生点点头,望着阴凌二人道:“你们呢?有无信心?”
阴凌俩人互望一眼,也踏步上前,面色坚毅,抱拳同声道:“只要是师父吩咐下来的事,就是豁了性命,也自当全力去办。”
厉先生笑道:“事情是要办的,但人也得活得好好的,听明白为师的话了吗?”三人齐齐点头称是。
计天岳在一旁有些不满道:“厉前辈,你降妖灭魔的本事那么厉害,您老出马不是更为妥当么?为何还要让庄内数人之命为你护法,做这劳什子的法事,若是守不住,岂不大家都玩完?”他这话正说出了堂内诸人心中所想,个个抬眼朝厉先生望来,瞧他如何作答?
阳有仪三人回头怒瞪了他一眼,阳有仪正要出言反驳,厉先生笑着摆手制止道:“计先生此言甚是有理,你们不明内情,有此一问,也不见奇怪。”
计天岳“哦?”了一声,奇道:“里边还有隐情?望前辈不吝告知,也好让我等明白。”
厉先生叹了口气,望着躺在棺内的老刘头,缓缓道:“我师兄一生孤苦伶仃,幼时无爹无娘,乃我师父一手带大,本是青壮之年,雄心壮志要大干一番事业之时却被派来此处蛮荒之地,一守就是大半辈子,连个妻儿都没有,其心极苦,可说是怨气极大。再说他是被丧尸所杀,我们学法之人,若是伏尸不成反被其害,心中定大是不服,魂魄久久不散,若不做足法事送其上路,七日之内,必化为厉尸,它生前是得道高人,死后化尸的话,可就大大了不得之极。”厉先生转回头来,望着计天岳正色道:“七日中,只有今夜方是做法的最好吉时,他新亡不久,魂魄尚能记得前世的琐事,虽有怨气,但尚无戾气,有我相送,它自是去得高兴,过了今夜,他的魂魄便无前世记忆,记得的,俱是那满腔的怒怨,再做法事已是没多大作用了,我这师兄若要变鬼,可比那些尸兵还要厉害上百倍,只怕到时是无人可以制它,所以今夜是一定要把它送走的。”
计天岳等人听得瞪目结舌,原来厉先生非要在今夜搞场法事,并非只是出于兄弟之情,原来还有如此要命的隐情。计天岳当下连连点头,也抱拳道:“原来如此,我等愚钝,误解老前辈的良苦用心了,晚辈给你赔个不是了。”说着就要俯首认错。
厉先生行上一步,一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不知者不怪,先生不必自责,先生身手极好,今夜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助我那几个小徒才是。”
计天岳拉过风乐,重重颔首道:“定当全力施为,前辈只管行那法事就是。”
厉先生沉吟半响,来回行了几步,道:“现在有能力能够与这些死物周旋的,也唯有你们五人了,但面对无穷无尽的尸人,再加那几只凶悍无比的明尸,就以你们几人独抗,委实太过凶险,容我想想个较为妥当的法子才行。”言毕双眼盯着那具棺木出神,久久不语。
几人趁着厉先生深思之时,不敢打扰与他,便四处游走活动。凌云霄左顾右望一番,却不见了岑掌柜,问了些人,也是摇头不知,在庄里庄外寻找一番,均不见其踪影,心中一思量,猜他可能去后山寻那岑竟乾尸身去了,想来现在离子时尚远,料来他也不会有事,也就由着他了。
厉先生独自沉思良久,回过神来,唤来五人,道:“我想了甚久,如今时不待人,要想在短时间里思出个万全之策来,已是不能的,如今我授以你们每人一道护身之法,到了实在万不得已之时再用,也能救你们一命。”五人大喜,忙叩首称谢。
厉先生转望着凌云霄、计天岳二人道:“你两人武功修为不错,但对道法一无所知,和本不属于此界的死物相斗,注定吃亏,我传你们一道符法,此符法乃禁锢尸人所用,曰为禁魂咒,一经使出,可定住自身周围死物少许的时辰,但此咒符我身上只有十张,你们每人各取五张,切记不可滥用,这是拿来救命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咒符来,各分一半递给两人,又道:“此法咒学来甚是简单,我授于你们口诀和手诀,用心记住了。”当下先将口诀传授给两人,待两人背熟了,又授于手诀,两人反复练习几次,已是觉得烂熟于胸,当下点头表示已是完全学会了。
厉先生不放心又是叮嘱道:“你们再多练习几次,还有小三你,为人浮躁,你得下力气用心记住了,莫到了时候手忙脚乱又把此法给忘记了。”说罢眼神严厉,望向凌云霄,凌云霄面色一红,忙忙点头称是。
