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王八刷金漆
“什么?”
“此事当真?”
“这”
“空口无凭”
太和殿内一片喧哗,众人的脸上皆是震惊。
黎星宿看着柳无故问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他的视线说是看着柳无故,实际上落在了柳无故的衣袖上,在被宽大衣袖遮住的地方,那里揣着一只昏睡的浅蓝色羽毛的鹦鹉。
“回陛下,这是臣在盏州知府家中找到的账本,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他与盏州守备对劫掠所得钱财的分赃。”柳无故将账本往前一递。
曹公公走了下来,拿过账本交到黎星宿手里。
黎星宿随意的翻了翻,还未等他说完,章承恩便开口了:
“陛下,一本账本不足以说明什么,柳大人说盏州知府和盏州守备勾结,用守备兵扮作山匪,那劫掠所得的钱财在何处?”
柳无故早就料到有人会对自己发难:“在盏州知府家中睡莲池下,派人去抄家,一去便知。”
兵部尚书冷哼一声:“那我等怎么知道,这账本和钱财是真是假,若是你刻意放在”
“周大人,这种没脑子的话以后别再说了。”柳无故毫不客气的打断他。
他眼神甚至没看向兵部尚书,但语调却是十足的轻蔑:“账本上有盏州知府和守备的亲章,除此以外,还有他们亲笔写下的名字,和摁下的手印。”
“如果你非要鸡蛋里挑骨头找茬的话,”柳无故终于看向他,一只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额角,“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从未去过盏州,甚至多年来一只在宰相府和皇宫生活。”
“我如何能有那么大一笔银子去藏在盏州知府家,只为了诬陷他?”
柳无故的话锋一转:“我没有私产,也不认识什么人,若是有人会给我拿银子,那也只有我父亲和陛下。”
最后一句话紧逼兵部尚书:“周大人觉得,是柳相和陛下谁给我的银子,让我栽赃盏州知府。”
兵部尚书面有菜色,对着柳永昌躬身道:“柳相,下官绝无此意啊。”
他说这话时只想着拿话头刺一下柳无故,他儿子周鸿远因为柳无故绝了仕途之路,他怎能甘心,但一时嘴快根本没考虑到柳无故还是柳相庶子。
柳无故看着兵部尚书只顾着给柳永昌解释,丝毫不在意高坐在龙椅上的黎星宿,心中轻叹:小皇帝这个皇位,坐得真是小可怜一个。
后半程的早朝几乎跟小皇帝没有什么关系,柳永昌和章承恩两个人就商讨出了解决这件事的章程,最后敲定主意的是柳永昌。
柳永昌朗声道:“臣以为,此事涉及重大,事关朝廷威望,不如让张参将率人前往盏州,核实柳大人所言是否属实,更何况盏州知府守备虽然已死,但参与其中扮作山匪的守备兵还未缉拿,张参将核实赃款过后,将一干人员捉拿归案,再交予刑部。”
“陛下觉得如何?”他最后问道。
黎星宿自然不会有异议:“就依柳相说的办。”
“陛下,柳大人既已查明山匪霍乱,还是撤去他的官职,毕竟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
柳永昌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并且此事乃他一人之言,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皇后还是不要踏出坤宁殿为好。”
柳无故心中冷笑,想刺杀他时,就无人手可派去盏州,刺杀失败以后随便一说就是一个参将。
而且柳永昌这话,就是想将他软禁在坤宁殿了。
黎星宿应了:“柳相说得及是,就依照柳相所说。”
不答应也没有办法,别看柳无故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但其实没有任何人将他放在眼里。
没有实权,嘴皮子再利索又如何。
还不是柳永昌一句话,就被软禁了。
下了早朝,柳无故回了坤宁殿,收到消息的含春早早的就带着人迎在了门口。
“皇后这些日子受累了,可要沐浴?还是奴婢叫小厨房给您做点吃食。”
柳无故颔首:“先沐浴吧,再准备些小主子的吃食。”
含春一愣:“小主子?”
