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鸟妃的上位指南
“你和他不可能合适。”
“嗯。”
“他那种身份的妖,对你只是玩玩而已,希望你清醒一点,敖秉。”
“不错。”
“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我的来意。我刚出来不久,家里各种事还需要打理,师父给我找了四五只妖,我都赶出去了,我只想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银色小勺搅了搅浑浊不堪的液体,敖秉注视着咖啡杯中的逆时针旋转的漩涡,动了动薄唇:
“什么机会?”
“你和我重新开始的机会。”对方的语气显得真挚。
敖秉扭过脑袋,鼻腔里忍不住发出一声笑,他马上收敛起神色,仍旧温润如蓝玉,“抱歉,失态了。”
但他无故的笑让对方会错了意。对方受到了激励似的,紧接着是更为认真的告白:
“我被关在天牢的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不恨你,真的,我明白你是被逼无奈,”说着,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东海那群水族老龙逼着你卖身求荣,是不是?卑鄙无耻,竟然不顾你的死活,把你送进大鹏鸟的巢穴,任他侮辱。”
敖秉默默给自己的小杯子里加了一勺糖。
“这几百年来我不在,你受苦了。”
“不过你放心,我回来了,有我在你身边,你终于能离开他过上自由的日子了。”
敖秉托着腮,咖啡店落地窗外昏暗的天光给他的脸颊晕染上一层朦胧晦涩的光,他重复了句:“自由。”
对方满怀期待:“对。”
敖秉低头抿着丝丝回甜的咖啡,含蓄地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对方轮廓俊秀,稍显年轻的脸上凝滞住表情:“什么……者?”
敖秉又重新审视了下对方的打扮,曾经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旧友,后来变成互有深仇大恨的敌人,来见他这样具有复杂情感关系的人,穿的却像大学生。
棒球衫,帆布鞋,妈妈买的背包,爸爸送的自行车,一切都寄托着家人愿他在现代生活重新开始的期望……对比起他这个刚从局内领导会议脱身,开着车一脸疲惫赶到的社畜,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亏他还想象过有朝一日被迫重逢会发生怎样的激烈交锋。
来到这里一看,原来,四百年的天牢生活让时间在对方身上停滞了,对方还是那个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少年,这么多年来,不曾改变。
发现敖秉注视着自己陷入深思,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担心我?”
敖秉模棱两可道:“或许吧。”
他担心这家伙踩着风火轮跑去灵解病床前闹事。
灵解的伤,躺了一个来月仍旧没好透,小凛还打趣,说嫂子被开膛破肚,四舍五入等于剖宫产了,休息半年也是应该的,就在加护病房里好好躺着吧。
然而上周特管部开大会,灵解不顾医生劝阻,坚持出席。
敖秉不让他去,灵解却玩笑着说:“那是小叔子的地盘,若是有人恶意闹事,我还能护一护。”
好在大会是周末开,敖秉提前把局里的事交代清楚,便收拾行李陪着他一起去。
开会时,果然闹出一连串事端。梼杌独来独往,是个不管事的,眼里除了小凛再没有别人,所以会议收场是灵解负责的。
统筹,协调,安抚好一些受惊妖怪的情绪,对某些神仙的分神给予警告,再关起门来和陈部长开了一场会,商讨一下白犬神的处分,一直忙到了夜里。
第二天是周一,要上班,敖秉当天晚上已经买好回去的票,想着这么晚了,就单独留灵解在小凛家住一晚,周一再回去也无妨。
然而那只老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打开即将开走的出租车的门,不由分说把自己塞进去,非要和他一起走。
敖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粘人。
