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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二月里,郭珍珠被送到洛阳安府,洛阳有两座安府,一座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安府,一座是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崇的安府。安庆绪把郭珍珠送去的是他大哥安庆崇的安府,因为他们两兄弟与父亲安禄山关系并不怎么好,安禄山最宠爱的小儿子安庆恩与他们异母,而且比安庆崇的儿子安允汶还小一岁。

        安庆崇是个财迷兼工作狂,范阳所有的商铺都是他的,洛阳所有的商铺也是他的,北疆大部分的商铺也是他的,甚至西域和大唐的商货往来也大多在他掌控,他每天不是在巡商驿就是在算账,简直让人想不起他明面上的官职还是太子太保。

        有这么个爱赚钱如命的丈夫,安府实际掌权的是安庆崇的妻子荣义郡主李荷和他们的独生儿子安允汶。安允汶比郭珍珠小两岁,今年才十二,正是娘不疼爹不爱的跋扈期,郭珍珠刚住进来安允汶冲进后院大叫大嚷,“小珍珠!小婶婶!快出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儿啦!”

        郭珍珠正病着,安锦绣也被送来照顾她,安锦绣和史朝英代她出头。安锦绣说,“小公子,二小姐才刚及笄,还未及婚配呢!”史朝英说,“安小公子莫乱说道,让人听着还以为我家小姐和安家怎么了呢!”

        嘿!安允汶一边一个,挤兑史朝英,“你家小姐?你不是史家丫头嘛!史叔叔把你送郭家了?”然后又骂安锦绣,“好个吃里爬外的丫头,珍珠是我二叔童养媳哩,她不嫁我二叔还能嫁谁!”

        “哇”一声,郭珍珠大哭,荣义郡主正赶过来,在院里就听到儿子口无遮拦。“把少爷赶走!”荣义郡主指使贴身丫头和姨娘赶走讨人嫌的安允汶,她抱了郭珍珠又哄又安慰,一转头,死小子还站旁边。

        “还不滚远点……”荣义郡主踢儿子。

        “珍珠,你哭起来真好看!”安允汶古灵精怪,郭珍珠眼圈通红,抽泣两下,不哭了,她才不要哭给小屁孩看。

        过几天,安庆崇回府,荣义郡主与丈夫商量后,她安排了马车家用和丫鬟姨娘,带郭珍珠去洛阳行宫休养。

        美其名曰休养,实际是她跟安庆崇说他二弟把郭珍珠这么送来实在不明不白,让姑娘家受人非议,何况郭子仪连立大功圣眷正隆,莫名其妙也不提亲就把人姑娘养自己府上不放,这是抢亲还是怎么着,郭家要是恼了,以后两家如何往来?

        安庆崇当然听夫人的,荣义郡主于是送郭珍珠去了洛阳行宫。那洛阳行宫是早年圣上最喜欢的避暑行宫,近年来太子巡视大运河时曾和太子妃张妃和广平王南阳王殿下也曾在此下榻。

        皇家避暑别院虽然不比西京,但也礼仪众多,殿院深深。殿门口来迎接众人的女官一指点了扶着郭珍珠的安锦绣,说道,“梳了未出阁姑娘家的发式,却破了身子没规矩礼法,这样的丫鬟如何能伺候好小姐,你且回去,此处收不得你!”

        安锦绣被那女官一口说破,大窘退到荣义郡主身后。那女官又说,“郡主逗留几日也可离去,十娘自会好好照料郭小姐。”

        荣义郡主居然也不敢说什么,她自称“李荷”,称那女官“萧女史”,“那李荷就回去了,还望萧女史代向王兄问好。”女官萧女史优雅点头,牵着郭珍珠,领着史朝英,走进殿里。

        荣义郡主回了安府,先命人从祖宗祠堂里放少爷回来。安允汶因为口无遮拦被他娘亲罚在祠堂面壁思过,其实荣义郡主只是借了这个由头,奉宫里的命令行事。

        二月里她小叔子刚把郭珍珠送来洛阳安府,王兄广平王李俶就派人送来口信。广平王的口信客客气气,请她把郭家小姐送去洛阳行宫休养,李荷不敢不从,那广平王是圣上的嫡皇孙,李荷虽封号“荣义郡主”,毕竟只是宗室女子。但她也知道小叔子喜欢这女孩,两相权衡,她找了由头送走了郭珍珠,安府她管事,她说了算。