凌云霄抬眼偷瞧厉先生,见他双目炯炯,紧盯着自己,就似要瞧到他心窝中一般,赶忙装着左瞧右望起来,嘴里喃喃道:“这岑胖子去了那么久,如今天色已黑,再不知道回来,一会到了子时可就糟糕。”
厉先生瞪了他一眼,道:“那还不快去寻他回来。”略停又道:“用心记住心法手诀。”
凌云霄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道:“知道了,师父,徒儿都记得真真的呢。”说着间早溜出门外去了。
厉先生瞧着他的背影,微微摇摇头,转回头来,阳有仪笑道:“师父请放心,万事还有我呢,他若是有半点差池,唯我是问好了。”
厉先生叹口气道:“你们三人中,我最不放心就是小三,如今情势危急,他还是这么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接着往阳有仪、阴无极与风乐面上一一扫过,又道:“你们两人,还有风小哥,都是修法颇有建树之人,但还有许多不足,若是往常,自保能力绰绰有余,大不了逃之夭夭就是,但今夜不是自保,而是死守,此地已是唯一一处没被死物侵扰的地处了,若你们防那些死物不住,可就再无活口了,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阳有仪抱拳拱手朗声道:“请师父放心,徒儿决不会有辱师命,定当全力死守。”
厉先生微点下头,道:“你外功刚猛,擅长与敌以硬碰硬,为师授于你一套护身之法,次套护身之法乃从金符甲术中演变而来的,乃为师无意间自创的符法,威力比金符护身甲更上一个台阶,你用来对付那些寻常尸人,自当如虎添翼,若是碰上尸兵,也不至于像昨夜那般如此狼狈。”阳有仪大喜,忙忙谢过师父。
厉先生将手诀与心法传授于他,待他记住,又道:“此法术与金符甲术在内里有着异曲同工之理,但又有极大的不同,金符甲术是必有咒符方可运转,而此套护身之法乃集合天地人三地灵气而成,与自身修为相辅相成,修为越高,威力越强,无须任何咒符便可自行流转,一旦开启,世间一切事物都可被它所用,拿来做为护身的器具。若是常人,对此法是极其难练的,何况时辰又短,在如此短的时辰内练出此法,也有些勉为其难了,但你本身已有底子,此法修炼,又与金符甲术极其相似,想来也不至于太难,为师也不要求你练成十分,只要能练成三四分,也很不错了,其中妙处,你自个儿慢慢琢磨体会吧。”阳有仪再次谢过,行到一旁就着心法默默修炼去了。
厉先生盯着着阴无极和风乐半响,心中沉思一番才道:“小二,你打小起就身子骨柔弱,不似大师兄,所以走得是阴柔通灵一脉,擅长身法灵活,灵魄出窍,攻敌心脉,伤敌于无形之中,这点与风小哥所学之法,可算是同源而不同脉,同宗而不同枝。虽然你两人所学,本属于两个不同的流派,但施法效果却是一样的,按照此理,我现在要教你们的,也是一套勾魂夺魄的心法,想来你们都能融会贯通,一通而百通。”
阴无极倒没什么,风乐就有些茫然不解了,勾魂夺魄之法,虽说好用,但都是对着生人而言,如今对着这些无魂无魄的死物,虽有一定效果,但却不大实用,最多只能在短时间里将其身子定住而已,而且一旦施出极其损耗施法者的修为元气。自身昨夜与死物之战,就是一个明证,以音控尸,结果效果不佳,反而将自身元气消耗殆尽,差点命丧尸口之下。如今厉先生还要授于他们这种损尸不利己的心法口诀,能有何用?他虽心中诸多疑惑,但见厉先生是世外得道高人,这么做法也必有其深意,当下也是称谢领受。
厉先生瞧风乐样子,已知他心中所虑,笑了笑,道:“我这套咒法,与你们通常所施的勾魂夺魄之法有相同之处又有着极大的不同之处。”
风乐“哦?”了声,抱拳道:“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厉先生正色道:“就拿风小哥你来说吧,通常你们风家施为,都是于本身修为元气注于音中,以音除魔镇妖,此法甚好,免去许多口诀手诀,方便之极,乃是我们卫道士的一大奇招。但却有个很大的弊端,就是自身修为的高低直接影响到施法的效果,你风小哥虽说修为不错,但与你家那些前辈比起来,可差上太多了,若对付单只或数只死物,不足为惧,但我们如今面对的,可是大批的死物,蜂拥而至,你就显得力不从心了,空折损元气而效果极微,是不是?”
