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年一别,再遇故人
打酱案告破,齐老六被捕入狱,这件命案,也算告一段落。
翌日,神捕堂内。
“凌姑娘不愧为神探之名,才短短两日,就抓捕了真凶,就连本堂都自愧不如呀。”白文正三言两语,把凌乌月捧得高高的,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案金不能不给。
凌乌月道:“大人妙赞了,乌月愧不敢当。大人功在社稷,查案这种小事,理当交由我们来办就行。更何况,这次并非乌月一人之功,这其中还有不少秋水、和少卿的功劳。对了,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
“嗯?”白文正一愣,不会还要另外加钱吧?便问:“还有吗?是何人?”
这时,白少卿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边,冷笑道:“除了那位英雄救美的卫无羡,还能有谁?”
“卫无羡?”白文正想了想,刘捕头凑过去在耳边提醒,白文正这才想起了他来。
毕竟他刚来两天,也没在神捕堂里出没,所以,白文正一时间也没联想到。
这时,凌乌月又说:“不错,正是卫无羡,此次命案,虽然有迹可寻,但若不是他多次从旁提醒,恐怕齐老六至今都还在逍遥法外。说起来,他才是那个最大功劳的人。”
提到江无羡,凌乌月表现的十分平静。回想起这个带着神秘色彩的男人,总是突然的出现,却又突然的消失,彷如迷雾一般,似乎他心中藏满了许多故事。
话到此处,白文正缕缕胡须,想了想,这卫无羡才来两天,凌乌月就给他如此高的评价,这其中会不会有鬼呢?
见白文正暗自思量当中,凌乌月索性开口:“卫无羡的能力,不在乌月之下。只是此人行事低调,一向不在人前显露而已。”
说罢,她回想起八号赌场的一幕,清楚记得江无羡在搂住自己后,打出那掌。
想那对战的哥弟俩人,也算是江湖上厉害的高手了,可是江无羡只仅仅出了一掌,便把那人打的飞出去动弹不得。
由此可想而知,此人的武功之高,必定是顶尖之属。
白文正犹豫了稍稍后,笑着应道:“不不不,本堂没有不信。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三人都来了,为何没见到那卫无羡呢?”
凌乌月还未做答,一旁的秋水便抢道:“刚才回来时,我看见无羡哥哥往案房里去了,此刻他应该在案房里吧。”
就这样,短短的聊了数语,白文正便把案金交给了凌乌月。
正待此时,小厮匆匆来报:“启禀大人,隆平王府世子来了。”
“隆平王世子?”白文正一愣,与身旁的刘捕头互看了一眼,“他来干什么?”
听的隆平王府世子来临,凌乌月收下案金后,立即称道:“那么乌月先行告退了。”
话音刚落,秋水先走了出去,白少卿随即从椅子上蹦起来,“这里也没我的事了,二叔……不,应该是白大人。我也先告退了,您就自个玩吧。”
三人出了房门,走到院中,却见迎面走来了两名男子。前头那人,一副年轻俊雅的容貌,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确有几分世子的模样。
而他身旁跟着的,是位身穿墨衣的带剑护卫,能看出,此人身手不低,绝非普通的草莽货色。
凌乌月偷瞄了一眼,但那世子似乎多长了只眼睛,登时便立刻察觉到她,瞬间回扫过来,与她互望。
微微示意,二人擦肩而过。
虽然如此,待他二人走后,凌乌月还是转过身去,打量了稍稍会。
突然,白少卿一个响指打来,给凌乌月吓了一哆嗦,骂道:“白少卿,你有病啊?”
“人都走这么远了,你还看呢?人家都有两个王妃了,有什么可看的?”话到这里,他摆出一幅委屈相,道:“我说大美人,你怎么就不会看看我呢?”
凌乌月见跟他说不清楚,索性懒得搭理他,不过对于这位世子的突然造访,她还是觉得,这里面一定藏着猫腻。
想了片刻,便就转身走了,白少卿跟在身后,吵着闹着:“大美人!不要走那么快嘛,你等等我呀。”
此时,江无羡在案房里,他打开了左边的卷房,取出了唐三携带的这块神秘图案,仔细的看了起来。
只见花纹上面,印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似山川地理那般,似飞禽走兽那样,隐隐的看见几个扭曲的古字,但他并不认得。
撑开双手,图案就拿在眼前,心声讶道:“不错!这些花纹图案,的确是从九鼎图上拓印下来的。只是比起真正的原样来,这块布料上记载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可是唐三又从何处寻来的呢?难道是扬州吗?”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江无羡立刻把目光横扫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秋水刚迈进来,就像个小女孩那般喊道:“无羡哥哥,无羡哥哥!”左右看了看,见江无羡静静的坐在案桌前,手中握有一卷竹简,再回头来,不慌不忙,道:“看你如此高兴,想必是白大人给你们发放了案金了吧?”说着,他又补充道:“不妨说来与我听听,白大人给你发放了多少案金?”
