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女蛇
宫小飞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他正飞身骑在一匹火红的烈马上,马鬃厚如羽扇,在烈风里翻飞,是火狮子!宫小飞最喜爱的一匹烈马,那是他还在塞外时从营帐外的野林里救下的,从此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是他年少时最好的伙伴只是不想后来却那样惨死……
是的,这火狮子不是早已死了么,怎得自己现在却还能骑在他身上?他不禁诧然,是了,又是梦,他已经多久没有做过关于之前梦了呢,久到梦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的父亲是边关的定远大将军,他从小便随父亲在边关长大,不记得母亲是谁,但无碍,没有母亲的管束他觉得更为自由,每天有火狮子陪着他,边关无尽的狂风,黄沙和落日,还有将士们的摔跤场以及军帐里暖融融的羊皮褥子,每一样都让他觉得惬意无比。
父亲虽然严肃,但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却也宠爱得很,记忆里父亲总是除了战事,都把他带在身边历练,因而从打靶,到骑射,格斗,哪一样他都是父亲的门脸。曾几何时他也真的以为自己将来会同父亲一般驰骋沙场威风凛凛。然而他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年父亲便收到诏令,不得不入关回都。也是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没错,自从入关住进皇城边的府邸,父亲就再也没笑过,总是每日紧皱着眉头,对他也开始不耐起来。他那时心中不忿,于是每日骑着火狮子到处游荡,只不过都城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哪里比得了边关可以纵情奔马,一日他骑马走在街上,有个孩童放炮仗不小心惊了马,一时间马儿在街上横冲直撞,任他紧紧拉住缰绳也是于事无补,这时忽听马前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他暗道糟了,怕是要出人命了,然而无论如何想要控制住马,也为时已晚,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眼前道光一闪,他身下一阵翻腾,人就坠了下去,重重跌倒在地上几丈开外,迎头一股腥热之气扑了下来,他趴在一泼猩红里未来得及起身,接着是一个染满血的马头,正是他的火狮子,临断了气还都惊恐的睁着眼睛横死在他眼前。
他记得他那时怒极恨极了,红着眼看着那凶手,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剑客,直恨不得将他拆骨扒皮。下一刻梦里,他就看见自己纵身在另一匹列烈马上,马后重重的拖着一个青衣的剑客正凄厉惨呼,没错他记得那天,他命父亲手下的几个高手随从打听到那青年的下落后便施计捉了,缚在马后,当街整整拖了一个上午,直拖得那人皮开肉绽,血粘一地,最后不慎撞上下马石头骨粉碎而死。他清楚的记得那人死的那一刻血肉模糊的脸,那时他一心觉得终于为火狮子报了仇,痛快无比。
然而不想回去后父亲却勃然大怒,说他是煞星临门,要当着众人的面处以极刑,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挨鞭子,谁想父亲却差人把他绑在了菜市口的刑架上,还找来了一众刑官观刑,就这样在他凄厉的惊恐声中,他被刑官当中挑断了手筋脚筋,生生成了一个废物
他以为那就是他最大噩梦,却没想到,真正地狱才刚开始……
记忆里那间地室又冷又潮湿,自己浑身□□的被吊在一株粗壮的墨色树干上,这树干足有半间屋舍那样宽,他无法详细说明树干往上穿透地室的顶层它长成什么样子,,有没有叶子,开不开花,结不结果子,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一天不想脱离它把它毁灭。因这树干从此困了他无数漫长的日夜,从此,它再也不能称之为人。
周身被切开无数个孔洞,接上羊肠一般的管子,连口鼻和后肛也被生生撑开,接入那恶心的软管,那味道又凉又腥,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周身的皮肉像被活活剥掉了一般剧痛无比,偏偏他还清醒着半点□□也发不出。