风乐点点头,笑道:“前辈说得极是,昨夜晚辈就差点伏尸不成反被尸害。”
厉先生抚须呵呵一笑,道:“”若是你大伯在此,可就不同了,他擅长以魔物控住魔物,就是控制了其中几只,让其反击同类,凡是被攻击到的其他魔类,也成了其音的受控者,来来去去,便可控制住一大群,施法者消耗的元气极少,他是用一分力使出你十分力的效果来,甚至更强上十倍百倍。”
风乐闻言惊道:“老前辈知道我家大伯?”
厉先生哈哈一笑,道:“何止知道,还很熟稔,年轻时就曾与你大伯一起把酒言欢,相互斗法切磋,那是何等快哉的事情啊,细数起来,一晃眼也有三十余年未曾见他了,这些事情不谈也罢,以后你见着他,一问他便知。”言罢笑意甚欢,眼神发亮,久久不语,似来已是沉湎以往事之中,想来当年之事是何等的欢愉,何等的快哉。
风乐大喜,转而又神情黯淡道:“晚辈不肖,贪恋荣华富贵,投身军戎,违了家训,早被逐出风家门户了。”
厉先生笑道:“你是风家后一辈中的佼佼者,再说男儿志在四方,投身军界也不算得什么大错,长辈们骂骂也就过了,岂有真把你逐出门墙的道理,日后陪我一道回去,和你家长辈当面说清楚,道个歉也就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风乐喜上眉梢,忙忙叩首行谢,笑道:“前辈与家中长辈私交甚好,有前辈说道,那晚辈就放心了,先谢前辈今夜授艺之恩,再谢前辈说合之情……。”正待拜上几拜,早被厉先生单手托住,一股大力传来,再也拜不下去了。
厉先生道:“闲话少提,趁着还有时间,先将此套咒法传以你们,至于领悟多少,就看个人修为了。”言毕缓缓将此套咒法一字一句念将出来,风乐与阴无极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凝神静心,竖耳细听,不敢稍有分神,一五一十全记在心上。
厉先生连念了三遍,问道:“可全记住了?”两人齐齐点头。
厉先生望着风乐笑道:“其实此套咒法,还完全得益以你大伯,他那套以音控魔,以魔制魔之法甚为厉害,我与你大伯相交数日分别后,便一直苦思冥想,终在他那套咒法的基础上创出这套咒法来,日后再与他相见,少不得要在他面前卖弄一番,哈哈……”得意之情,跃于面上。
风乐作揖道:“晚辈愚钝,还望前辈再细说下此法的妙处。”
厉先生道:“此法精妙之处在于它损耗元气少之又少,也不再似你那般只能单控一只或是数只死物,而是成片成片的群控,然后指挥它们攻击其同类,这样一来,不管死物数量有多少,都将成为你手下之兵,呼之即来,挥之则去,让它们互相死斗,你们则在一旁坐壁上观,岂不快哉之极?”风乐和阴无极两人哈哈齐声大笑,已是有些急不可耐的就想修习起来。
厉先生却是又道:“你们修习时间太短,自然无法达到此等境地,只要能过了今夜,你们细心研习修炼,假以时日,定能将此法大放异彩。”
风乐瞪目结舌道:“那前辈意思是,修习此法今夜是全然无用了?”
