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源意戒（上）
再一次回头，看了看写着母亲名字的庭院，里面传来的花香和身体上残留的温暖气息，特别是夹杂了龙之眼透入骨髓的冷静，它们此刻正涤荡着林连的心灵。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把这些沁人灵魂的东西给记住。
然后，他平静地说了句：“走吧。”
接着，二人便隐没于黑暗中不见了。
后山上住着一个老头。是林连从天才到废物之后遇到的。面对世俗的异样眼光和家族里幸灾乐祸的面庞，他不得不逃避着。于是不经意之间，他发现后山上还住着一个老头。
这离开最后需要道别的，就是后山上的老头了。不多时，二人的身影便从黑暗中闪现而出，接着出现在了一处峡谷崖口。这里除了一条狭窄的有些恐怖并掩盖在杂草碎石之间小路的印痕之外，就是一面面光滑的崖壁了。
似乎这峡谷里面有什么不为世俗所知的东西一样，需要这般遮遮掩掩。不过，你若是这样想，那你就错了。
不过百步方圆大小，却实在是避世的好去处。虽说称之为峡谷，狭倒是狭，谷嘛就属于夸张形容词了。
确切的说，可以称之为幽洞深涧。
这不，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探行而去，不时还传来二人骂街的话语，想想都有些忍俊不禁呢。
试想，一个幽深的谷地里住着一个怪老头，夜晚忽然从四壁传来不太清楚的骂街话语，脸色该有多难看？
“三少爷，小心，前面左转······”
十三在前面小心地探着路。虽说来过不止一次，但此地颇有些凶险，不得不小心些。若是踩空，那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轻者破皮，重者丢了这条小命都不在话下。搞的他每次来这里都有些发脾气的冲动。
就这样，一条曲折的小路上彳亍着两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曲折的小路才落在了一块岩石上，岩石的前方，就是一块不大的草地，草地的后面隐隐约约地闪现出一道微弱的灯光。而灯光传来的方向，便是一个颇大的岩洞。
若是在白天，便可以清楚的看到三面都是岩壁，一面是高大庞杂的树木杂草所掩盖的谷地有几座简陋的房子，加上草地便是一个天然的庭院。
其中，最舒适安逸的，要属正对面那岩洞了。
稍微休息平静下心态之后，林连才向灯光传来的方向行去。
“这么晚了，谁还有闲心乱逛？”
忽然洞中传来这么一句。“连小子，是你啊，这么晚了，还来这儿？”
“老头，我是来道别的。”
被老头一眼看明，林连连忙说道：“明早我就要离府而去十字学院，特来道别。”
“道别？若只是道别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冒险下谷来了。在上面不就行了？说吧，有什么事？”
听到老头直截了当的话语，林连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嘿嘿，你知道我的目的？”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给我十份。”
“什么？一开口就十份？你当我收废品的？不行、不行。”
林连的话让老头好些激动。随后，林连便打开木栅门进入了岩洞之中。
入眼的，全是瓶瓶罐罐，也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
随着视线，林连便看到这些瓶子后面的老头。
此时的老头正一脸气愤的盯着进门而来的林连二人，刚才的对话让他很是激动。
“因为你，一份全新的就这样没了。”
说着还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一个碎瓶子。而房中的气息有些异样，加上老头一脸可惜的面色，便能够猜测到实验失败了。
看着老头干干净净的样子，林连便不自觉的放下心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总是很害怕这老头被自己鼓捣的东西给弄死了。
幸好，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我只要十份。你看你这里这么多，给我十份不多吧？”
“十份？不行、不行。”
老头连连摆手。似乎这十份给了别人他就没命了似得。
“好，不给是吧？”
似乎知道老头的反应，林连也不急。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两个颜色不一、大小一样的瓶子，然后慢慢地举起，随后慢慢地靠拢、靠拢。
“你自己的东西，应该知道都有些什么。左边的这瓶威力就不小吧？哎呀，右边的这瓶威力更大，用它就能把这屋子里的一切都给弄成粉末。现在这两瓶碰到一起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头从林连举起瓶子的时候便开始不自觉的冒汗了。然后盯着林连手里的两个瓶子慢慢地移动着。接着停在了空中的某一处，而两个瓶子之间的距离，不足让他反应。
其时，他已经在瓶子停止移动之前说出了“可以商量”的话。
