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污染源（三）

随着投影的逐渐清晰，赫羽双手按左膝，右膝微屈，往下蹲身，恭恭敬敬地说：“启奏大人，属下有要事汇报。”
  不同于杰斯卡看见的冰山一角，阿莫德赫羽是以真容面见赫羽的。
  阿莫德赫羽的外貌与人族极为接近，虽然是魔王，但只要忽略那不可能忽略的不祥气息，祂更像一位孤傲慵懒的王子。
  未经打理却又恰到好处的长发，紧贴着那细致如美瓷的肌肤，左眼是耀眼的金瞳，右眼是妖艳的紫瞳，美得令人窒息的眼眸仿佛像漩涡一样吸引目光，而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又让人日渐形秽。眉目如画，鼻如悬胆，优美如樱花的嘴唇似笑非笑，让人面红耳赤，君子一笑，祸国殃民。
  不过最诧异的一点，是阿莫德赫羽四肢和脖子上都有锈迹斑斑的镣铐。镣铐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摧毁，但祂没有这样做，丝毫不在意它会束缚自己的行动。
  “可。”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赫羽将整理好的信息简述给阿莫德赫羽，从陈阳遭受自己魅惑到杰斯卡不敌百万豪猪，语末，她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陈阳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因果律，即使是被大人赐予无上力量的我也无法看穿，并且感到心悸。”
  阿莫德赫羽没有发话，右手抵着下巴，将手指放在嘴唇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发呆。
  赫羽低头一动不动，等待大人的进一步命令。
  十几秒过去，阿莫德赫羽低声笑了笑，“有趣的家伙。”
  话虽如此，但阿莫德赫羽丝毫不在乎，“污染泄漏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时间提前了很多，让杰斯卡去搜索一番就行，不必大惊小怪。至于陈阳，让那个小家伙自己先玩玩吧。”
  通讯结束，阿莫德赫羽活动了下手指，对着某处的黑暗说：“莫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要引发其他事出来。”
  “......”
  没有回答，黑暗中似乎没有人。
  阿莫德赫羽喃喃自语道：“第一次觉得，这个牢笼似乎没那么讨厌了呢。”
  而与阿莫德赫羽结束通讯的赫羽皱了皱眉，虽然祂没有责怪，但跟随了好几十年，她怎么不知道祂的一些想法。
  赫羽用手轻轻触碰了下额头前的装饰，将其虚假地扶正后将杰斯卡叫进来。
  “主上让你去调查这件事，不要将其他人牵扯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杰斯卡满口答应，而赫羽犹豫了一会继续说：“如果你遇见奇怪的事，很有可能是遇见其他执事，总之他不问，你不说话就行。”
  杰斯卡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将这句忠告牢记在心。
  之后杰斯卡直接就出城了，如果快的话也不需要跟陈阳他们说，如果慢的话理由就让下属去编，反正他是真的不想费脑子了。
  再次来到小山，杰斯卡发现这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只是站在山脚，他就知道这座山不会有任何正常的生物。
  朽木死灰，枯枝败叶，厚厚的淤泥不知覆盖了多少，看得杰斯卡眼皮直跳。还好我用的是经过提炼的，这种原汁原味的污秽淤泥，即使是我也不敢偷用啊。
  杰斯卡拿出一个香囊状的物品，赫羽之前给了他两个道具，这是其一。
  不同于陈阳直接用手抓的随意，杰斯卡很是小心，用一个金属材质的勺子装了一些样品放入香囊，完事后又嫌弃地将勺子丢掉。
  “不知道那些野猪怎么样了，如果被侵蚀后还没死，那我也只能跑路了。”杰斯卡摸了摸鼻子。
  作为一位优雅的人族强者，杰斯卡是不屑于和蛮夷的野兽撕打在一起的（其实就是体虚，发现处理起来特别棘手，不想负伤）。
  杰斯卡犹豫了会儿，直接就踩着淤泥进去了，现在的他只会受到轻微影响，只要不发生激烈的打斗，以及肌肤大面积接触淤泥，他在里面待几个小时都不成问题。
  没走几步，一棵树因为承受不起自身的重量倒下，杰斯卡也因此看见树后的豪猪，变异豪猪。
  眼下还只是侵蚀的初期，豪猪变化不算太大，也就是牙齿长了点，爪子锋利了点，身上的刺会分泌黑色液体，等级提升到五十级左右，仅此而已。
  “嘶嘶......”
