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恐男
蜡菊衔月开,露华香衣重,谁家野情惬,万花园中人。
采薇院的两个小丫鬟冬羽和冬雀站在凉亭十步远处,脸上的笑容玩味,各自撇开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
莲池中的荷花高高低低地开着,在夜风里送来几缕清幽的芬芳,沈栀站在傅晗三步远的位置里,后背就是冬羽她们,脸上的表情柔和。
傅晗背着一只手,语气温柔:“今年迁任大理寺,公务繁多,倒是许久未见你了。”
若是大理寺的同僚在此,听傅晗这语气说话,断然是大惊失色,傅晗哪时候语气这么温柔过?
沈栀弯着眉眼,她笑得浅的时候,脸上的梨涡并不明显:“大理寺日理万机,整日为百姓们奔波,忙的都是大案要案,傅公子心怀百姓,自然是更忙些。”
傅晗轻叹一声,心里说:你要是寻我,我肯定是不忙的……但也只是想想,口上依旧正经:“听闻沈左丞南下常州赈灾,一切安好?”
“父亲一切都好,信中说是月末便回来了。”
“那便好……”傅晗的声音低了些,转开步子,去看莲池中的荷花,忽然问道,“沈姑娘过得好吗?”
沈栀侧了侧头:“挺好的,劳傅公子挂心。”
三句话说着,一句没在点上,傅晗只能道:“听闻我母亲上门拜访,你们可曾遇上?”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沈栀实话道:“傅夫人登门拜访,理应由主母接待,未见二伯母找过我,也没见着傅夫人。”
“这样啊……”傅晗松了一口气。
母亲身边的李妈妈透露,说夫人去了一趟丞相府,回来后心情很不愉快,傅晗担心母亲对沈栀有什么意见,又苦于没有见面的机会,一等二等便等到了七夕宫宴……如今听沈栀这么一说,才终于是放下心来,两人连面都没见上,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前段时间庙会,婉婉让你给我求平安福,这事婉婉唐突了,我知你一向守礼,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婉婉也是忧兄心切,傅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介意。”沈栀这话的意思是她并不觉得唐突,可落在傅晗耳朵里,重点就偏到了沈栀并不介意给他求平安福上。
“听婉婉说你们在石猴那给我求了不少平安……”说着,傅晗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前几日办差,路过福荣大街,见到这簪子做得很是别致,觉得很适合你……”
说着像是怕沈栀不肯收,补充道:“这簪子是成对买的,家中仅有婉婉一个妹妹,放着也是闲置,想到沈姑娘平日里对婉婉多有照顾,这簪子还请你收下……”
沈栀的目光落在发簪上,目光一下子微妙了起来,若是冬羽在,也一定能认出来这发簪就是孙大娘首饰铺里的簪子,还是孙大娘用沈栀的图做出来的簪子。
见沈栀许久未说话,傅晗难得有些忐忑:“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沈栀语气很轻,“只是这簪子……是我做的。”
一息之间,夜色凉了许多。
沈栀却难得俏皮:“是背着家里偷偷和外面的首饰铺子一起做的小生意,家中并不知道,婉婉也不知道,既然被傅公子撞上了,我也不好瞒着,但还希望傅公子莫要将此事告诉我的家人。”
傅晗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他把簪子收回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
“……好。”
七夕节是可以交换礼物的,男子向女子送礼,女子若是喜欢便会把她们准备的巧果巧酥,还有藏了枣的饺子赠与他们,但看来,他是拿不到了。
傅晗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被傅婉嘲笑:“沈姑娘的心意,我明白了。”
沈栀福了福礼:“那沈栀便告辞了。”
夜色降临,晚风都是冷的,方才沈栀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一吹,忍不住颤了一下。
自前世那一日惊心后,沈栀就不能与男子有亲密接触了,人多时,站得近些,勉强可以接受,但独处不行,超过了沈栀认为的安全距离,她便会控制不住地出冷汗、心悸、发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知道自己嫁不了人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耽误别人?傅晗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但还是那句话,沈静瑶要不了,沈栀又要得起吗?
傅晗喜欢她知书守礼,克恭克顺,所以她把簪子的事告诉他,意思是她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不乖,也不懂事,聪明人说话不必那么直白,点到为止,傅晗也知道了她的心意。
解决了一桩心事,沈栀心情舒畅了很多,傅晗之于她上辈子的情谊太重,她欠他一句交代的。
路过后花园,沈栀刚绕过假山,忽然几声猫叫传来,惹得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沈栀侧头去找,后花园怎么会有猫呢?