“十份太多了，而且这太危险，一不小心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来，放下，我们这边···慢慢说。”
一边说着话，一边指了指——他这里根本没有坐下的地方！
“好吧，给我几份威力十足的。”
林连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异常起来会发生多么异常的事，屋子毁了，山洞平了？还是城市没了？谁知道呢。
反正，这里的三人谁也跑不了就是了。
见到林连同意放下，老头也放轻松了下来。但他却没有看到，林连放下的时候，顺便收了两瓶比刚才那两瓶细小许多的瓶子。因为小，又隔了一段距离，而且瓶子太多，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我送你两份威力十足的，诺，这两瓶——”
老头一边说，一边从身旁取出两个深色的瓶子来。
“还有两份威力八成的，这两瓶——，威力三成的两份，威力四成的一份，威力五成的一份，威力六成的一份，威力七成的一份，还有威力一成的和威力两成的各两份。”
“怎么样？”一眨眼的时间，老头的手里便抱满了各种颜色的瓶子。
面对老头忽然这般的热情，林连有些诧异。但随即开心起来。“十三，收好。”
回头对十三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问道：“不是不行吗？怎么又给了这么多？”
“我以为你全要威力十足的。”
林连愣住，还有这种说法？
不管怎样，东西算是拿到了。等十三一一收好之后，林连才说道：“这回是道别了，保重。”
“真的要走了？”
林连点了一下头，然后在老头不舍的目光里出了屋子。
站在草地上，四面都是黑暗的。
而那岩洞的灯光却透过木板的缝隙传了出来。
头顶的天空，隐隐有些泛白。
“走吧。东西拿到了，该走了。”
“小心。”
二人再次环视了一下这个幽深却不太大的地方，他们都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那个时候，是林连依旧没有修炼出脉种的日子。他看着周围失望的目光和嘲笑，心里很不是滋味，接着他便跑到了这后山。也不知因为什么，一阵古怪的声响传来，伴随着声响的还有其余的什么声音。
他被这声响一惊，倒来了好奇。然后他便循着声响来到了这谷口。
忽然面对这么一个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却有声响从里面传来的地方，他很是稀奇。
然后，在追来的十三的帮助之下，找到了这么个避世好去处，还遇到这么一个古怪老头。
当时，这些稀奇古怪的瓶子顿时吸引力他的注意力。而且，他有一次发现了这些瓶子的另一个作用···
回想着那些不太愉快的过往，他的心里像是进入了五味瓶一般。
然而，如今他只能狠心离开，离开过往，离开现在。
‘是该离开了。’
这样想着，林连便不再停留，继而转入一处岩壁，随后不见了踪影。
十三正要回头准备爬上去，却不想林连直接消失不见。
看着林连消失的地方，他忽然想起，那里有一个洞口。
“三少爷，慢点。”这样叫了一声，他便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等他钻进洞穴，便只隐隐约约地看见一道幽蓝幽蓝的光点从前方传来。
循着光点，他快速地追了上去。
而此时的老头却发着呆的看着外面。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会儿之后，他便走到一边空荡荡的角落里，盘膝闭目沉思了。
“三少爷，不回府吗？”
这洞穴的另一边，是一条下山的小路。山下有一条向北的路。而目的地，就是那十字学院。
“不回了，又没有什么忘了的，该带的都带着了。”
得到林连的话语，十三才明白，三少爷一直把所有该带的都带在了身边，原来···
“从这条路过去，应该在天亮的时候就到达出口了，我们在出口处休息一下就动身去十字学院。”
林连一边说着话，一边举着手里的一个发光的小瓶子。
而这个瓶子，便是他自己的杰作。
在老头的影响下，做出一些奇特的东西还不再话下。只是，他做不出有威力的瓶子。因为，那需要修为。
但，他做的这个就足以面对现在的情况。
这条路，两人都走过。于是十三便接过三少爷手中的瓶子，在头前探路。
“三少爷，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时挺大作用的。就这个，对于有修为的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于没有修为的人来说就用处大了。”
“所以，我才来老头这儿要几样对有修为的人有用处的，以后碰到有有修为的为难咱们，咱也可以吓他个胆儿破。”
胆儿破？看是粉末吧。十三可知道这些瓶子的威力的。“三少爷，老头怎么会弄出这些东西呢？”
十三一边探路，一边对身后的林连说着话。
“三少爷？”然而，走了有好几步，却没有听到三少爷的声音，又停在原地等了一下也不见三少爷的人影。
这时候，十三才觉出不对。他赶忙举着瓶子，往回走去。
走了不多时，他才发现旁边的地方有一个大洞。
这条路虽然分岔很多，但主路是很容易分辨的。至于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大洞他倒是不记得。
又来回转了一圈，他站在大洞的上面，有些犹豫。
要是三少爷不在里面，他又如何是好？
