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盟(1)
辛璐哭了,因为那刻她想到了萧然,想到萧然离她而去的决绝,继而转念至纪默默身上,于是辛璐哭了,她的哭泣也让纪默默压抑出艰难的笑容,可辛璐立刻飞奔出病房,跑到楼层服务台报告了纪默默的不测。
也许谁都未能料到,就在辛璐跑出病房的同一时刻,同样身处医院的文心刚巧接到电话,那通电话要求文心马上赶往环岛体育城,于是文心只好离开,这次离开她并没有忘记向值班护士以示招呼。文心走后的时间也许很短,躺在病床上的彭坦终于在昏睡有日后醒来,可他醒来并没有如他所料地看见那晚朦胧的人影,此刻的病房独有他自己。
模糊的画面,旋转的景象,都在象征彭坦无助地摇头晃脑,以致刚刚醒来的大脑立刻昏沉。但他并没有吼闹,或许他早已习惯于这种孤独,而他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寻他的手机。手机并没有找到,因为医生早已特意嘱咐过,现在病人不能使用强辐射性质的任何东西,所以彭坦当然不能找到,于是他马上接通楼层值班护士的接通器,昭示病人正有不可避免的需要。
彭坦将讯息传达至楼层值班室,可他并没有将等待持续下去,而是粗暴地扯开输液针管和绷带,继而赤着双脚下地徐徐走出病房。病房走廊之外,来往的病人家属都诧异地盯着傻愣愣的彭坦,有的怀疑有的觉得好笑,可彭坦却在用茫然的眼神盯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彭坦前往的位置正是楼层的值班服务台,这般穿着,当然还在他未到目的地的时候便被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规劝回病房。医生检查完毕,稍微松了口气,他马上要求护士长立刻通知病人家属,要家属尽快赶过来,病人现在已经恢复,并且可以出院,护士长闻言随即离开,一直闻声的彭坦听到自己可以出院,马上要求自己办理出院手续,医生看见彭坦并无大碍,于是也就欣然同意。可医生也同时三令五申地强调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要让自己的大脑和心脏承受过多的负担,要不很有可能还会昏迷。彭坦听闻后话,倒显得极其乐观,他还自嘲他这个模样,就是冥界之神哈迪斯来了也不忍心将他带走,医生并不知道彭坦所谓的冥界之神是谁,可他还是对彭坦乐观的生活态度感到钦佩,于是他的出院手续也并未受到阻碍,倒办理的颇为顺利。
暖阳撒下,正巧披在了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彭坦的身上。他径直出了医院,而后上了辆刚巧路过的出租车,之后他拨通了电话,随后出租车驶离医院大门。
行驶的车上,小吴正开着车朝前方未定的地点驶去,脸上望着前方虚无的蓝天,凸显狡黠的阴谋。
同片蓝天下,孙黑子也驱车凸显着深沉的计谋与心事,不同的是,脸上多了些难以遮掩的犹豫。也许正因为他的犹豫,才将车速放慢,相对迎面驶过的汽车,明显多了些不协调的感觉。也许孙黑子的犹豫也感染了杜成,彭坦驱车离开医院的第一通电话就是给杜成打得,他有很多疑问要当面问清,所以他按照杜成犹豫再三之后告诉他的地点迅速赶了过去。到了约定的地点,杜成当然彻底询问了有关于彭坦的病情,得知他的出院已经经过医生的同意,遂放下心来,然而就在这刻,杜成接到了来自于孙黑子的电话,那同电话令杜成猝然变色,也令彭坦担心怀疑,他料定这通电话一定有着什么重大事情,要不也不会让舅舅慌乱惊诧到如此地步。彭坦试探性地询问,杜成的回答明显左右遮掩,这般举止并没有打消彭坦的怀疑,于是他将疑问不再保留,直截了当地问杜成。杜成看着眼前的彭坦,那副瘦弱的身板因住院已久,更加显得消瘦。他再三犹豫,内心反复挣扎,终于在彭坦不断要求下简单说了事情的原委,而后,彭坦坐上杜成的汽车,离开了此地。
华西医院侯家塘的病房门被打开,里面同时走出莫凯龙和陈强,两人一路走出寒暄絮叨,一直到医院大门之外莫凯龙才算做出告别。随后,莫凯龙折返回医院,直接赶去纪默默的病房,到了门口,他明显看到孤独等候在门外的辛璐,他明显看到了辛璐眼中一直滚滚而动的热泪,始终饱含于眼眶。莫凯龙心惊了一下,还是持着焦虑走了过来,辛璐也发觉有人过来,眼泪未及擦净便已回头来看,结果她看见是莫凯龙,更是出乎意料地冲上去抱住莫凯龙哭了起来。莫凯龙承受了来自于辛璐的哭泣,他想必大概已经猜出发生了何事,他知道此刻不便于多问,于是他也抱着这个他一直看着长大的大小姐。
