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记忆

上了车子，墨年祁问苏云锦有没有事先跟校长约好。
苏云锦说没有。
之前她不管什么时候回北校，都能见到校长，后来在谈话中提过这事儿，才知道校长现在直接搬到学校里住了，因为没什么其他的活动，办公室里又有电脑啊书籍啊之类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所以正常情况下，他都会在办公室待到很晚才回宿舍睡觉。
这个时间点，校长肯定还在。
再加上今天临时计划请张玉华她们吃饭，也不知道会折腾到多晚，她就没事先跟校长打招呼了。
现在计划有变，直接过去是有点突然，不过反正墨年祁也住在那附近，自己就当做搭个顺风车，过去看看校长有没有空，没空她再出来，也没什么。
……
两人到了北校。
墨年祁跟着苏云锦一起，走进校长办公室。
墨成雄一如既往的热情，不过在见到墨年祁时，嘴角的笑容还是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年祁，你怎么也来了？”
墨年祁微微挑眉，似乎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苏云锦自觉自发的帮他回答道：“我让他送我过来的。”
墨成雄点点头：“这样啊，挺好。挺好。来来，你们俩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虽然是三个人，不过基本上都是墨成雄和苏云锦师徒俩在说话。墨年祁在一旁沉默的坐着，不知道是游神在外，还是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苏云锦也没在意。喝了几杯茶之后，便切入正题。
“校长，之前你让我写的那篇小说……我这些天已经起了个头。今天来这一趟，就是想先让你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和注意的地方。”
墨成雄两眼猛的一亮，亟不可待似的连声说道：“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苏云锦将U盘从包包里拿出来，本来想帮墨成雄弄到电脑上的。结果就被墨成雄抢先拿了过去，兴致高昂的走到电脑桌前，自己拷贝去了。
苏云锦见墨成雄这么重视这本小说，心里更加没底了。万一她写得不好或者不符合墨成雄的期待的话……
墨年祁坐在苏云锦的旁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或许是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原因，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隐隐带着一种挠人心肺的感觉。
“什么小说？”他问。
苏云锦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毫不避讳的解释道：“我还在上大学那会儿，校长曾经拜托我帮他写一本小说。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直到最近才开始动笔。只是写得怎么样我自己心里也没谱，所以这才拿过来给校长看看，希望别辜负了校长的期待。”
墨年祁微微点头，安慰般的说了一句：“别有压力。”
苏云锦冲他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墨成雄回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开心的，这让苏云锦不禁跟着紧张起来。难道是她写得太烂了？
“校长，我……我这是第一次尝试，写得也有点匆忙。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没事，我一定会尽力改，改到你满意为止的！”
苏云锦很紧张，也很着急。不只是因为不想辜负墨成雄的期待，更因为墨成雄曾是指导她文学创作的导师，即便现在已经毕业多年，在她的心里，她依旧把墨成雄当成她最尊重的老师，所以墨成雄的态度，对于她在文学方面的发展来说，是很重要的。她想要得到墨成雄的肯定。
坐在一旁的墨年祁见苏云锦情绪这么激动，微微蹙眉，伸手握住了她的，锐利的眼神直射向墨成雄。
墨成雄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自己刚刚的反应让苏云锦误会了。他摆摆手，解释道：“云锦，你先别急。我没说你写得不好。我只是看着你写的内容，仿佛回到了过去我和那个人初识的光景一般。再想到现在我孤身一人，故人不在，时光不再。难免有点惆怅。”
“校长……”苏云锦犯难了。听墨成雄这话，她写的应该还是比较贴近墨成雄的回忆的。本该高兴才是，但是瞧着墨成雄因为勾起回忆而变得情绪低落，她不禁怀疑——抓住过去不放，将它写成文字，记录下来，成为永远的回忆。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墨成雄本就陷在回忆里出不来，又用文字给了他一个魔咒般的束缚，那么，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过去，不再沦陷于伤感和懊悔中？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墨成雄慢悠悠的说道：“云锦，你写得很好，我很满意。我当初会找你，让你帮我，就是相信你的能力。我当初也跟你说过了，我这么做没别的目的，就是想看到我和他能够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只要看着我们的缩影在一起，我也算是弥补了这一生中无法弥补的遗憾吧……说到底，也是想给自己的心里寻找个寄托和慰藉，你能帮我，我真的很感激。我希望你能够继续写下去，你能够答应我吗？”