不过，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大洞之中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而就是这道光让他喜出望外，接着他也滑了下去。
“三少爷？”
站定之后，他发现这下面的空间更加的宽阔。他举着手里的瓶子，试图寻找到那道一闪而过的光。
不过，他只找到瓶子碎裂的残片，而且还有几滴血液淌在其上。
应该是慌忙之中手里的发光的瓶子被碰碎了。
但是，三少爷他人呢？
“嘭！”
一道撞击岩石的沉闷之声从前方某处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撞岩石。
十三找准了方向，便寻了过去。
在十三寻找林连的时候，林连却忙着逃命。
他的身后，跟着一条与他家床榻相差无几的蛇。而且是有修为的蛇。
只见他在前快速的寻着矮小的洞穴，蛇在后披荆斩棘的撞击着岩石。而被它撞上的岩石，只要不是太厚都一一的碎落了一地。
终于，林连看到一条矮小的岔道。在心里紧张的同时，他便顺手向那追击而来的蛇丢了一样东西。
“碰！”
一道碰撞的声音过后，那蛇依然快速的向他冲来。
不过，就这一个碰撞的瞬间，林连闪进了那岔道之中。
而他身后向他冲击而来的蛇却因为速度太快而直直地撞向了林连头顶的岩石上。
又是一道碰撞之声过后，林连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刚松完气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兽鸣。不，是两声。两道蛇鸣之声重叠而又完全不一样。
随后，林连头顶的岩石动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他举起手中发光的瓶子，细细地观察起来。这···
他发现，这并不是一条岔道，而是···而是一条蛇蜷曲成的狭小空间。原来他慌不择路之下，竟躲到了另一条巨蛇的身体下面！
随着巨蛇的动作，狭小的空间便消失不见了。而林连在被迫退出岔道的时候，巨蛇也睁开了眼朝他望了过来。
顿时，他手里的瓶子便没了用处。在这巨蛇的目光之下，他发现周围突然亮了起来，虽然是红色的。
似乎对于除了它以外生物的不信任，巨蛇那红色的目光越来越凝聚。
终于，它一个凝视，一道由两道目光汇聚而成的红色光束便冲击向林连。
然而，一道白光过后，他依旧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张着嘴，僵硬着身体。手中的瓶子不知何时掉落在了脚边，微微的发散着光。
这一刻，寂静了。
林连是被吓得麻木、来不及反应了。而巨蛇是被怔住了。
它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人类会接下它不小心发出的怒火。而且毫发无伤，手指头都不动一下。
终于，巨蛇有了下一刻的动作。
然而，正在它想要再发一次攻击的时候，它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声音，“再动一下，就拿你作修魂”。
低沉而肃穆，平静而骄傲，戏谑而自信。
在他平静简约的话语里，巨蛇闻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思虑了一下，它决定闭眼沉睡。
于是，林连看到巨蛇竟然想再次发动攻击，正要唤醒麻木僵硬的身体，却不想那巨蛇忽然又没了动静。
随后，他便看到那巨蛇转了个头，继续沉睡去了。
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时，他感觉脖子一松，那龙之眼便失去了透心的冰凉，逐渐地化作了光点消失不见。
这···他更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此之际，玉香居的主人忽然惊而立起，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后山方向，嘴角颤抖，全身抽搐。
“怎么了？”
身旁，看到她如此之状，家主林选问道。
“我给连儿的龙之眼，碎了。”
“什么？龙之眼碎了？你没感应错？”
听到此话，林选一万个不相信。但看夫人的样子，并不存在说谎。“等一下。”
他说着便也感应起来。“后山？连儿怎么会在后山？但是···”
“但是什么？”
“我给他的东西还可以感应到。连儿去后山干什么？这样，我马上去后山找找。”
“我同你一起去。”
随后，二人便不再停留，直接消失在原地。
在二人去后山的同时，那峡谷里的老头也惊而立起。
他连忙跑出岩洞，来到那洞口处，正要钻进去的时候，却又似乎感应到别的什么。
“在这里。”
随着他的话语传出，仿佛长了翅膀似的来到了玉香居林选二人耳中，接着他们的身影便出现在老头的身后。
“来了？他从这里面进去了。不过没事，可以放心。”
二人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怔怔地看着老头。好一会儿，玉香居才惊道：“三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叔？！”林选也怔怔地道：“你不是???”