“本宫养的那只鹦鹉,以后就是这坤宁殿里第二个主子。”柳无故伸手探进衣袖里rua了rua那只睡得极沉的鹦鹉团子。
含春没有露出异色,赶忙低着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柳无故刚刚坐下,等着沐浴的水备好,便听见门外含春通传:“皇后,柳相到了。”
“让他进来。”柳无故在屋内略抬高声音说道。
门外含春面有难色,硬着头皮对已经听到了的柳永昌说道:“柳相,请。”
柳永昌神情有些不满,但没多说什么,进了房间,自从他掌权以来,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这么怠慢他了,就连见皇帝,都是皇上在门口把他迎进去。
含春待他进去后动作利落无声的关上了门。
柳无故稳稳的坐在黄花梨雕凤椅上,姿态悠闲,见柳永昌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没有问的准备。
“你知不知道,就连皇上,都是亲自将我迎进养心殿。”柳永昌沉声道。
柳无故笑了:“柳相身为一朝宰相,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摆谱都摆到后宫来了,要不要干脆把画像挂在城门上让每个进城的百姓都对着柳永昌这个名字歌功颂德一番。”
柳永昌猛地一拍他面前的紫檀木雕螭纹鱼桌,“大胆!”
自古以来,只有尸体会被挂在城门上,多是犯了事,爆尸以警示他人。
宰相一怒,百官惶恐,但柳无故听见这一拍,只简简单单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柳相还是说说找我有何事吧。”
柳永昌想到自己的目的强压着怒气道:“你武功上乘,天资非凡,是否想过在军中有一番作为。”
追杀柳无故的人,是他派去的,在那么多人的追杀下,仅凭一个人就杀死了几十人,此等武艺,柳永昌不想轻易放过。
柳无故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讥讽:“我的仕途,不是在父亲大人将我送进宫时,就亲手断送了吗。”
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就想让他给柳永昌这个老匹夫卖命,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柳永昌说出的话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要你想,为父可以送你出宫。”
若是这话说在追杀之前,柳无故是有可能接受的,他本可要与柳永昌互利互惠,各取所需,但是如今被人骑到头上了,还让他卖命。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本就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柳无故。
柳无故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宫内有吃有喝,还不用伺候皇帝,我胸无大志,只觉得留在宫里挺好的。”
柳永昌缓了脸色:“这么些年来,是为父不好,对你疏于管教,可你痴傻多年,为父是找了无数名医来为你看过的。”
柳无故回想了一下,在五六岁那年好像是叫过一个太医,“五六岁那年叫过的那个太医,名字叫无数?”
“我不是痴傻,我是有记忆的,别再妄想用虚构的话来哄骗我,”柳无故眼神锐利:“那太医断定我痴傻以后,你就彻底放弃我了。”
“这么多年,若不是我的师父,我早就饿死在宰相府里无人问津的角落了。”
柳永昌脸色微变:“你的师父?是谁。”
“这就不关柳相的事了。”柳无故冷淡的说道:“柳相请回吧,我此生都不想与你共谋事。”
柳永昌面色阴沉,眼里尽是杀意:“这话,你记好了。”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黎星宿在养心殿内,一个宫女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他脸上露出一丝讶然,随后手指轻轻挥了挥,示意宫女退下。
柳无故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他房间里背手而立的皇帝陛下。
“陛下?”
黎星宿转过身,就看见仅着一件单衣身上水汽弥漫的柳无故,他没擦干水便穿上了衣服,身上未干的水打湿了衣服。
单衣太薄,又是白色,被水浸湿的地方几乎看得见肉色。
黎星宿猛地转过去,大声喝斥:“还不把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
回想起刚刚一瞥而过的身材,以及好大那么大真的是人吗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黎星宿,耳朵默默红了。
柳无故视线落在小皇帝通红的耳朵上,白玉染红,似上好的红玉,若是捏在手里把玩,手感定是极佳。
他心里轻笑一声,都是男人,这小皇帝倒是纯情。
柳无故并不知道,他感叹纯情的小皇帝,已经快将车开上高速了。
待柳无故穿好衣服,黎星宿才转过身,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赧然,只有耳垂上尚未的一抹红暴露了主人的心情。
“朕听说柳相来找过你,并且与你不欢而散。”声音似水滴落入湖面,有些清朗又更多温柔。
柳无故直直的看着黎星宿,一言不发。
被盯着的人有些不自在,强忍着想后退的脚,一直站在原地和柳无故对视,暖玉似的耳垂,却在这漫长的对视中一点点又红起来了。
“臣倒是没想到,皇上对宫内发生的事情,这么的了如指掌。”柳无故终于开口。
黎星宿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这是自然。”
他是故意让柳无故知道这一点的,毕竟要拉拢人,自然要给出一些筹码。
“柳相权势滔天,你本就是他的儿子,与他好好相处才是正道。”黎星宿若有所指。
柳无故冷笑出声:“柳永昌那个老匹夫今天在我面前摆谱,老王八刷金漆,真拿自己当皇帝了。”
又听到一句新奇骂法的黎星宿一愣,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是人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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