她循着声音往前走,就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窝在草地上,舒服的小憩,眯着眼睛,不时轻舔自己的小爪子,可爱得不行。
后花园是去光露殿的必经之路,这会儿宫宴,人都往光露殿去了,人迹奚落,沈栀心想,它或许不小心走丢了。于是她走过去把猫抱起来,她正要去光露殿,顺便把它带走吧,也替她找一下主人。
猫很乖,陡然被陌生人抱进怀里,也只是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沈栀一眼,觉得安全,又重新睡着了,一动一动的胡须扫在她的手背上,有点痒。
刚准备起身,下一秒,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很近地响起,沈栀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沈栀的脸“唰”一下地全白了,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脸上的恐惧明显。
江谏有些意外:“三小姐这是做什么?”
沈栀害怕得口不择言:“您离我远点……”
江谏挑眉:“可是你怀里的猫,是我的。”
说的是猫,可看的却是沈栀。
“我……”沈栀的呼吸很重,额头汗涔涔的,江谏离她很近,几乎是一步上前就能碰到她,沈栀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了。
江谏见她这么怕,却依旧抱着猫,丝毫没有要还的意思,觉得有趣,索性蹲了下来,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玩味地笑了一下:“三小姐到底要看我几次?”
从方才赛巧一试,沈栀就一直在看江谏,虽然她从未与江谏接触过,可并不妨碍她依旧觉得江谏是个危险的人。他的眼神总让人看不透,而看不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忽然,江谏道:“喘气。”
沈栀连眸光都停了,从江谏来之后,她连呼吸都不敢。
江谏似乎是才察觉出不对,抬眸一扫,果然见她额上一片汗,他微微挑眉,这位三小姐倒是比他想的还要有趣。
想起她方才说的那句离她远点的话,江谏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你怕我?”
还没等她回答,江谏又问:“怕我,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说那种话?”
他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一上来就问到让人心跳不齐的事。
果然,江谏一退,沈栀就开始呼吸了,她的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只说了句冒犯。
沈栀的声音里带着很轻的哭腔,很小的哽咽了一声,江谏蹙眉,又退一步,目光注意到沈栀抱着猫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你不能和人靠近?”
不对,她今日还捏了家中丫鬟的脸。
“你不能靠近男人?”
沈栀瞬间抬头,江谏知道他说对了。
“那你还和傅晗在凉亭说话?”
“……?”
四周静了一下,江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轻咳两声:“原以为沈三小姐是真的知书达礼,现在看来竟是有恐男症,稀奇……”
沈栀被揭穿了,也没恼,垂下眼眸,将发颤的手指藏进猫的肚子下,冬羽不在,她只能靠一只猫当护身符,她心里乱乱麻麻地混成一片:“烦请王爷不要告诉别人……”
这猫也是睡得踏实,出了这么大事,也是一动不动,还把头往沈栀的怀里埋,半点没有在他怀里那样不安分的模样。
“你快些起来吧,一会让人看见了不好。”话音一落,江谏转身就走了,他仿佛真是个翩翩有礼的贵公子,失礼的事全然没做过。
“靖安王殿下,您这猫?”沈栀很快站起来。
江谏轻啧一声,想到某个烦人精:“你帮我养几天,养到十二斤再还给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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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羽和冬雀方才被自家姑娘瞪了一眼,灰溜溜地跑了,这会儿在殿外等了许久又不见人回来,刚准备去找,一抬头人回来了,怀里还多了一只猫。
冬羽惊讶极了:“姑娘,这猫哪来的?”
沈栀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捡的。”
沈栀出趟门,身心俱疲,招呼两个小丫鬟回了席上。
也是直到入席之后,才瞧见了一天未见的沈静瑶。
沈静瑶的脸色算不上好,大殿中粉黛盈盈的珠光映在她脸上,更显她憔悴。
冬羽在她耳侧小声道:“今日二姑娘哪也没去,一直跟在二夫人身边,但二夫人好像在同二姑娘置气,两人一直没说话……”
沈栀的目光从她们面上扫过,没说什么。
筵席散场,沈栀原想着把自己做的巧果和酥饼拿去送给傅婉一些,可食盒拿回来打开一看,有个饺子被人咬了一口,露出里面半个红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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