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离(初遇篇完结)
宫锦大骇,一把拉着阿离转头就跑,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谁之就在这时,阿离却忽的挣开他的手定在那里。只听她亦仰起头发出一声高亢的狼鸣,然后欢快的跳到那头白狼身边,抱着狼头无比亲昵的蹭了起来,宫锦擎着被挣脱的手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头狼怕是阿离的同伴,上次碰到的群狼当中的一只。见它通体雪白,看见自己也不甚意外,只淡定的蹲在那里任由阿离亲昵,眼里甚至格外慈爱,宫锦想它定然是头母狼,而且于阿离来说是母亲一般的存在,说不定自己当初就是被它背回的树洞。因而也就收了火把,定定地瞧着她俩。
果然那母狼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与阿离打过招呼就大摇大摆的朝洞口走去。阿离也就转身拉上他一起出了洞门。
一出洞,寒风夹着雪沫子刀子似的刮过来。宫锦赶紧帮阿离和自己紧紧裘衣,把脸也罩住。这是一处雪涯,远处月已开始西垂,遥遥地挂在玉白树林的枝头,宫锦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洞穴,怕是再过几个时辰就会自动合闭而后被积雪掩埋,宫锦不禁感叹,若不是机缘巧合,任谁也发现不了这千年古道。
随着白狼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那玉白树林,宫锦望着枝头的明月,想起之前与阿离初遇的场景,仿若做了一场梦一般不真实。若不是手上还牵着她热乎乎的小爪子,他就要以为自己还处在当初那个差点冻死的夜里。
既出来了,宫锦便开始回忆回去的路线,一面跟着白狼四下观望,一面摸索。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看见不远处一处雪洼子,宫锦觉得分外熟悉,细想来此处正是自己初遇阿离的地方,找到了这,也就到了树林的边界了,宫锦不禁一阵欣喜,出来林子,多数的来路他还能摸索的出,很快他们就可以逃离这处死地了
忽然林中一阵急促的穿梭声,白狼和阿离都停了下来,仔细聆听者。气息愈来愈近,宫锦看白狼和阿离如此戒备,如临大敌,心道不好,怕是要遭到侵袭了。果然不一会儿,林中出现了十几匹巨大的野狼,领头的两匹十分巨大,一匹通体乌黑,一匹毛色灰白,这两批狼一来就与白狼和阿离形成对峙局面,弓背龇牙,呜咽着似乎随时准备进攻,宫锦自是惊惧异常,他好不容易出了雪谷,没想到一出门就是羊入虎口之局。但见两匹头狼呜咽靠近,阿离也全身紧绷,把宫锦死死护在身后,弓起背来呜嚎警告。那白狼尖利的爪子更是凶狠的刨着地上的雪,似乎随时要弹跳出去冲着对面的挑衅者撕咬。宫锦之前还以为这地方的狼都与阿离是伙伴一样的关系,所以放心的只留了手中一把引路的火炬,此刻被围攻才知自己犯了大错。可惜为时已晚,只能搏命了。
后来的事,宫锦记不太清楚了,多年后想起来,只有满地的血腥味,喷在雪地的鲜红的血,铺在雪地上抽搐的狼群,还有阿离瘦小却异常矫健的身影,护在自己身前,只身迎接恶狼一次又一次撕咬,身上的裘衣被鲜血浸染,她浴血奋力的咬回去,咬断了野狼的一根有一根颈脉。最后,她拉着自己逃出了那片玉白树林,来到一片雪丘上,迎着初升的日晕,她仰天一声长鸣。远处天际忽地飞来一只墨色的苍鹰,在日光里扑闪着巨大的翅膀,落在他们面前,而后不知阿离冲那鹰交流了什么,那巨禽忽地冲他飞了过来,尖利的鹰爪猛地朝自己张开。在宫锦以为他就要被这猎鹰猎食的时候,忽然背上一轻,这只鹰竟没有袭击他,而是凌空将他叼了起来,叼离了那片危险的恶狼之森。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地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影,踉跄的站在雪崖边,仰起头深深的看向自己的方向,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几只残败的野狼在她身后,正伺机朝她攻击,“阿离,阿离!“宫锦绝望的呼喊着,一颗心几乎碎成千万片!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在半空的劲风中飞散消逝,阿离,他的阿离,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眼前,再也不见。
宫锦曾读过很多关于梦的书,书上说所谓梦境,不过是一个人的心之所向,因无法在现世里实现而生出的一种隐射罢了,所以很多年后,当他再次想起那片梅花谷地,想起那狼孩,他都不确定那是不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九岁孩童,在极度困顿中所做的一场梦而已
在那里,他忘记了岁月更迭,只记得每一日梅花向阳而生,傍晚红霞映雪,夜里月辉遍地,那里有风,却又轻又细,有雪,却寂静无声
那里还有个孩子,和自己一般年纪。她的发漆黑如瀑,她的面容苍白若雪。对着自己她总是爱笑,一时间,眉眼弯弯如月。
她与自己一般,不知道父母是谁,身出何处。却并没有为人的烦恼,她可以与野狼为伍,也可许苍鹰为盟,梅树也能听的懂她的言语,落雪也愿为她停住。她在月光下起舞,彩蝶为伴,梅花映雪簌簌而落,在她眼前洒下粒粒晶莹。