墨成雄话到这份上，苏云锦即使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离开校长办公室，苏云锦没有急着离开学校，而是选择在校园里转一圈。这个曾经让她熟悉无比的地方，待离开多年后再回首，心境自然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物是人非。
是她得出的结论。
在这个学校里，她认识了杨丽，认识了秦甜甜。和她们成了最好的闺蜜。
在这个学校里，她和认识多年的黎之山确定了恋人的关系，没有海誓山盟，却有着很多美丽的回忆。
然而时隔多年再回来，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色。
她的身边，却早已经没有了杨丽和秦甜甜，也没有了黎之山。
她想，此刻的她多少能够明白墨成雄的心情。
怀念，却不得。只强烈的希望时间能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充满幸福与欢乐的时光，那人还在，情还在。
墨年祁看得出来苏云锦的心情不是很好，一直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等到她停下来，坐到了石椅上。他才走上前，在她的旁边坐下。
苏云锦沉默，他也跟着沉默。
苏云锦望着星空沉思，他也跟着望着星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云锦缓缓的开口，问道：“你说，人为什么要有记忆？”
墨年祁转头看向她，没有接话，他直觉苏云锦的话还没完。
果然，隔了一会儿，苏云锦接着说道：“如果没有记忆的话，就不会记得那些美好的过去，也就无法跟现在比较。更加不会一心扑在怀念上，让自己越来越不快乐。”
“你不快乐吗？”墨年祁问。
苏云锦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是快乐的吧。”模棱两可的回答，令墨年祁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苏云锦却是笑了笑，说道：“你瞧我，好好的突然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墨年祁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做声。等到苏云锦走出老远了，他才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气氛，还是因为苏云锦的话，又或者只是因为沉闷的夜晚制造出来的感觉。
墨年祁看着苏云锦的背影，竟然觉得，她很落寞，很惆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感。
心里一紧，墨年祁加快脚步跟上去，一把拉住苏云锦的手腕，语气认真如同宣誓一般的说道：“我会让你快乐。”
苏云锦愣住。
从很久以前，还在这个学校生活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校园的夜灯总是有一种魔力，静静的杵在那里，却能够制造出浪漫的氛围。让身边的人变得更加温柔，更加令她心动。
而现在，她仿佛又中了那个魔力。
看着墨年祁认真的神色，她的心跳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失控。
但是很快的，她就从魔力中挣扎出来了。她还没忘记，眼前的这个人跟自己有着五六岁的差距。
并且，是她比他大。
他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个长得比较着急点的弟弟一般。心动？未免也太可笑了。
“说什么傻话呢？难道我现在看起来不快乐吗？”苏云锦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有多牵强，“不过你有这个心，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我很高兴！现在时间不早了，等明天下班的时候，我再请你吃饭，就当做是奖励你的！”
墨年祁听到从苏云锦的嘴里再次以姐姐自称，眼底立时一暗，很快的又被自己掩盖过去了。他跟着提了提唇角，说道：“好，明天我去接你。”
走出校门，苏云锦本想直接拦辆车回去就好，不再麻烦墨年祁送她一趟了。毕竟墨年祁就住在这附近，把她送回去，自己再回来，太麻烦了。
但是墨年祁却坚持得很，执意要亲自送她回去。苏云锦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因为苏家二老已经知道了墨年祁这个“朋友”的存在，并且很喜欢他。所以苏云锦没再谎称要加班，而是直言要跟墨年祁一起吃饭，晚点才会回去。但是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之前她就有点怀疑，二老是不是误会了她跟墨年祁的关系。这会儿终于是确定了。
二老在听到她要跟墨年祁去吃饭，晚点才会回去之后，不但表现得很放心，还一再表示让苏云锦玩得开心点，不用急着回来。
苏云锦当时打电话的时候墨年祁就在旁边，听到这话自己脸都红了。心虚的看了墨年祁一眼之后，注意到对方纯真中带着无辜，无辜中带着迷茫，迷茫中又带着信赖的眼神之后，心里更虚了，连忙走到一旁小小声的强调：“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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