        再说郭珍珠住进洛阳行宫,本以为这女官第一天就赶走了荣义郡主和安锦绣,一定规矩多多不好相与,谁知打发走了安家的人,那萧女史对郭珍珠和史朝英倒是和蔼可亲,衣食用度都是极好,连平日所有安排喜好也极随她的心意。

        郭珍珠想上学,但不想听宫里的先生教授,萧女史便陪她去洛阳官宦子弟学堂,给她专门辟了间屋子听先生和子弟学生们上课。郭珍珠拨弄了下宫里乐伶的琴弦,萧女史便让一众乐伶各自演奏自己最拿手的乐器曲目,看她喜欢哪个乐器再让乐伶专门教她。郭珍珠问这世上是不是真有霓裳羽衣曲,萧女史笑道,“郭小姐也知道霓裳曲?十年前,十娘正是为娘娘一曲伴舞的一名小小宫女。”

        原来萧女史名叫萧十娘,琴棋书画闻名三苗,当年以三苗才女之名入宫,服侍过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杨贵妃,还为贵妃娘娘那一曲闻名天下的霓裳曲伴舞。

        萧女史换上霓裳裙,传说中的霓裳裙就是飘拂轻柔的舞衣,与后世的汉服相似。萧女史的霓裳裙是贵妃娘娘亲赐,白衣绿裙飘逸如湖水,金绣的霓裳花绣满整幅长长的水袖。

        那霓裳曲全曲极长,分散曲、中序、和曲破三部分,原本需三十名乐伶演奏歌唱。圣驾不在,不能随意演奏,萧女史便轻声哼唱了中序里的慢板抒情的乐段,由慢转快,她按乐曲节拍边歌边舞,直接进入第三段曲破乐段。

        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高潮,以舞为主,繁音急节,萧女史轻唱转为铿锵,脚下舞步速度从散到慢再逐渐加快到急旋急转,最后在“人何在”和“飘零久”的三字吟唱中结束,缥缈转沉郁,舞而不歌,令人万千感慨。

        萧女史舞完,含笑看郭珍珠。这些日相处,她已经知道这女孩擅长舞蹈,且过目不忘。果然,郭珍珠毫不忸怩,起身就舞,一舞,一抬头一起势,都是她刚才的霓裳舞动作,分毫不差。郭珍珠舞完,萧女史笑而不语,史朝英却叫道,“小姐,您舞得怎么和女史大人舞得虽然动作一样,但好像两个舞似得?“

        可不是,萧女史的舞,情调娴雅,舞完气定神闲,而郭珍珠的舞,疾风骤雨像鼓点般,舞完大汗淋漓,她身体还未完全复原,萧女史唤人端茶送手巾,给她抹汗扶她坐下歇息。

        “你擅长节奏强烈大开大合的舞,不过你太小,中途就体力不支气息不继。还有,美往往在于对比,所谓浓淡相宜远近相安。你想想,一支舞曲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得激烈,即便是舞者舞得动,看官也看得累,是不是?”萧女史循循善诱,郭珍珠嗯嗯点头。

        住在洛阳行宫的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春去夏来,夏去秋来,五个月里,萧女史教授郭珍珠乐器舞蹈,郭珍珠是典型的买椟还珠,她喜欢上一座贝雕螺钿古琴,那古琴是桐木与楠木所制,面板以贝壳和玉石雕琢装饰,音色委婉,音质淳美。但她只喜欢那琴和琴音,不喜欢好好跟着乐伶学弹宫廷乐曲,于是她又用上天生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哼一曲自己喜欢的乐曲,让乐伶师傅记下谱曲,然后再演奏给她听,她凭记忆记下乐伶的指法,按自己的节奏和心性再奏一遍,所谓“托劈抹挑勾剔打摘“的古琴指法一概不管,萧女史毫不以为忤,只让乐伶把她喜欢的曲子一一记下,装订成册,。

        萧女史每日写下一封小笺送出,这一日她写下,“今日小姐又喜爱上一支紫竹洞萧,还哼唱了一曲名曰牧羊曲,说此曲只因天上有,欲以曲与乐伶官换那紫竹洞箫……”

        小笺送到九原太守府,坐镇后军的广平王李俶看了拍案大笑,叫冯立八百里加急送去回信,“给她那萧,只有一样,可不能教她吹!男不吹笛,女不吹……”