提到白文正,秋水本来高兴的小脸蛋,一下子又拉回来。哼的一声,撅着小嘴,数落道:“无羡哥哥,我告诉你!我们这个白大人,真是太小家子气了。明明说好了连上次的案金一并发放,可刚才又说什么案金并未拔下来,结果只给了唐三这件命案的案金。哼!真的是快要气死我了。”
江无羡淡淡的笑了笑,安慰道:“好了,我们秋水妹妹呢,也不必先气恼了。这样,待到下次有命案时,你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不便出门查案,看他还敢不敢扣押案金。”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秋水听后又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着:“无羡哥哥提醒的对,待下次有命案发生时,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他,嘻嘻嘻。”
笑呵着,江无羡还未开口,秋水又问道:“无羡哥哥,按理来说,你应该也有案金的吧?为何不去领呢?”
江无羡道:“我才来了多久呀?若是此时去领案金,岂不是太过招摇了。再者,我加入神捕堂,也并不是为了案金而来,而是想尽点微薄之力,替这安阳城中的百姓们,抓几个罪犯罢了。”
说罢,他偶然回眼,见秋水不知何时般了张凳子,静静的坐在身旁。
手心捧着小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来。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瑶瑶头,秋水喃喃应道:“不!无羡哥哥说的对。秋水只是觉得,无羡哥哥太温柔、太平静了,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呢。”
江无羡浅浅一笑,便向她打趣道:“傻丫头,人不可光看表面,我是什么样的男人,你如何知道?你才多大呀?难道说,少卿兄弟他不温柔吗?”
“不不不,”秋水急忙辩解,又道:“他对别人温不温柔,我不知道。但是他对我,还是很温柔的。只是他的心意,都在凌姐姐那里,我……我都快被他气疯了。”
然而此时,门外却传来白少卿的大嗓门,刚迈进来就问道:“被谁气疯了?说来小爷听听,小爷帮你去揍他一顿。”
他话音刚落,凌乌月便也迈进房中。
秋水哼的一声,转过身去,任凭白少卿怎么挑逗,她都不见回语。
稍稍时,白少卿转过来望向江无羡,道:“喂!姓卫的,是不是你欺负我们家秋水了?”
江无羡还未说话,秋水就立刻站起来,“呸!谁是你家的,瞎说什么呢。再说了,无羡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呢。”
白少卿一急,凑过去小声应道:“哎呀,我是在帮你呢,你这丫头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了。”
秋水没有多说,而是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边走边道:“少卿哥哥,你先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好笑的话不能在这里说?喂喂啊!”连带着惨叫,秋水掐着他的手臂,便往角落里最后面的那张案桌走去。
凌乌月只从进门后并未出声,见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江无羡便站起来,走去问候,关切道:“你的伤还好吗?”
凌乌月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吧。
江无羡又道:“如今命案已破,回去后,就好好休息几日吧。”
正待此时,凌乌月递过来一小袋银两,目光微微移开,没有直面看他。
这一幕,也被白少卿看见了,向秋水问道:“好妹妹,你快瞧瞧,大美人这是干嘛呢?”
秋水先是瞄了眼,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凌姐姐做事,自然有她的原因,我们也不必过问。不过我要你答应我,往后要称呼他卫大哥,不能再喊姓卫的。”
“为什么?小爷为什么喊他大哥?”
秋水道:“不为什么,论年龄他比你大,你叫他一声卫大哥,又如何呢?”见少卿装疯卖傻,秋水又摇又晃,“你听到没有啊。”
“好好好!”白少卿无奈,“我答应你,顶多不喊他姓卫的了。但也不能喊他大哥,要想做我白少卿的大哥,那得有真本事才行。”
此时,江无羡这头,见凌乌月此番模样,便问道:“这是什么?为何给我?”