坐晚班高铁回去的路上,他劳累不堪地靠在敖秉肩膀上,仿佛对这条龙的感情已经足以支撑起他的后半生。
三个多小时里,敖秉都没有起身去上厕所。
灵解睡得很沉,沉到几乎没了呼吸。敖秉在敞亮的公共车厢里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他,只有这时才会恍然意识到,这家伙也长得堪称雍容华美,秀色可餐,是拿来当长期炮/友也毫不吃亏的类型。
快到站时,敖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灵解睡得太放松了,连人类小孩跑来跑去在车厢里尖叫都没有反应。他惊慌地触手摸过去,摸到是熹微跳动的脉搏。
不是沉睡,是昏迷。
妖界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对于半夜急诊室里飞来一条龙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
抢救进行得很顺利,毕竟老妖怪的千年底子在那里,再糟蹋也有半条命活。
然而等灵解混乱醒来,他却被红肿眼睛的龙严厉告知:“你被禁足了。”
和第一次被笼子关住时的心情不同,此时此刻,灵解居然感到一些快乐。
但他依旧维持着老不修的癖性,仗着自己地位高,辈分大,屡次成功号令医院的保安给他开门,并试图穿着浅绿色病号服搭乘地铁去单位找龙。
还差点被抓走送去精神病院。
在被人类警车强行送回来的路上,跟警官聊了一路廉政作风建设,搞得对方大为惊吓,还以为是地方领导巡视组的微服视察来了。
医生只好站在门口勉强微笑:“我院收治的病人多少都有点业余爱好。”
然后暗示性地指指脑袋,让他们打消疑虑,不要再回去继续琢磨这个说话像《参考消息》走下来的老头一样的家伙为什么留着一头不合时宜的芭比色金发。
对此,敖秉也感到苦恼。
他只精通《老妖怪整治学》,没有涉猎过《大龄妖精防控学》,在这方面还得向弟弟取经。
敖凛言简意赅:[简单啊,你直接威胁他,再不听话乱跑就不要他了。要不然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要哭着流泪深夜在小区门口的电线杆子上沾浆糊贴老年妖寻人启事,还得跟溜金毛狗时停下来的人类邻居比比划划老妖怪的体貌特征:他七老八十了,还做了烫色漂染,喜欢戴金色美瞳,身高一米9,说话姿态高傲爱用鼻孔看人——]
鸟妃小产了:[……蛋卷,你不会以为我不在家族群里吧?]
霸道阿拉丁卷:[????草啊!我发错界面了!我应该小窗秉秉的。]
好哥哥蛋饼:[扶额.jpg]
鸟妃小产了:[……谁给我改的备注?]
霸道阿拉丁卷:[鸟妃,你安心好好养伤,他日你诞下龙子,这龙宫里的金床玉枕都是你的!(嫂子,我知道错惹)]
阿拉丁卷的大毯子王妃:[?]
【系统提示:“鸟妃小产了”已更名为“灵解”】
灵解:[梼杌的备注不错,建议保持。]
其实,敖秉喜欢这样时不时插科打诨的生活。灵解虽然还在养伤,他却感觉到久违的轻松和快乐。
直到一个人的来临,打破了这份宁静。
“敖局长,楼下有人找您,说……说是您以前的挚友。”
敖秉本以为是灵解又换着花招找来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出去,却忘记了,“懂事”的老妖怪从来只会赶着下班时间来接他,绝不会明知他要开会,却匆匆忙忙着人来喊他。
电梯门打开,大厅里一派遗世独立站着的青年恰好转过头。
敖秉的视线与他炽热的凝视对上,如同闪电劈过全身,奔涌撞击血管壁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自己该说什么?
说,你不应该来找我?
你不该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抑或是任何表达愤恨,怨念,痛苦的话?
敖秉在原地怔了一秒,气象局大厅器宇轩昂的金色水晶吊灯晃过眼角余光,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副局长,随即面带得体微笑走过去。
保洁擦过的光亮大理石地板映出他拉长的身影。
“您好,过来办什么业务吗?”