那里每日都会有一个穿着白袍,白须白发的老者鬼魅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他每天拿着一把晶莹的石汤匙,朝接入宫小飞口中的软管里灌入一勺一勺腥涩粘腻之物,然后看着树上紧紧束缚的少年不一会儿便如万千蝼蚁附身噬骨,歇斯底里的挣扎。终于不一会儿,少年意识涣散开来,顺从的一任那吞入口中的东西在身体里攀爬,周身的血管开始暴起,浑身开始泛出绿萤。老者赶忙取来一个个石槽接入羊肠管子中流出的鲜红血液,待石槽满了,再在把管口一一系好。不一会儿,石室得墙壁上忽然渗出无数绿色的光点,那光点闻见石槽的血气就忽地扑闪了翅膀从墙上飞落在石槽边,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很快石槽便被这绿色的发光的飞虫布满了,只一眨眼那石槽中满满的血液便被一扫而空。那绿萤吃完生血也不急着回去,成群结队的挂在了羊肠上,晶莹的翅膀扑闪着映在少年涣散的瞳孔上,呆了半日功夫才徐徐飞走,最后露出的羊肠壁上便结满了一层晶莹的粘膜,那白袍的老人再耐心的用石匙把那膜子刮下来,通过羊肠一勺一勺灌入少年腹中。如此循环往复,无数个日夜,直到那少年终于彻底失了神智,沦为一具活死人,或者活人蛊巢。
那时极度的惊恐和痛苦击垮了他的神智,他记得每日每日他清楚的看着那老人和那飞虫在自己身上忙碌,而那具不断萎缩的身体似乎早已不是自己的,他已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甚至最后他竟然在恍惚中看见父亲来到那间地室,静静的站在他的眼前,看着老者在他身上施为,他想说些什么或者叫一声父亲,然而那时他早已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木然的挂在那里如一具尸体,迷蒙中有一滴泪掉了下来,他看见父亲皱着眉久久的看着他,分不清悲喜,终于背过身去,走远了
宫小飞一生的希翼和绝望都在那一刻用尽了,他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眼底最后的色彩也终于暗了下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不死不生永无尽头的时候,石室得门忽地再一次被打开了,一个陌生的气息来到他身前,静静的驻足,最终把他从树上解了下来。身体落入一个强有力的臂弯,尽管他那时已然看不见也再听不清声音,然而他却感受得到温度,一个陌生人的温度,温暖干涩,让人觉得莫名的踏实安全。他仅剩的一丝味觉也尝到了除了那腥涩之物外略带清甜的味道,那是一颗糖丸。他记得了,再次转而为人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温度,然而他拼命的想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个人的脸,但是他太累了,累到还不及听到那人的声音便昏昏然睡去
他不记得那时他昏睡了多久,只隐隐的感到,每日都会有人给他灌入很多汤药,又苦又涩。他盼望着,盼望着睁开眼睛,他一直以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是他的重生,只是没想到命运从不想善待他
当他终于冲破重重黑暗醒来的那一刻,迎来的却是族人的审判,父亲的惨死,凶手在他面前炫耀,而后将他流放塞外。而那个曾救下他给他一丝暖意的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他好恨,恨自己的懦弱无用,只能任人摆布羞辱却无力反抗,恨那些折麽他利用他把他当牲畜一样对待的人们!他要报复他们,他要把他们通通都撕碎!挫骨扬灰!极度的愤恨充斥着他的血脉,将他的灵魂一点点浸染成浓黑。又是那琴声在耳边充斥着,磅礴的,愤怒的,与他融为一体,于是他在愤恨中睁开眼睛,眼底燃着熊熊烈焰。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戏谑的,带着几分玩味。他缓缓睁开眼睛,恍惚中一张艳丽绝伦的脸映入眼帘,细白的面皮,倒吊的凤眼,巧画娥眉,言笑嫣嫣,眉心一道绯红花钿画龙点睛,活色生香,让他想到从前壁画里看到的那些蛇妖美人,美女蛇手中是一柄乌木古琴,她玉指芊芊在自己眼前端坐,琴弦在她指间流转,发出华美的吟唱,时而促如急雨时而又宛若薄纱。宫小飞听着乐声不禁有些恍惚,这声音似乎和自己方才梦中的一模一样,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此时自己是梦是醒。
忽地那撩拨的指尖停了,乐声戛然而止,”美女蛇“起身,款款向他走来,见他一脸呆滞,巧笑着戏谑道:怎得,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吗,年纪不大,色心不小!”说着一记指头戳向宫小飞的眉心,直戳的他又是一懵,不过美女蛇的声音低沉浑厚,怎么听都不是女子的声线,再看看这身架,宽肩细腰,比女子高挑修长许多,再加上胸前平平,宫小飞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妖冶的家伙可不就是男人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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