她轻轻的抬眸过来,道:“我已经回禀大人了,唐三这件案子,你也有参与破案。我们四人都有案金,这是你的那份,你把它收下吧。”
虽说凌乌月并不缺钱,但她是因为白文正认为江无羡刚加入门客之位,还不适合发放案金,从而觉得稍稍失落。这才把自己独有的那份,说成是白文正给他的案金。
江无羡浅浅的笑了笑,他心中很清楚凌乌月的心意,若是拒绝,以她的心性,恐怕是会更加纠结。
于是,江无羡伸出二指,从钱袋中捞出了几两碎银,叹息道:“这神捕堂的待遇,就是不错,案子破了,便也有了酒钱。如今钱也到手了,是该回去买酒吃了。”
说完,他就要离开。
“卫无羡,你给我站住。”凌乌月又立刻拦住了他。
不过她这一嗓门下去,边上的秋水和白少卿也都听见了,当即便移眼看来。
只见,凌乌月理直气壮的走来江无羡跟前,二话不说,索性拉出他的手心来,便直接把钱袋放上去。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案金。”
江无羡楞了下,刚想开口,却见凌乌月转身迈出去了。
也罢,有了这钱,回去以后,又可以找韶音姑娘买酒喝了。
离开了神捕堂后,江无羡先回到了酒馆。坐在屋内窗前,他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左右权衡下,看来这扬州一行,他是免不掉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先去个地方。
午后,江无羡雇了马车,便朝着城北而去。出了城门,弃掉官道,便向北上的一条小路前行。
数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陡峭的土窑村口,江无羡走下车来,便又向马车师傅招呼了句:“那边有户茶馆,你就在此处等我吧,我晚些时回来。”
“公子请便吧,小老儿就先去边上吃口茶,歇歇脚。这马儿也受累了,牠也要吃口水,歇歇脚了。”
江无羡走入村口,再次回望过去,这里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还是像当初那般光景,两岸被茂密的青绿包围,山路有些陡峭,也不似城中那般繁华热闹。不过,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却是非常的祥和与自由。
来到村中,看见一群孩童在打打闹闹,江无羡莫名的想到儿时,那一次,是父亲头一回骑马带自己来过这里。
不多时,来到一家打铁铺前,旁边挂着一面招牌,上面写着(古氏打铁铺),见得一青年男子,正在火窑前烧着生铁。
江无羡走近看了两眼,此人光着膀子,满头青汗,面相长的倒是有些淳朴可爱。
见江无羡走近后,他也瞧了过来。
也许是注意到江无羡手中抱着的长盒子,便说道:“这里不打造任何兵刃,还请公子另外换家铁铺吧。”
“不,我是来找人的。”
那人听后笑了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瞧你的模样,应该是从城里来的吧。我们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有你要找的人?”
与他说话时,江无羡注意到,此人打铁的手法,看起来有些眼熟。便又道:“我要找的是位故人,是位老先生。”
那人听了后,抹了抹了眉心上的汗水,一边敲着铁砧上的生铁,一边应道:“既然是位老人家,那我或许认识。咱们村的老人家,活着的已经没几位了,你不妨说来听听,这位老人家姓甚名谁?我也好指给你听。”
“不用指了,你一定认识此人,”话到这里,那人眉心一皱,手中铁锤便停止下来。
江无羡怔怔道:“此人复姓欧,单名一个泽字,乃是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后人,也就是令尊大人。”
“铛啷啷,”听了江无羡的话,他登时惊住,铁砧上的烧红的生铁掉落在地板上去,荡出了声重重的铖响。
“阁下究竟是谁?有何目的。”原本和蔼的态度,瞬间转变成戒备。
而江无羡不慌不忙,刹那间,打开了长盒,只一瞬,盒子里一道锋利的寒光闪过,一柄三尺长剑荡在眼前。
“月影剑!”那人立刻认了出来,望向江无羡,讶道:“你你是!”
“江尚之子,江无羡。”
目光很淡,平静如水,久违的名称再次被提起,似乎做了场很久的梦。
他听罢,还是难以置信,这时,江无羡又道:“子木兄,一别十多年,想不到你我兄弟,还有见面的这天。”
“无羡!真的是你,”欧子木听后,不在质疑,索性从里面跳出来就抱住了他,“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会活着回来的,告诉哥哥,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江无羡道:“子木兄请先听我一言,我现在就住在安阳城中,你我兄弟自有再会之时。今日匆匆来访,是有要事相求。”
欧子木冷静下来,仔细再看着他,一言一举,跟从前大为变样。
当初那将门小子,一贯嚣张的模样,如今在他身上,半点影子也找不到。
点点头,欧子木道:“你小子真是变了,记得从前,你说话从不咬文嚼字。不过没关系,知道你活着就好。说吧!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吩咐。”
拿出月影,江无羡道:“此剑伴我多年,出生入死,杀敌无数。当年伯父赠与我时,就曾说过它与我相生相克,直到银林军灭亡后,我才领悟伯父的意思。今日前来,是想请兄长帮我断其五寸,一半予我,一半予它。”
“好!”接过月影,欧子木与江无羡来到后山火窑。只见一面大鼎,镶于地板上,底下有个洞口传来热度。
不时,他抱来一口火炉,炉子里装满了细细的黑色石块,这是他爹毕生的心血。
石块来源于极北之地的深渊底下,江无羡站在一旁,只见他掷炉于鼎上,掷剑于炉中,剑端五寸,横插在细石当中。
月影剑,长三尺七寸,宽一寸七分,剑身镶刻数道月影,在夜幕下使用,月影渐渐显现,寒光更盛,与至于杀人于无形。
若是白昼出鞘,势必极反,锐气减增,不伤人,必当自伤。
这把名剑,是欧泽一生当中,穷心极力之作。剑属于坤性,而坤则为阴,当初江无羡就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觉年轻气盛,无所不能,一腔热血,便强制驾驭住它。
自苍山绝境后,多年以来,他才明白这份道理。在很多时候,事情都是注定的,无论人再怎么挣扎努力,终究是拗不过天。
但不得不说!
人活着,便是不停的与天较量,直到老天爷终于赢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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