        八月里,安允汶借他娘亲的光也来了行宫,鬼鬼祟祟这小子避开萧女史摸到郭珍珠住的偏殿。“哇!”郭珍珠正在学琴,吓了一跳,安允汶跳到她面前以手比划她头顶,“噢,终于是长高了……”

        “我比你大,叫我姐姐!”郭珍珠反抗,她到哪儿都是最小,但总比这小男孩大吧,这个叫安允汶的男孩子白白胖胖,与他父亲安庆崇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姐姐?”安允汶一本正经地说,“小珍珠,别说我二叔心急,连我都急死了,你这么个长法,哪年哪月我才能叫你二婶?”

        又来!郭珍珠生气,安允汶摸出件东西马上赔不是,“小珍珠,这是我做的,送你,你可不能生我气,你生气我娘又要罚我跪祠堂了。”

        安允汶送她的礼物是一只缩小版的弩机,阿波达干送她的那副弩机被朝英收了起来,安庆绪和史朝义吩咐过不许她再用,被安允汶得了,他这人喜欢做木工做机簧,他拆了那副弩机,按比例缩小做了一模一样一副三连发带瞄准器的弩机,大小只有原先的一半还小,精致轻巧,正适合郭珍珠用。

        “喜不喜欢?”安允汶凑过来,郭珍珠开了箭盒,把里面的小金箭取下,摘了锋利的金箭箭头,再装回箭盒。

        “我就说嘛,你以后可是要做我二婶的,我二叔是漠北战神,你怎能不会箭术,朝英这丫头骗我,说上次幽州城头那一箭不是你射的,我才不信,军中都传遍了……”

        安允汶还在贫,郭珍珠已经举弩瞄准他——

        “安允汶!”郭珍珠抓弓贴面,指压扳机。

        “姐姐饶命,允汶不敢了,哈哈!”安允汶嘴上打哈哈,脚底下溜得比谁都快,郭珍珠一板弩机,无簇的小箭离弦而出,扑地一声,正中安允汶屁股,精准无比。

        “好!”安庆崇踏进殿门,鼓掌称好。

        “安大哥,李姐姐。”郭珍珠收弓,呐呐开口叫他们夫妻,人家把她送来行宫,托女官用心服侍,一来就见她拿弓追杀他儿子,好窘哦。

        安允汶皮糙肉厚,拔了那箭就跑,安庆崇拾了那无簇的箭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郭珍珠,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仿佛是他最心爱的帐簿。

        郭珍珠楞,再看,死小孩安允汶也回来了,站在他娘亲身边,有样学样打量她,还忍不住坏笑。

        “安大哥,怎么了?”郭珍珠摸脸,她模样一点没变,他们怎么了?

        “珍珠,你快十五了吧。”安庆崇问。

        “到十月就十五了。”郭珍珠的生日是十月初三,现在已是八月了,洛阳真是个好地方,这半年她在这里住的安心,一场病都没得。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二岁,允汶满府叫喊,说二叔带回来个小女孩。。。”安庆崇说。

        “爹爹记错了,允汶说的是二叔带回来个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女孩。”安允汶纠正。

        “这两年我顾家甚少,府中一切都交由庆绪打理,他一介武夫脾气耿直不知温柔,你多少受了些委屈,我是知道的。”安庆崇说。

        “幽州一事庆绪已禀明我,他的心思我早已知了,你既有心于他,又有如此心肠,”安庆崇一掂无簇之箭,“庆绪是我嫡亲弟弟,我一直担心他杀戮过重,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也欣喜。”

        郭珍珠知道不妙,肯定是她生病时安庆绪吻她喂她喝药的事,古代是不是女儿家给男子看到脚都要非君不嫁,何况是唇齿相接……“师傅!”她求救,萧女史出现在殿外。

        “勣石大捷,你大哥大败阿波达干,突厥已名存实亡。你大哥迁军灵州,我明日即与庆绪去灵州会你大哥。”安庆崇又说。

        “不知安大人与安副使去灵州何事?”萧女史进殿,向安庆崇行礼问道。

        “庆崇与庆绪去灵州提亲,等你及筓,安家就能风光娶你进门。”安锦绣扶着荣义郡主进来,荣义郡主雍容华贵,笑得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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