厉先生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只要你们从现在起,熟知其运用之法即可,虽然不能达到方才我所说的那层境界,但在不测之需时使出,能控制住几只甚至几十只死物还是有的,不管如何,总也能拖上一些时辰,只要捱到明晨辰时即可。”风乐与阴无极两人恍然大悟,自是欢天喜地修习此法去了。
厉先生待他们都去旁处修习所传之法后,眼睛在堂中扫视一番,又行出大堂到了院中,只见到处都是逃难到此之人,或坐或躺,心中估算一下,约有千余人之数,个个神情疲累,双目黯淡无光,不禁暗叹道:“都是人为造的孽祸啊,如今此地生灵涂炭,家园毁以一旦,好不容易才脱出厄境,大难又将至,弄得人人自危,心中哪还有明日之想?”心中思量一番,已有了计较。
他站在堂前阶下,扬声高喊道:“众位乡亲父老们,如今此地是唯一的生存之处了,咱们被困在这前无路后无道的地处,已是无路可逃了,今夜,那群嗜血的死物又将来袭,只怕比昨夜更甚,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众人抬头望他,神情木然,却是无人应声。
厉先生望着众人,自顾高声道:“我们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和它们拼了,只有敢死一拼,才能见到明日初升的太阳,只有舍命一搏,才能闯出一条生路来。若是再这么畏首畏尾,胆小如鼠的,过了今夜,大伙儿都似那些死物一般,毫无思想,昼伏夜出,已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你们想想,这是你们想要的后果么?古人言道,死后最惧就是身无葬所,成了孤魂野鬼,整日游荡于天地间,寻找通往奈何桥之道。而成了那些死物,比做孤魂野鬼还惨,做鬼尚有灵念,做尸可就无魂无魄,永世不得超生,大伙儿可得细想啊。”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众人还是不应不答,但眼神已有些犹豫之色。
厉先生继续道:“你们怕什么?它们虽说是死物,这些都是平日里你们见不着的事物,自然有害怕畏惧心理,我能理解。但经过这么些日子来,你们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吧?俗话说,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它们是什么?无非就是一群腐皮烂肉的动物罢了,和那些山林间的野狗野狼没什么分别,只要我们克服了畏惧心理,一样可以打败它们,救了自己一命,乞求上苍保佑,还不如靠自己救自己,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青年站起来高声附和道:“厉先生说得对,这些妖物也不过是死人变出去的,既然是人身,我们何须惧怕它们,大伙和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一双也值了。”他这话顿时引起多人呼应,虽说也是寥寥几下,但气氛已有些活跃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沉闷。
厉先生对那青年赞许的笑笑,问道:“这位小兄弟贵姓?”
