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半个多小时后,夏繁星就在医院南门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卡宴驶近。
直到停车前一秒,她还在心里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同意赵斯晚过来接她。
但看到他下车帮她开门的那一刻,她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赵斯晚一直给她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尽管接触过这么多次后,她觉得这个词不足以来形容他。
他不是那种木讷刻板的温柔,而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坏气,总能或调侃或揶揄地化解她的窘迫和尴尬,叫她能放心大胆地在他面前释放出最真实的样子,不用担心被嘲笑,亦不用担心被指责。
在他面前,她是被纵容的那一个。
赵斯晚立在副驾门边,笑着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繁星胸线上提,屏息两秒,才快步走过去。
在他跟前站定后,她目光下垂,左右游移,不自觉地抬手,将颊边头发勾到耳后,这才看向他低声说:“你来得还挺快。”
“快吗,我还怕你等急了。”
赵斯晚笑意更浓,眼眸微弯时,他的眼下有不太明显的卧蚕。深棕色的瞳仁漾开层层笑意,无端让夏繁星想到那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有一种带着暖意的沉醉感。
夏繁星抿了抿唇,没有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轻盈,垂头上了车。
车子驶离医院,没入一望无际的夜色。
赵斯晚问她:“吃饭了吗?”
夏繁星反问:“你呢?”
赵斯晚侧眸觑她一眼,忽而对身边这个女孩子有了一种更真切的认知,不再只是单纯的“生机勃勃”。
她在不断变得更加鲜活,有一点大小姐脾气,也有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知趣,像只往窠巢外探头探脑的雏鸟,新奇又小心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过来接她的路上,他想起他们在手机里的对话,试图找出一个精准的词汇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但他找不到。他只知道,他想当面看着她哭或笑,沉迷于这种心口被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轻轻扫过的酥麻感。
赵斯晚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七点半。
他目视前方,想了想说:“先陪我去吃点东西。”
夏繁星摸摸饿到瘪下去的胃部,脚尖轻快地踢了一下地毯,低低哦了一声。
赵斯晚开车到称山北路的一家餐厅,进去时,夏繁星没注意餐厅的名字,只在进去后才发现这是一家音乐酒馆,装修通透立体,以红砖墙结合传统的阁楼设计,随处可见各类绿植,辅以柔和朦胧的灯光,充满了神秘自由慵懒的世外桃源气息。
舞台上的驻唱歌手正翻唱《这世界那么多人》,娓娓道来,空气都变得温馨而静谧。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夏繁星要了一份辣章鱼,抬头看,赵斯晚跟服务员点了一份鸡胸肉拌沙拉。
夏繁星咋舌之余,又佩服他的自制力。果然无论男女,好身材都是靠低脂蛋白外加吃草换来的。
服务员走后,夏繁星双手托脸,环顾四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冲淡心中的郁郁,问:“怎么给你找到这个地方的?”
赵斯晚挑眉,朦胧光影下,他的眼神有种若即若离的深邃感。
他似是不解:“怎么?”
夏繁星终于由衷弯唇:“我喜欢这里,安静但不冷清,隐蔽但不幽闭。”
赵斯晚被她古怪又贴切的形容逗笑,想了想问她:“方便告诉我打你电话的时候,为什么……”
他没说下去,夏繁星却已经明白他什么意思。
她垂下头,手指抠着桌子边缘,嗫嚅道:“我怕说出来你会觉得很好笑。”
赵斯晚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觉得好笑。”
夏繁星心跳骤乱,明明她跟赵斯晚接触才没几次,可她现下却对他充满了倾诉欲,好像他们已经很熟了一样。
哦不,或许她只是把他当成网友,当成树洞。
夏繁星给自己找到理由,叹了口气,将自己与妈妈的争端说了出来。
她说:“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我是她的包袱,要赶紧把我送出去。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承担我的责任和义务,只要我努力生活,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赵斯晚垂眸,许久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繁星说完,抬头见他走神,不由垮下脸:“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烦恼很无聊很幼稚啊?”
赵斯晚抬眸,对上她的双眼,笑说:“怎么会,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安慰你。”
夏繁星哼哼两声,宛如一只被安抚的小夜莺:“不用安慰啦,我只是想吐槽而已。别人安不安慰我,都改变不了我的现状。”
赵斯晚嘴角弧度更深,忽觉她身上有一种介于天真和懂事之间的矛盾感。
他靠进椅子里,望着她说:“要喝点酒吗?庆祝你难得的叛逆,并且成功了。”
“叛逆?”夏繁星不解地看着他。
赵斯晚耸耸肩膀,轻描淡写:“在被你妈妈喝住的时候,你最终还是跑了出来。不算吗?”