  声音不再是可爱酥软的夹子音，或许是声带也被侵蚀了，只能发出难听的嘶吼。
  体型没有变化，对杰斯卡来说这种货色也是一脚一个，但他不知道叫声会不会引来其他豪猪，于是只好心疼地拿出一个卷轴。
  杰斯卡不情愿地使用它，我应该带低阶的卷轴的，还没法报销。
  接下来，在豪猪一脸懵的表情下，杰斯卡大摇大摆地从它身边走过去。
  杰斯卡又不紧不慢地走了一段时间，目前他已经看见了十一头变异豪猪，其中等级最高，侵蚀最严重的豪猪已经开始杀害同族，并且食用尸体了。
  杰斯卡并不害怕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反而思考这么多的淤泥又可以提炼出多少药剂。

  接着杰斯卡绕过发疯的豪猪，来到一片空地，掏出赫羽给的第二个道具。
  这个道具的模样有些像放大镜，而效果是能看见污染物的流动轨迹，用以找到污染源。
  杰斯卡借助道具来到一个洞口前，现在轨迹分成了两条，一条指向前方的洞口，另一条指向高处的道路。
  洞口前的装饰品早就破败不堪，原本熠熠生辉的宝石也变得黯淡无光。
  肯定是先选最近的，这样想着的杰斯卡一头扎了进去。
  杰斯卡略微感知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生物气息，于是将伪装褪去。
  这个洞口很深，越往里走越黑，于是杰斯卡举着一颗昂贵的发光石观察四周。
  这个洞口里面的淤泥比外头的要少，通过放大镜可以看出推进的路线也不同，杰斯卡猜测这里应该有一条分支。
  又向前走了几步，淤泥已经完全爬上杰斯卡的靴子。
  突然，杰斯卡在一片淤泥中发现了一个物品，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一个似木条的棍子上结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虽然杰斯卡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但还是将它放入香囊。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杰斯卡看见了一个场景，他的第一想法是一个人在上面拉稀，但随后又认为自己是一个儒雅博学的绅士，怎么能想出如此低俗的呢，于是苦思冥想，想找一个合适的修辞来形容。
  算了，不想了，杰斯卡准备放过自己所剩无几的脑细胞。
  不过当杰斯卡抬头向上看时，还真有一种躲在茅厕下面看别人蹲坑的既视感。
  杰斯卡努力将这些杂念倒出去，拿起放大镜认认真真地观察泄漏的洞口。
  这个洞口有些小，不清楚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而这也导致落下的淤泥相比外面的要慢。
  随后杰斯卡又将目光移到下方，“咦，这似乎有些不同......”
