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曾经的黑梓
学生们以为，五条悟留在少女身边是想要跟她商讨关于遇袭的事情，可事实上……
“不行。”伏黑梓神情坚定：“不会让你进去的，这不是开不开无下限的事情，反正……你别进去行吗？”
她的神情罕见的有些脆弱，一只手腕被男人抓在手里，也没想着挣脱。
“为什么？”白发男子收起了笑容：“你不信任我么？觉得我会背叛你？”
“不……”少女整个人都萎了，看起来蔫巴巴的：“反正……反正你别去行吗？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想要你进去。”
“……”白发男子沉默着拉住少女的手腕，很难得的面对面把她抱在了怀里，大手轻拍少女的背，安抚着她道：“我知道是你自己的问题，但这个问题你不觉得有点严重了吗？明明根本就没有受伤，但居然连身体里的力量都震荡起来。梓，不想要面对过去的话，我陪着你。尽情来依靠我吧，我可是最强。”
伏黑梓简直拿他毫无办法，她向来知道，凡是五条悟坚持的事，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也要做到，这也是为什么平时没大事的情况下少女都会顺着他的原因，因为省事儿。
可现在不是小事儿啊，这是她妥妥的黑历史，是她人品不好的铁证，她不想要跟她那么亲近的五条悟知道这些。
可是他说相信他……能相信吗？就连这种事也能相信吗？
迟疑良久，少女想到最近两人间的奇怪氛围，心情就更加不好，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在人怀里点了头，就着这个姿势，把两人送进了刚刚才出来不久的无限密室空间。
进去之后少女又有些后悔了，但她知道后悔也晚了，忍不住抱着男人腰的手臂都有些颤抖起来。
男人开了无下限，扩大范围把两人一起包住，他单手抱起少女，把她的一只手从自己的腰上拆下来，放在心脏的部位：“你可以感受我的心跳，来推测我的想法。如果在哪一瞬间，你觉得我可能背叛了你，你可以从这里攻击下去。”
这么说完，他没有理会少女的震撼，用空余的另一只手推开了面前的其中一扇门。
少女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她当然不会攻击他，就算他真的之后疏远了她，原因也不在他身上。
少女就算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对自己人，她是讲道理的。
这个空间，不单是少女自己，就连小槐对它都很抵触，所以哪怕他知道，里面存有的鬼气跟负面能量能够大幅修复他的伤势，他都从来不用。
所以现在这里是失去控制的情况，就连伏黑梓都无法控制这个空间的房间移动，好在这里也已经被拆除了所有能够伤到人的机关陷阱，而里面曾经存在的所有的鬼，也在当初少女设计让小槐猝然吞噬那只空间鬼的时候一并吸收掉了，所以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危险。
可就是这样没有丝毫危险的地方，能把少女折腾成那个样子。
前方的门扇一推开，五条悟就知道了原因。
一股强大的怨念在房间中回荡，是没有任何意识的纯粹的怨念，只会像祥林嫂一样不停发出意念波重复一些相同的话，这些也是可以被小槐吞噬修复伤势的负面能量。
可是小槐哪怕一直维持着重伤虚弱的状态，也根本不考虑去吞噬它们，原因也很简单。
「僮梓！僮梓你这个‘哔——’‘哔——’‘哔——’！你不得好死！」
「你那个妈也不是个好东西！拿捏男人真有一手啊！」
「灭族之灾啊！你乖乖被交出去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这小‘哔——’偏偏跑了，跑了也就算了，你那‘哔——’的妈居然带着那色令智昏的男人自杀得干干脆脆，他们倒是死得痛快，可我们又做错了什么！错在同族里面有人娶了个二婚头的‘哔——’嘛！」
「僮梓我诅咒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哈哈所有对你好的人都会以各种方式离开你，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你妈跟她那二婚头丈夫对你好吧？结果他们死了！你亲爹，对你不好吧？结果你一回去，他把你卖给了国家，真是卖了个好价钱啊！可不是生活乐逍遥！所以你就是个瘟神！所有人都应该像你那个爸一样，出卖你！出卖你才有好日子过啊哈哈哈哈，我诅咒你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少女的手无力地收紧，眼睛也闭了起来，这时磅礴的咒力忽然从抱着她的男人身上呼啸而出，瞬间湮灭了这一整间屋子。
少女能感觉到他几乎烧去了全部理智的强烈愤怒，她赶紧推推他，不想让他被过于激烈的负面情绪裹挟，那样的状态在这个空间里十分危险。
男人回过神来，心中的愤怒却根本没有平息，他忽然低下头看着少女，刚刚的咒力冲击已经撕碎了他的眼罩，现在他璀璨的蓝色眼睛就在少女的面前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眼神危险道：“你觉得这是你的错？”
少女打了个哆嗦，求生欲让她本能觉得，在这个状态的五条悟面前，一旦有哪一句话说得不合他心意，她都要玩完Σ(°△°|||)︴
于是立马否认道：“不我没这么觉得！”
男人眯起眼睛，面无表情起来气质甚至接近神祇，他声音毫无波动道：“那你刚刚是什么反应？”
少女心虚道：“虽然错不在我，但他们也是无辜的啊……”
男人冷哼一声：“你错了，在那些人说出这种话之前，他们确实是无辜的，但一旦从纯粹的受害者转为加害于无辜之人的加害者时，也就再不无辜了。”
他抬起头，向着重新聚起的怨念冷声道：“我话就放在这里，就算他进来的时候还是无辜的，但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只能对他说，你！死的活该！”