夏繁星眉眼飞扬起来,跟文学赏析课上胡扯一通却意外被老师表扬有见地一样。
她举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一丢丢”的手势,说道:“只能喝一点点,我酒品不好。”
正好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在这时走过来,想来是认出赵斯晚这个熟客,躬身与赵斯晚打招呼,赵斯晚便同他低语几句。
经理离开没多久,服务员就将红酒和餐食送了过来。
赵斯晚吃相一贯斯文,银冷的刀叉握在他手中,甚至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夏繁星原本专心吃自己的辣章鱼,可不知不觉,目光便被对面的赵斯晚吸引。
察觉她的视线,赵斯晚抬眸,小幅度地歪了歪头:“看什么?”
夏繁星被抓包,脸急剧涨红,嘴上却漫无边际地找借口:“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草和鸡胸吃得宛如珍馐。”
赵斯晚浅笑,继而放下刀叉,目光变得深沉而认真。
“繁星。”他叫了她的名字。
“诶?”夏繁星有如军训被点名,就差站起来举手答到。
她发现了,这个男人严肃起来时,如生杀予夺的国王,轻易地攫住别人的注意力,叫人不敢走神,释放出一种极为致命的吸引力。
赵斯晚却被她严谨的神态逗笑,支肘撑在桌上,屈指抵了抵鼻尖,掩住上翘的嘴角。
他一笑,便如春风化雨。
夏繁星重新松懈下来,头顶却蒸腾起阵阵热意。
怕赵斯晚看出来,她忙反客为主,像个不服气的叛逆少女,拖起长音:“干——嘛——”
说实话,她这个样子,精准地戳中了赵斯晚的某个点。
刚才电话里也是,她这样别别扭扭说话时,像极了一颗融化到一半的奶糖,香浓、黏糊、甜美。
赵斯晚笑着说:“不是说要当面告诉你答案么。”
夏繁星连后背都开始冒热气,回想起刚才电话里那种幽微的暧昧,忽然觉得不自在。
她大概能猜到赵斯晚的答案是什么。
或者说,重要的压根不是答案,而是他们之间的那种心领神会。
但,当时混乱的情绪散去之后,理智又站回上风。
夏繁星默了一会儿,小心组织措辞:“在听你的答案之前,能不能先听我的想法。”
赵斯晚愣了一下,发现对面的女孩很能破坏氛围。他微微颔首:“说吧。”
夏繁星两手绞在一起,犹豫许久,最终抿了抿唇,如英雄就义般说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嘛。我承认我其实有在一点点向你靠近,慢慢把你放进我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心口,“但是,我好像没办法辨别我现在对你的好感,是因为真的喜欢你,还是因为我现在的混沌局面,你刚好出现在我身边,成为我情绪的出口。”
说到这里,她忐忑地看着赵斯晚。
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都在此刻停止流动。
但只是两秒,赵斯晚便轻笑:“重要吗?”
夏繁星瞪圆了双眼:“为什么不重要?如果是因为后者,你不会觉得我很不尊重你吗?不是因为你的人格喜欢你,而是因为你能给我带来的好处。我自己代入一下,都觉得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她顿了顿,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压根不该考虑这些事情。”
赵斯晚身体微微前倾,不愿咬住诱饵的鱼轻易逃走:“人格是极其隐蔽的东西,而你的顾虑,恰巧是了解彼此人格必经的一个过程。”
夏繁星怔怔看他,像是在思考其中的逻辑。
赵斯晚没有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只留了一个不长不短的空隙,便接着说下去:“感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
夏繁星彻底说不出话来。
赵斯晚沉默几秒,如课堂上答疑解惑的温和教授,循循善诱:“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奇奇怪怪?
大概……真的有点奇奇怪怪吧。
夏繁星叹叹气:“因为想对你真诚还有坦诚。”
赵斯晚微滞,听出她语气中的认真。
夏繁星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虚无地盯着桌上一点,两只手互相抠着:“我不想欺骗别人,也不想别人欺骗我。被谎言和套路蒙在鼓里的感觉愤怒又难堪。”
赵斯晚吸了口气,顿住,忽而问她:“如果是善意的谎言?”
夏繁星看向他,面色正肃:“谎言就是谎言。”
赵斯晚不知怎的,先前好友那句“阴谋是爱情的敌人”在脑中一晃而过。
他对上夏繁星的视线,默了好一会儿,才牵牵嘴角:“是么。”
他顿了顿,宛如隔出一段思考犹豫的时间,最终坚定道:“我收到你的坦诚了,那么现在,我能把你的坦诚,当成是对我没说出口的答案的回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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