她也曾调皮,解下他的腰封做羊栓,也曾因自己要离开而恼怒,她吃起饭来毫无女孩子该有的仪态,却每每在吃饱时对着宫锦露出满足的笑,让人不忍苛责。
她抱着自己入睡,身上传来冷梅香,她的睡脸恬淡安然,让人忍不住想要守护。
她的眼睛看不见,却亮如天上的星子,有着百千种的情绪。以至宫锦常常午夜梦回,看见她就在眼前,一如从前。却在彻底清醒后,任由她的样子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一个轮廓和一个落满尘土的名字——离
很多年后,当他们再次谈起幼时雪山上的那次分离,宫锦依然觉得心有余悸。那是他第一次在死生面前感到自己的弱小无力,无力守住属于自己的每一个重要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无争是如此,阿离亦是如此。此后,一次次被命运掌控的感觉让更是他深恶痛绝,于是他耗尽余生去寻找挣脱的方法,终于他找到了他的法则——————只有驭尽天下人才能死生之间不为人所驭,只有淘尽心头血才能是非面前无爱无恨
“那天,你把我丢给刺芒后,发生了什么?”他尽可能的掩盖掉语气中的一丝介怀,虽然刺芒确实是一个相当勇猛和忠诚的伙伴,但它毕竟还是一只鸟,他拒绝承任自己曾被一只鸟摆布。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想到当时在雪地里被群狼围攻的场景,那种野性的残酷依然历历在目。他不得不承认如今他并不擅于与人交谈,特别是继任帝位,成为新一任的无极帝之后,他说的话大多理所当然被奉为箴言,因而他也不再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只不过面对眼前这个同样沉默的人,他总是莫名想与他交谈,也想听他的声音,每次哪怕几个字,他都觉得很愉悦。因而他会不无目的问他问题,迫使他说话
只不过,他不曾想到,这一次,那个一向沉默的人,说了很多
“它们没有杀我”他说,宫锦知道他说的是那两只灰白狼毫的头领,他不禁有些诧异,但并不接话,只听他继续说着:白妈妈救了我。它们本是白妈妈的第三个和第四个孩子,算起来也是我的兄弟“
“白妈妈?那只白狼吗?“宫锦想起曾经在雪龙洞口,他们遇到的那只母狼,果然,他是阿离的养母吧,”它后来怎么样了?“
“它死了“他听到一声稍微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宫锦敏锐的觉察到,那个总是沉默的人,此刻内心蜿蜒纠结的悲伤。他的眼睛放向远方,印着星光,沉浸在一段回忆里,通常这种情况下,人是需要慰籍的,若是女人你只需一个关切的眼神,便由此可以控制她的心,若是男人,你可借机寻到他的弱点,以此控制他的人。然而这些法则,在这个人面前似乎皆不适用。以至于宫锦只能心绪纷乱的听他继续讲着什么,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正向他蔓延,他明白自己的心绪正被眼前的人浸染,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随时都会被他眼中苦涩的浪潮吞没
“卷尾和灰豪的父亲灰狼王,是白玉林里最强大的狼王之一,他打败了白狼王霸占了白妈妈,那个时候我还不记事,白妈妈的另一个孩子小耳朵也在那个时候被杀了,就留下我一个孩子。白妈妈就穿过山洞把我藏在了那个梅林的树洞里,偷偷的把我养大,教我捕猎。可是最后还是被灰狼王发现了,他便想杀了我,白妈妈为了保护我便与它决斗,我也参与了,最后我们打败了他,他从此便离开了玉树林。
那之后,我和白妈妈便经常一起打猎,很少回树洞了,只是后来卷尾和灰豪长大了,就开始挑衅白妈妈,驱赶我。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和它们不一样,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该去哪里。所以就一直很依赖白妈妈,我知道只有她是真心疼爱我的,也真心把我当她自己的孩子。我不想她为难,就搬回树洞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直到后来遇见你,我才知道,我是什么。”他静静的陈述着自己的心绪,然而宫锦却忽地感到心口有些发烫,即便他刻意想要咽下去这种非常感觉,然而从前相遇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不容忽略的他的心跳愈发急促起来,似乎那人也被他的情绪浸染了,二人接着又是片刻默契的沉默
“我以为退让了,卷尾和灰豪就会放过我们,没想到它们还是对你我发动了进攻,”他继续开口道“他们一开始并不想伤害白妈妈,只是想杀了你我,不想白妈妈却殊死保护我们,这才下了狠手。因为白妈妈年纪大了,狼群里的威慑力也比从前低了很多,有部分年轻的狼群都不再忠心与她了,而我却一直没有发现,在危险之际也只能一次次拖累她”他眼角闪动的晶莹,令宫锦诧异,“是我害死了她。“他垂下眼睛,一瞬间把亮光都隐在了阴影里
原来他也是这种感觉——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的无力,在那时,如同自己。宫锦盯着他,眸子一开一合,心头莫名有些酸涩。
他暗暗决定,此后要好好的读懂他,便如同读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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