“既然我出现在这里，就不是没有道理的。林选，家族的大业你没有忘记吧？”老头转过身，一边向岩洞走去，一边问道。
“三叔，时刻记在心上！”林选悭锵地说道。
“好。那···是不是计划要开始了？”
“正是。所以家族里的后辈都会逐渐地离开林府。”
“嗯。也许···我有些礼物送给这次的计划。”
“什么礼物？”
三人一边行走，一边说着话。他们之间的话语透着那么一股···期待与兴奋。
这···随着老头，三人进了屋。一进屋，林选便和玉香居对视了一眼。
“这是···”
“没错。”老头似乎很满意二人的表情，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些。如今，终于可以算作圆满。”
“好了，这些都给你们吧。怎么用都知道么？”
听到老头的话语，二人都点了点头。
随后，只见老头一挥手，屋子里的瓶瓶罐罐便不见了踪影。“咦，这么少了两瓶？对了，被连儿拿去了。”
“来，这次的计划有了这些，胜算大了许多。”
说着，老头便递给了二人一枚戒指。林选接过戒指，问道：“三叔认识连儿？”
“嗯，几年前吧。”
“那三叔，我们便回府了。连儿的事情，拜托你了。”
得到老头的回答，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心里开心起来。他们知道，三叔说连儿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点了点头之后，老头便挥了挥手，表示他们可以离开了。而二人也在作了拜别之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此时空荡荡的岩洞，老头有些不习惯。但随后便了然。
“只是，那两瓶威力十足的，怎么没有声响便消失了呢？连儿到底遇到了什么？不行，得去看看。”
嘀咕完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然后，他也不见了踪影。
在玉香居二人被老头叫来的时候，林连才反应过来。
他的身体在巨蛇的威慑下麻木了。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却看到那小蛇正向他冲了过来。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状，被一条小蛇压成粉末肉泥，想想都恐怖。
“孽畜！看瓶！”
一声惊诧声起，便看到一个颜色颇深的瓶子飞向了小蛇。
见到光瓶，小蛇想也不想便闪躲而过。只是，它认为的光束攻击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嘭”的一声炸了开来。
接着，小蛇便被炸飞而起，撞在了头顶的石壁上，然后毫无力气地趴在了地上。
至于巨蛇，它动都没动。
“三少爷没事吧？终于找到你了。”
原来，来人是十三。他倒是来的刚刚好。
“没事，幸亏你来的及时，否则我真要交代在这里了。我们快走吧。”
擦了擦因为余波而震伤流出的血迹，林连连连催促离开。十三来的迟，不知道。但林连却知道，那小蛇并不是这里的主人。
他瞥了瞥从先前就没有过动静的巨蛇，心里有些颤抖的咬了咬嘴唇。
那一对红色的像血的目光，他也许永远记得······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前一刻还愤怒无比的巨蛇瞬间不再理会他了。这一幕，他也许也会永远记得。
修者，并非唯一的出路吗？这一刻，他对这句不是安慰的安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信任。
“我们离开这里吧。”十三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了林连，随后十三便扶着林连慢慢地离开了此地。
没有多久，老头便出现在这里，他看了看巨蛇和躺在地上的小蛇，顿时诧异起来。
小蛇变成这样，他可以认为是瓶子的缘故。但巨蛇没有反应···不，巨蛇醒来过。
但···为什么没有···
他皱了皱眉。随后他看了看林连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半沉睡的巨蛇，然后才离开了此地。
这边厢，十三扶着林连，一路忽上忽下，终于在天亮不久之后到达了出口处。
看着山脚下的街道，林连忽然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本来他以为逃不过小蛇的攻击而被十三给救了。
那···巨蛇的攻击是谁抵挡的？
龙之眼为什么碎了？还有，他竟然发现从老头那顺手拿来的小瓶子也碎成了粉末，还有他自己弄的那些瓶子都不见了。
“那些瓶子啊，难吃死了。就那龙之眼还过得去。”
忽然，林连听到这句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抱怨，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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