那青年恭敬答道:“镇西头铁铺的伙计,免贵姓岑,没得名字,因在家里排行老二,大伙都叫我做岑二,叫来叫去也就习惯了。”说到这不好意思笑了笑,继而又急道:“厉先生,我可熟悉您得很,你天天都打我铁铺前经过。”
厉先生“哦!”了声,笑道:“原来是冯铁匠的徒弟啊,打铁出身,怪不得性子直,就像铁器一般,刚直不阿。”
青年扰了扰头,道:“厉先生,阳大哥他们这段日子里来为了咱们大伙,是豁出命去了,咱们可都瞧得真真的,心中很是感激,想去帮忙吧,可又怕那些死物,怕这怕那的,终究还是不敢上前,为这我都在心中也不知骂了自己几次了,简直就是个窝囊废,如今听厉先生这么一说,咱也明白,大伙儿都明白,您是为了大伙好,咱再这么不争气,今夜铁定是死了,也死得窝窝囊囊,还不如搏上一搏,就算死了,好歹也帮了大家的忙,死了也值,是不是?”最后一句他转首问向众人,众人中已有数人站起与他附和,神情激动,那是你一句我一句吵成一片。
厉先生待他们吵闹嚷嚷够了,出言安慰道:“也没到这么要紧的境地,只要你们有敢斗之心,敢拼之意,谁还能死?再说了,院子外围尚有几位修法得道高人防守,想来情况还是不至于太糟糕,你们只管守在内院,若是有死物闯入,你们就群起而攻之,料它区区几只落单的死物,也不是众人之敌吧?”说着故意瞧着他们,似有反问之意。
岑二一拍胸口道:“厉先生,您老尽管放心,门口那块地,就交给我了,保证不给它漏进来一只,不就死尸嘛,有什么好怕的,当年胡大掉河里淹死之时,还是我亲自下河把他尸首捞上来,还背他家里去的。”一脸的洋洋自得。
他身后一人笑道:“你就吹吧,当年可是有好多人都下河打捞了,又不止你一个,而且是大白天下水,日头高照,你当然不怕。”
岑二一脸尴尬,朝后骂道:“去,去,去,你知道个球啊,当时你还躲在你老婆的被窝里,知道个屁!”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轰然大笑,互相打起嘴仗来,木然冷寂的气氛一扫而空。
厉先生微微含笑,待众人笑骂够了,才接口道:“总之大伙记住,世上万物,不管生的死的,也甭管厉害不厉害,只要大家伙儿同心协力,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共同进退,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事物是打不败的。”众人轰然叫好。
厉先生再道:“只要我们大伙儿都能迈过这道坎,活得好好的,就能克服住一切困难。眼下家虽然丢了,亲人也成了陌路凶物,但只要我们的心还在,就有希望,便还可以重建家园,重新有个美好的未来。”他语气激昂,句句在理,众人情绪很快被他激活起来,笑声不断,鼓掌连连,更有许多青壮力,已经在四处寻找顺手的器刃木棒等物,摩拳擦掌,只待子时一到,便与那些死物大干一场。
岑二双手挥舞,大声道:“诸位诸位,听我说一句啊,今夜我若是死了,也变成那些无脑的尸物,大伙儿只管照着我的脑袋来这么一下子,砸个稀巴烂,别给我留面子啊,要不然哪天就是我咬死你们没商量。”话音方落,大伙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计天岳大步从堂中行了出来,立住门口前沉声打断众人笑话道:“里边还有军卒的,踏前一步。”
人群一阵骚动,多名黑衣人行了出来,站到堂前空地上,计天岳冷眼打量,也有数百之众,计天岳微微点头,厉声道:“不管以前你们是跟着谁的,现在,我要你们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军人,是战士,军人的职责与使命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生的,如今国已不保,家也将亡,在此危难时刻,正是需要我们尽职尽责之时,今夜,这里,就是你等的战场,我现在命令你们,守住院墙,就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后退,更不能放进一个死物。”言毕双眼冷冷扫过那群兵卒之面,静了半响,突地振臂高呼道:“马革裹尸的时候到了……。”众兵士振臂齐声拼力与他高呼,周边众人被他们激荡的情绪所感染,虽说不是军人,也不由自主跟着振臂呐喊,声音响彻云空,震得群山回应,传来回音阵阵。
待一番战前动员做毕,大伙儿情绪高涨,计天岳军伍出身,对于攻守之道可谓经验老到,厉先生则由他做统一调度安排,做好防御之事。
计天岳命人将义庄内所有门窗护栏统统拆下,选好可用的木材作为武器,其他的全部堆积到昨夜被尸兵撞破的院门处,在铺浇上厚厚的土泥,将院门堵死。那些晚清残军虽说逃得狼狈,但身上所佩武器还是齐全,再加之作战经验甚是丰富,进退间俱有章法,纪律严明,远非那些平头百姓可比,遂安排他们守护在墙垣最前处,作为内墙的第一道防线,里边才是民众们组成的第二道防线。
而计天岳、阳有仪、阴无极、凌云霄与风乐五人则镇守外墙处,真正的防守压力才在他们肩上,也是能否守得住的关键所在,他们一旦失守,全庄危矣!
诸人生生死死,能否活着看见明日之阳光,且瞧夜里子时一战的成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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