对方吃了一惊,一瞬间怀疑敖秉是不是遭人洗去了记忆,忍不住提高声音:“你忘记我了?我是哪——”
敖秉迅速截断他的话头:“如果是私事的话,麻烦跟我出去说,这里是办公场所,请不要大声喧哗。”
他选了个地方,离单位有一定距离,开车五分钟能到的咖啡馆,本想带上那个人,对方却执意骑着自行车跟在他车子后面。
停车的时候,看到旁边就是家花店,那个人问:“你要花吗,可以给你买一束。”
敖秉“滴滴”按了下车钥匙,关上门,又走到前面看了眼,确保停在路边的车位里,以免被贴罚单,这才转过身来,淡淡扬了下眉:“不用了,我花粉过敏。”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花,跟我牵着手走在海边,都要爬悬崖去摘花。”
“是么?你记错了。”
“不可能记错,我还编了花环送你,你戴在头上的样子很漂亮。”
敖秉推开玻璃门,动作没有一丝停滞:“那感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敖秉随便找了个空卡座,落座时,露出一抹笑容,那是假笑,跟灵解学的,弧度和敷衍的内涵都分毫不差,“谢你陪我喝下午茶。”
那个人终于表现出释然,把包放在旁边,身体前倾,手肘搭在桌上,一副迫切倾诉的姿态,“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敖秉实在不想提他的名字,即使是想一想都觉得不舒服的地步。
偏偏这个人很热情,天真,甚至读不懂空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拉拉杂杂自我陈述了一大堆,敖秉时不时应付两句,心思却早飘到了其他事情上。
比如:晚上吃什么。
他的鸟妃……不!灵解,唉,都怪小凛把他们带跑偏了,是灵解!鸟妃的舌头刁钻得很,对吃食各种讲究,以前关在他家里的时候僵着脾气不吃饭,熬鹰似的,饿瘦了一大圈,现在要在医院恢复伤口,不能再继续辟谷,只得换着花样点各种高级餐厅的饭食。
是很坏的鸟舌头。
昨晚上把他摁在满是消毒水味的软枕头里舔破了嘴角的坏鸟。
敖秉下意识舔了舔唇边。
那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十分体贴地说:“你饿了吧,点一些东西吃吧,我请客。”
敖秉又想笑了,这人是不是还以为像五百年前一样。他在小凛那个年纪——未渡劫还在长茸角的小龙——因为贪恋人间繁华和人类玩到了一起,想吃街上的小摊,没有钱,自认为是朋友的家伙慷慨地掏钱给他买了两块龙须酥,还问他:
杀光东海的龙能不能凑足这么多龙须?
自己傻傻地回答:东海的纯血龙很少,大多数都是蛟化身的。
这人又问:你是纯血龙吗?
他说:是啊。
想必是那时候就暗中留心了吧。
与之相反,敖秉毫无所觉,甚至还认为他可怜,听说这家伙一降生就被传为灾星,长大后更是为全城人避之不及,便答应和对方做朋友。
或许那个年纪的龙都有一些泛滥的柔软,就如同小凛整天戴着厚厚的滤镜可怜一个毁天灭地的梼杌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
“谢谢不用了,我中午吃的还没消化。”敖秉喝尽最后一滴咖啡。
“你家住在哪里,离这里近吗?其实我可以骑车送你回家,那两个车轮是风火轮改装的,你没看出来吧。”对方说起来有些得意,随即马上瞧了瞧敖秉,想从上面找到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敖秉诚然地说:“市区不让骑自行车带人,抓到罚款。”
他又看了看手机,想找个借口走,可惜今天下午局里没有紧急事件,信息栏一片空白,让他心里烦烦的,指骨敲了敲桌面,再抬起手解开了领口最高一格的扣子。
那人突然蹙起了眉头,盯着他脖颈看。
敖秉打了个激灵,那眼神太过露骨直白,仿佛下一秒就要跨过桌子扑上来,他连忙收紧了领口,明显地沉下脸,“我还有事,账我结了,以后不要联系。”
他站起来要走,对方熟练挡住他的去路,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让那老东西亲你脖子了?亏我还以为你是被逼的。敖秉,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这么……”
敖秉索性松开手不遮挡了,稍稍昂起线条紧绷的下颌,将吻痕暴露在对方炽烈的视线中,微笑道:“对,我就是这么不知羞耻的龙。”
“……你在说反话,你一定是听谁说我最近会来找你,提前做好假吻痕来气我是不是?”
不得不说,这人很会逻辑自洽。
这样的人,活得一般轻松自在得多。
“我相信你,你不会沦落到自愿做那么肮脏的事。”
敖秉讥笑着反问:“肮脏?坐牢出来的人,责问我肮脏?”
对方讪讪避开他的视线,“你知道,我是无辜的,是被灵解用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入狱。”他又紧握起拳头,“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老畜生,我会连着你的份,一起还给他!”
正在这时,玻璃窗外路过一道高挑的身影,目光向前,走得慢腾腾但很沉稳,金色长发用宝石发扣别住,尾梢晃晃悠悠,病号服外套着不知道哪个小辈上供的外套,走到旁边的花店,停下来,捧起一束满天星。
那场景,看着挺养眼的。
敖秉却瞬间屏住了呼吸,急速望向哪吒,对方眯着眼睛迷惑了下,似乎在判断那头金色长发的来源,一番思索后,尚且未和他认识的任何妖类联系在一起,于是他问:
“那是谁?”
敖秉一把推开他,快步走出去,声调变得恶声恶气:
“在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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