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是巧合
中国人喜欢观天象，以观察天象的轨迹，来预测人间的兴衰。
老人常说，地上一个人，天上就有一颗星。当代表那个人的星星坠落时，人的大限也就到了。
就在一个月前，大楚最亮的那颗将星，蓦然陨落。整个大楚，弥漫在阴影笼罩之中。
历朝历代都不缺将星，大楚亦然。可是不论身份、地位以及能力，柳宏之当之无愧是当时最亮的那颗。
当他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不仅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就是普通的市井小民，也禁不住的揪心疼痛。
因为大楚江山，大楚百姓，需要将星来守护。
若说大楚还有谁会因为柳宏之的死而高兴的话，可能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文官了。
五月初一，大雨倾盆。
也许是上天都感受了人间的悲戚，这天从凌晨开始，就下着瓢泼大雨，它也为将星陨落而哭泣。
卯时一刻，柳宏之的棺椁在十六人的抬举下出了大将军府。
身为嫡长子，柳君松身着丧服跟在其后，之后是次子柳君枝，再之后则是女眷。
柳宏之是皇帝的姑父，也是他依仗的大臣。于公于私，他都应该送葬。
不过身为皇帝，不能和普通人家一样。就算要送葬，也最多送到城门口。
皇帝离京，有一套繁琐的礼仪。
送葬队伍经过皇城，皇帝早已在此等候。队伍停下，他站立在棺椁之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作为晚辈，他该跪下磕头。作为人君，他无需行礼。所以他折中，选择了鞠躬。
皇帝来了，臣子不可能不来。京城中大大小小数百名官员，把原本自发来送葬的百姓挤开，跟在皇帝身后。
柳宏之陪葬先帝，而先帝的陵寝在西边，要经过白虎大街。
这是文官的住所，武将出殡经过他们家门前，算不得奇耻大辱，却也损伤了面子。
当初礼部在制定路线时，是绕过了白虎大街。方案交给皇帝审阅后，皇帝把路线改了，直接走白虎街。他就是要借机抬高武将地位，压制文官。
为此，皇帝和大臣吵了许久。最后吵的累了，皇帝直接来了句：“尔等是要朕再脚滑一次？”
吵不赢就撞墙，这特喵的是耍无赖。文官心下腹诽，可是不敢再闹。皇帝性子刚烈，万一脾气一来，真的撞墙怎么办？
撞的轻倒无所谓，吃苦的是他自己。可万一撞死了呢？弑君的罪名承担不起啊。
于是在皇帝的无理取闹下，文官同意送葬队伍从白虎大街经过。
这边文官个个焉了吧唧的，那边武将却个个昂首挺胸：你丫的也有今天，平时不是挺威风的嘛，现在怎么不哔哔了。
柳宏之的官声很好，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基本对他都比较认可。除了一小撮外。
整个送葬队伍，已有数千人。一路凄凄惨惨，悲哭哀悼声不绝于耳。
到了城门口，皇帝不能再往外，向柳家人嘱咐了几句后，乘着御辇回了宫。
皇帝一走，除了与柳家有故的文臣，大部分也离开。
快要离城时，柳君枝抬了抬头，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沐心悦。
她只是众多百姓中的一个，和柳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不能出现在送葬队伍中。
她还是来了，因为队伍中有她念着的那个人。她想告诉他：我在陪着你。
雨还在下，她没有撑伞，雨滴落在她身上，就像打在娇艳的花朵上，随时有可能将她毁灭。
他感觉到她冷，但是她依然坚持。
不知为何，他心里闪过一丝疼痛。
在得知父亲去世时，他有过一次心疼。
不过那次，和这次的感觉不一样。
柳君枝从家丁手里拿过一把伞，走到沐心悦面前，把伞塞给她，怒道：“回去。”
这傻孩子，不知道这么淋雨会生病么？
虽然他在生气，但是沐心悦却很开心。生气，是因为在乎。她也不倔强，道：“看着你出了城门，我就回去。”
柳君枝不再生气，“嗯”了一声：“回去好好睡一觉，别生病了。”
沐心悦温柔一笑，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她说你出了城门我就回去，可是她没有听话。
等上千人的队伍缓慢的出了城门后，沐心悦撑着柳君枝塞给她的伞，站在城门外一直守着。
她要等他回来……
队伍蜿蜒盘旋，像一条长龙。
雨依然在下，没有停的意思。
人总是喜欢联想，把巧合的事情想成必然。
就像今日，大将军出殡和下雨，就是巧合事件。
然而人们就是要把两件事合并成一件事：这是老天爷哭泣人间少了个守护神！
大雨导致路面泥泞不堪，队伍行动迟缓。两个时辰后，才到了先帝陵寝。
柳宏之的陵墓就修在先帝陵寝旁边，在得知他战死后，皇帝就下令工部开始修建，差不多也有一个月，基本已经修好。
经过半里长的甬道，就是主墓室，将棺椁安置妥当，点上香烛。子女拜祭一番后，就离开墓室。
进入墓室时，天空中仍然是倾盆大雨。待下葬安定之后，雨突然停了，太阳躲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柳君枝抬头观天，应该不会再下雨。
这是巧合。嗯，一定是巧合……
陵墓的甬道没有封死，只是将外门封住。因为将军夫人还在，等夫人去后，两人要合葬。
待一系列流程走完后，基本过了午时。
成年男子要守孝，这责任就落在柳君松、柳君枝兄弟二人身上。
留下几个家丁丫鬟伺候兄弟二人，其余的人全部原路返回。路上又是一番折腾，才回到城内。
天空已经没有下雨，那个娇小的身影还在，依然举着那把伞，默默的等着。
人群慢慢经过，却没有看到她心里那个人。
柳婉儿看到了她，问道：“悦儿，你一直在这里？”
沐心悦点了点头：“大将军呢？”
柳婉儿道：“悦儿放心，大哥二哥要守孝，暂时不回来。”
沐心悦放心了。
这么大的雨，她真怕大将军发生意外，万一墓室突然塌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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