被心中的愤怒支配着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对着空中根本没有自己意识的怨念开启了嘲讽，完全不管对方其实根本就接收不到。
“懦夫！胆小鬼！蠢货！猴子！没脑子！”白发男子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一长串侮辱性词汇，其中居然还有夏油杰的惯用词汇，场面看起来十分惊悚：“你们应该去恨去诅咒的，不该是抓你们进来的那家伙吗！有脑子就能知道，要不是梓拼死从里面逃出，你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空间存在！”
“无法反抗强者，就把仇恨加诸于正在反抗强者的无辜者身上！从这一刻起你们已经背叛了！倒向了加害于你们的恶魔那一边阵营！有什么脸去诅咒梓！”
伏黑梓把脸贴在男人胸口，听着里面激烈到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忽然就感觉安心极了。
这样就可以了，哪怕他们再往里走，真的倒霉得碰上了那一位，被他知道她做过的事情，之后被他疏远，她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骂了许久，男人忽然喘了口气：“好渴啊梓，你在这里能拿出喝的来嘛？”
少女一下笑出了声来，她抬头看看恢复了平时那样脱线样子的男人，手中出现了好几瓶手作饮料：“可以的，你看你喝哪一种。”语气从所未有的温柔。
对方也并没有客气，蹭惯了少女的吃喝，他看一眼就知道哪一瓶是什么口味，挑了两瓶全部喝掉，他把单手抱着的少女重新往上掂了掂，招呼道：“那我们继续往前走了？”就随机推开了下一扇门。
这个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被褥凌乱，少女解释道：“我本来把夏油杰放在这里的，但那些诅咒师们一进来，他直接就跳起来了，跑得飞快的挨个追杀人家……弄得我一头雾水，但对我来说反正是狗咬狗，就没管。”
“狗咬狗”这三个字一出，少女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闭住了嘴，但五条悟并未在意这一点，他只是感受着夏油杰的咒力残秽，慢慢悠悠地跟了下去。
沿途遇见了不少具尸体，五条悟一一分辨：“都不是他的‘家人’。”
少女心里有些好奇：“你说他这样的状态真的遇见他的‘家人’，他能收得住手吗？”
白发男人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她：“所以你知道他这是什么状态？”
少女耸耸肩：“我连他面都没见上，一句话也还没问呢，怎么可能弄明白他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同步率极高地撇了撇嘴，就继续向前，推开下一扇门。
是夏油杰，他呆呆地站在双胞胎面前一动不动，而双胞胎却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哭得脸上一片眼泪鼻涕，狼狈极了。
看到五条悟和伏黑梓，两位少女愤怒起来，然而黑发少女刚要发作，就被白发少女一拉袖子，小眼神瞄了瞄夏油杰，于是黑发少女也不动了，只是善用愤怒的小眼神儿，拿眼刀子一刀一刀的剜伏黑梓。
这时夏油杰却忽然动了，他回过头，面容呆滞地看了看身后的两人，然后干脆的转过身来。
少女并没有理会对面那两个未成年少女的幼稚样子，她只疑惑地对夏油杰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夏油杰果然能够跟他们正常对话，他直接反问过来：“你都不知道还来问我？”
少女这时候心情很好，脾气就也好得很，她耐心道：“有很多种可能性啊，所以才要问你的情况。”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艰涩道：“我在这里……身临其境了许多死者的生前片段，其中最完整的一段是……”
“一个草食系青年的懦弱一生？”少女接口道。
夏油杰默默盯着少女：“你果然知道。”
少女耸肩：“我当然知道，想必你也明白这一点，毕竟最后我是加入了他们的。”
夏油杰缓缓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他不像你，他还有底线，所以他死了。”
少女毫不心虚地反唇相讥：“这跟底线无关，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勇于抗争，而他死于自己的懦弱。”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渐渐恶劣起来：“勇于抗争就是，亲手杀掉对自己有恩的继父的亲生子？”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眼睛盯紧了五条悟，观察着他的反应。
少女没看五条悟，她对未来可能有的最坏的结果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的心情反而是轻松的。
而五条悟想了想，忽然问少女道：“你亲自动手的，没有让他们在这里留下点什么对吗？”
少女很肯定的点头：“是的，让他们死得痛快，是我最后能为继父做的事情了。”
夏油杰面色复杂：“五条悟……”
少女毫不犹豫地开口嘲讽：“你没有资格评价悟。你得明白一点，甚至到百鬼夜行的最后，他把你变成了一具尸体，在他心中，你仍然是他的挚友。”