  借助放大镜，杰斯卡注意到有一部分淤泥的颜色在上面显示的不同，之前都是纯黑，而现在出现了暗紫，虽然差距很小，但他还是注意到了。
  果然啊，我真的是个天才，杰斯卡笑了笑，又掏出一个金勺将那不同的淤泥捞上来。
  虽然混杂了其他淤泥，但杰斯卡还是感受到它的与众不同。
  杰斯卡用手沾了一点放入舌头，随后又吐出来，已经很接近药剂的效果了，削弱了副作用，但好像增强了诱惑性，这件事也要汇报给特使，他心想。
  于是杰斯卡又装了点跟先前不同的淤泥，然后又花了几分钟，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后就朝洞口走去。
  莫非那头野猪暴毙啦，杰斯卡对此打了个问号，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需要用卷轴了，毕竟那个老头抠抠搜搜的，用一张少一张。
  之后杰斯卡花了二十分钟来到山顶，并且没有遇上一只被污染的生物。
  此时山顶的口子已经停止喷涌，不过口子处的淤积厚度已经上涨至杰斯卡的大腿。
  前面都很顺利，而到了现在，杰斯卡有些犯难，即使是赫羽也没想到要准备潜水服。
  杰斯卡看了一眼喷涌处下方的淤泥，感觉在下面“畅游”绝对是脑子坏了才能做出来的事。
  要不就这样回去算了，杰斯卡思忖即使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不如将现有的信息告知特使，让特使定夺。
  于是杰斯卡直接下山，同时为了发泄自己对百万豪猪的怒火，对着那些变异豪猪就是一脚一个，好不痛快。
  而对于等级最高的那头，杰斯卡更是在腿部附上厚厚的岩土，全力一脚给它陷入五米深的洞。
  一脸轻松加愉悦的杰斯卡在山脚给赫羽发送了一则讯息，将目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并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了几分钟，赫羽依旧没回，于是杰斯卡准备点上一支雪茄。
  “情况如何。”一个声音突然在杰斯卡身边响起。
  杰斯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本想说“关你什么事”，嘴巴说出来的话却成了“污染淤泥，并且还疑似发现了经过提纯的淤泥。”
  杰斯卡大惊，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就证明了说话的人实力很强，他慢慢扭头，当他看见此人嘴巴上的装饰品，就明白了一切。
  杰斯卡刚想说一些客套话，脑海中突然想起赫羽的忠告，于是收好笑容，等待特使的安排。
  特使是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脸上的皱纹很少，看不出实际年纪，眼睛不因为暮老而无神，每当他的目光落在杰斯卡身上，杰斯卡就感觉身上挨了一刀，非常不好受。
  嘴巴的装饰品的材质跟赫羽的一样，不过上面的图案是微微张开的嘴和半截舌。
  “特使身上怎么都有这种另类的装饰品......！！！”
  杰斯卡又是一惊，刚才不知为何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于是他立马讪笑地说：“对不起，我......”
  “该死，根本想不出好理由来糊弄。”
  杰斯卡又“不小心”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不过这次他没有意识到。

  老人并没有生气，或者是司空见惯，或者是根本不在乎，至少他看向杰斯卡的眼神从来都是那么凌冽。
  无言之口——莫德，他不像赫羽那样通过魅惑让人产生好感，而是直接简单粗暴地让人吐露真言，即便藏在心中也会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非礼勿言，不符合礼制规定的不能说。而老人却不这么觉得，至少他现在不这么觉得，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应该存在，不仅如此，他还认为谎言与虚伪的人类都不应该存在。
  等杰斯卡想到一个蹩脚的理由时，莫德已经离开了。
  那么我现在要怎么做呢，杰斯卡陷入沉思。
  ......
  下午四点，莱尔等人才看见杰斯卡。
  “你不会是故意不回，不想请我们用餐吧？”
  璃有洁一直等到两点才魂不守舍地外出买蔬菜做沙拉，有这点怨气很正常。
  杰斯卡的脸色也不太好，有些憔悴，随意应付了几句就回房间休息了。
  “他这是怎么了？”璃有洁也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有点像肾虚，不确定，再看一眼。
  这次杰斯卡头一沾枕头就直接入睡，根本没余力做其他事。
  莫德的能力是真的匪夷所思，杰斯卡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与其对应的职业是什么。
  原本杰斯卡是想赶紧远离此人，结果刚产生这个想法，莫德就又出现在他面前。
  特使大人，又见面了“造孽啊，怎么又遇见他了。”
  我......“【粗话】，什么道具都不好使。”
  杰斯卡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杀气开始凝实，皮肤还有些刺痛，但好在莫德并没有出手。
  “吓死我了，今后可要远离这位特使，别把小命给丢了。”
  莫德（生气）：“......”
  总之最后杰斯卡提心吊胆地跟着莫德再次回到小山。
  “等会我不会被杀了埋这里吧？”杰斯卡脑回路突然变得格外“有趣”。
  莫德（特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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