走廊静悄悄的,辛璐的哭声被无情的走廊瞬息扩大,很远的地方似乎都能隐约听到这悲伤地哭泣。
相对医院内倍显悲伤的昏黄光线,医院之外的阳光则要刺眼许多。
车子将彭坦带到了一座楼前,副驾的车门被无声地打开,他走出车子,残留的光线还是耀目而刺眼,他眯着眼仰头去看,目光随即疼痛地躲开。他走出的随后,杜成也跟着步出汽车。太阳在汽车前窗玻璃上投下耀眼的光斑,将僵硬环顾四周的彭坦那副病体呈现得如同一张散光灯未能调好的相机留下的底片一般,曝光的苍白而毫无血色。接下来,彭坦跟在杜成身后进了大楼上了电梯,在某层的一个房间见到了一路之上被杜成称为孙黑子的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的相貌并不奇特,可他的眼睛之中闪烁的狡黠并未掩露,这样的眼神倒弄得彭坦心扉不禁为之地咯噔了一下。
和舅舅一同坐下并且毫无遮掩的谈话才让彭坦有机会环顾四周,才看清这里是一个洗浴中心。从表面的摆设极其设施很明显的可以猜出,这是一个包间,彭坦潜意识或许已经料到,这样的场所,这般的神秘,所谈之事必定不会事小,于是他又开始后悔跟着过来。这种安静、私密、无人相忧的专属空间却少了本该拥有的轻松,一切早已本末倒置,弄得彭坦不得不离开杜成和孙黑子的谈话范围。彭坦起身回避了谈话,他回避的时候倒让孙黑子持着疑问看着彭坦,杜成倒是不加掩饰的直接介绍,双方客气礼貌的招呼后,彭坦走到包间里间看电视节目去了,留下的杜成和孙黑子继续谈论大事。
谈事的开端,房间里的按摩师料理定后,同样回避了出去,于是这场谈话才在多余的闲杂人等都回避干净之后才算真正开始。他们的谈话毕竟不那么正大光明,可他们知道,这样的场所不怕隔墙有耳,对于里面无辜的彭坦,杜成当然大为放心。
“权力划分,挺诱人的名词呀。”杜成说:“万辉公司集团负责人猝然病逝,接下来弄出个权力划分,想必争斗颇为精彩激烈。”
孙黑子还是阴沉着脸面,刻意压制的表情则要阴暗许多。孙黑子直直地看着杜成满脸兴奋的表情,并未从口中突破出任何言语,他依然操持着社会份子道中之人一贯保持的冷静和不苟言语,等待着杜成接来的话。
杜成接着说:“那条你刻意隐瞒的消息我已替你解释,候总并未多问,不过,我倒想知道,那消息你隐瞒下来的价值能有多少,消息值得你隐瞒而不告知出去?”孙黑子还是老样子,顾自沉默惜言如金,可他听进杜成的最后一句,而后他改变了坐姿,待他重新坐定之后简短做了解释。
“不是没有告知,而是将这则消息卖了出去,这则消息虽简单,但它潜在的市场开发价值还很大,而且消息的最后答案我也并不知道。”
听到如此消息,杜成已经从孙黑子特意隐瞒此事领教了这位面容总是阴鸷的男人暗中韬略的睿智,他小心谨慎,字斟句酌,宁可不知,不敢多问。、
“卖?消息还能卖?那你卖给谁了,谁会关心候总的私事啊?”
孙黑子地回话多少显得直白无误,可知真相之后的杜成更加觉得这场暗战的硝烟早已蔓延,只是他和侯家塘还一直蒙在鼓里。
“万辉集团成都公司的总经理虎墨腾。”
杜成接着问:“就是说,虎墨腾想玩儿阴的,想从背后捅刀子。”
“对,这年头谁都明白,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况且据我和虎墨腾的亲信接触得知,这则消息不管对于万辉集团还是南华集团,都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大浪。得到这则消息,就能率先致对方于死地。”
死这个字眼令杜成不免觉得杀机腾腾,可他还是将心理的惊颤组织成询问,断断续续地问道。
“亲信,谁啊……你总不会……不会两面谋事,两面互博吧。”
孙黑子冷笑地答话:“你不必怀疑,很快,也许马上,那个亲信就会和你一样,坐在这里。”
孙黑子说完之后,屋里静下来了,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没有声音的时候人的表情会被无情放大,大到无法遮掩的残忍和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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