夏油杰默默地闭上了嘴，他听懂了少女的潜台词——而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面对五条悟时他确实心虚气短，但转头对上伏黑梓，夏油杰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毫不客气道：“现在这个空间在你的手里，我就知道，你最后成功反噬了原本掌控它的那家伙。所以你觉得很得意是吗？做了一个成功的卧底，一个孤胆英雄，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是吗？可你也不看看……”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就被少女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不是卧底，我当时是真的加入了他们。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我连这条命怎么用都计划好了，其他的底线，能抛不能抛的，我全部丢了个干净。”
夏油杰直接哽住了，他被少女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少女还没说尽兴：“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毕竟做了这么多，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不是为了所谓世人，那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我身上所背负的亲手杀掉的人命的仇怨，为了为保护我而死的那些人的仇怨，为了我自己被紧盯不放眼看就不能善终的仇怨，为了所有被我连累而死的人的仇怨。”
“仅是为了这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少女忽然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来：“倒是你，为别人而活的家伙，到头来连自己该为了什么、为了谁在行事，都搞不清楚了。”
听了这话，夏油杰沉默了。
少女接着讽刺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个草食系特别可怜，特别无辜？可他就是典型的，你之前口中的猴子啊？”
“确实善良，落到那种地步都没有迁怒过谁，每次觉得痛苦了，迷茫了，他会反复回忆自己以前还幸福时的生活。”
“可他是怎么落到那一步的呢？本身也并不够强，却想要庇护所有人，最终被朋友背叛出卖，他的朋友怨他，如果只顾着他们几人，朋友们不会死得只剩下他们俩。”
“他的朋友由此堕落成了鬼，而他也成了他朋友的执念，一直被追着折磨，他是怎么做的呢？他也堕落了，变成了鬼。”
“多可笑啊，明明不具有鬼的资质，为了苟活下去，违背自己的本性硬生生变成了鬼。”
“所以变鬼之后也是最弱小的那一个，居然被一群鬼当成了禁脔。他们以折磨他为乐，而他除了死不了，日子过得跟之前没有区别。”
“最后他们为了折磨他，弄来了他的父母。夏油杰，他要是能狠得下心像你那样，你现在也不可能得到他的记忆了。”
夏油杰：……
少女一摊手：“现在你也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的记忆碎片，只有他的最连贯最清晰？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这个空间里被折磨致死的鬼。”
“你觉得人无辜，鬼可恶，可置换一下世界，这里的人就对应你口中的猴子，而鬼对应的是什么？是咒灵和诅咒师，同样都是些身怀力量却热衷于杀害弱小的家伙。”
夏油杰无力道：“我没有……”
少女飞快打断：“你当然没有，可你的‘家人’们有啊！谁在乎你的正论啊，他们在乎的只有你，况且杀掉普通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那么，杀就杀了不是嘛，还能取悦他们在乎的你！”
夏油杰闭上眼睛，在心里重新武装了自己，开口道：“但两边的人是不一样的！我所见过的人类，都是丑恶、贪婪……”他忽然就闭上了嘴。
“哦~~”少女拖长了声的起哄道。
五条悟轻轻碰了碰少女，“小小声”道：“怎么回事？”
少女嗤笑道：“在我加入他们之前，你知道他们最喜欢干什么嘛？到街上装可怜，谁对他们施予援手就把谁拉进空间里，然后在折磨他们的时候，嘴里说着的，却是自己曾经感受到的痛苦。”
“所以在夏油杰接收到的记忆碎片里，有一段话出现的频率一定特别高。”
“关我什么事啊？你有仇报仇有怨就抱怨去啊，我又没对你做过那些，难道你不是因为我帮了你才特地拉我进来的嘛？想要对我这样的善人下手，就别找借口了好嘛。”
夏油杰听到少女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由狼狈地咬紧了牙关。
五条悟小声问少女：“你刚刚说在你加入他们之前？”
少女的脸上挂回了当年加入黑方时那桀骜的冷淡表情，淡淡道：“我加入之后，但凡空间里有好人都给我直接秒了，他们总是抓到人却折磨不到，最后弄了些罪犯来，我看到罪犯们身上背着的人命了，这才没管，之后他们就不抓好人了。”
夏油杰：……
他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为什么！明明他自认是好人，是殉道者，是为了大义，但听起来对面这个坦然承认自己就不是个好人的家伙，干的事情看起来比他还要靠谱些？
五条悟是很了解夏油杰的，看他的表情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他对伏黑梓道：“你看起来好有精神啊，现在就没事了对吧？那我们出去吧，杰他根本没想通呢，留他在里面慢慢想。”
伏黑梓：“诶？”对诶？上午时候进来那种恶心得要命的感觉居然没有了？
她傻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被白发男人轻轻地敲了下脑袋，就回过神来，把两人送出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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