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意念离世

吕家的悲剧，吕兆裕也不是没有求见过今觉大师。但后者，也只给了他一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高冷，而深不可测。

        车，在阳明寺山门前就停了下来。所有的香客在此，都必须下车下马，步行上山。也实在是，除了一阶阶的台阶，并无路可走。

        今日的阳明寺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法事，旌旗招展，幡旗森森，从山门下，一路向上，至寺庙门口，身着土黄色僧衣的僧人们，摆着庄严的阵仗，面上是崇敬严肃的神情，似在迎谁，又似在送谁。

        吕兆裕等人停下脚步，正要找旁边的人打听打听，便听到晨钟暮鼓响起，半山腰上的一道寺门打开，远远望见，一身袈裟的今觉老和尚出现在寺门前，他手持佛珠，一脸慈悲相，面上挂着笑，站在那半山腰里，抬眼缓缓地扫过这万千世界，令人肃然起敬。

        一眼之后，今觉大师，慢慢地侧身，让出路来，从那寺门之中，走出一个道人来。一身黑白道袍上打了无数补丁，但整洁干净，他怀里抱着一个拂尘，头上挽着髻。这人辩不出年纪来，只仙风道骨，卓然不群，洒脱得让人羡慕。

        这道人与今觉和尚面对面而立，今觉大师笑呵呵地抬手一让，“道兄，今日我送你，来日你送我！”

        前一个送好理解，后一个“送”却是意味深长。今觉和尚淡淡一句话，却是连群山都在回应。那道人很是随性，他哈哈一笑，也伸手一抬，和今觉和尚并肩往山下走。

        “这人是谁？”吕兆裕心里纳闷，能够得今觉大师如此郑重相送，举世能有几人？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寺门中，走出一对仙侣般的任人物，手挽手，似乎不管身在何处，这两人眼中，心里，都只有彼此。只是很随意地跟在前面一僧一道的后面，但眉眼中，都是对彼此的深情。

        不是苏茉和徐承墨，又是谁？

        看到这两人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吕兆裕不得不说，他这一次，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四个人，一前一后，走到这山门门口。看到吕兆裕，苏茉只是略微点了点头。那道人和今觉和尚说话，苏茉和徐承墨只是陪站在一边，吕兆裕越发好奇，这道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好好好，老友能够等到今日，是老友的福泽啊！”今觉大师说完，目光落在徐承墨和苏茉身上，眼中是格外欢喜的神色，“两位小友，神仙伴侣，当真是令人羡慕啊！”

        “大和尚，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一个出家人，就别羡慕了吧？”苏茉也是淘气得紧，她直言惯了，有她师伯在，她也不觉得这大和尚有多了不起。

        “哈哈哈，小丫头，当真是厉害。你怕是还在生我的气，昨晚上，放了那么多的人在那后山吧？”今觉大和尚道。

        “是又如何？”苏茉撅起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一切发生的，都是应该要发生的。出家人，讲究的是顺势而为，顺其自然，便是丢了性命又如何？”老和尚道。

        “哼，我不信，我师父跟我说，除恶即是扬善。”苏茉道。

        “何为善？何为恶？在你眼里，他是坏人，在他父母子女眼里，他或许是最好的亲人呢？”老和尚抬手摸了摸苏茉的头，“心性难为，戾气不除，终将为祸。”

        一时间，苏茉不语，她的心里，脑海中，在重重地回荡着一句话“何为善，何为恶？”她眼望前方，怔怔地看着，便是连徐承墨扯她的手，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茉儿，茉儿？”徐承墨喊了几声，都没有喊醒，不由得大怒，凤目圆瞪着老和尚，“多嘴！”

        老和尚呵呵一笑，他的手在苏茉肩颈之上一拍下去，他出手如电，而这一着是徐承墨万万没有防备到的，竟然一下子被这老和尚得逞。徐承墨大惊，他举手就要朝老和尚袭去，却被尘缘子给拦住了，“师弟，不可！”

        师兄弟，竟然是同门师兄。吕兆裕这才得知这道人的身份，转念一想，又觉得非常契合，举世中，也唯有这般洒脱出尘的人，才配得上给徐承墨和苏茉做师兄啊。

        只见老和尚击在苏茉肩颈之上的瞬间，一道金光蔓延开来，这金光非比寻常，散开之时，一波一波，如莲花片片绽放，瞬间将苏茉笼罩住，慢慢地朝苏茉身体聚拢，一层一层，紧紧包裹住苏茉。

        而此刻的苏茉，如一个被蚕茧裹住的蛹，犹如在母腹之中徜徉的婴孩，她微闭着双眼，似乎极为享受什么，有种全身心的愉悦，也唯有如此，才会有这种安详的神情。

        老和尚的一击，只一瞬，他释放的是佛念，这一个过程也不长，片刻功夫，老和尚收回手来。他脸上依旧慈悲庄严，但略微带了一丝苍白。他笑看着苏茉，待苏茉睁眼醒来，见她神色中一片清明，这才放心，也微微点头，对苏茉赞赏不已。

        苏茉深吸一口气，她睁眼的瞬间，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似乎有一丝迷茫，待看到身边的人，看到徐承墨，这才紧紧抓住徐承墨的手，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紧张感。徐承墨一把抱住她，柔声道：“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徐承墨的确一直都在，可就在方才，苏茉却如同再次经历了一世一般。她又似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身在一个法会之上，她跪坐在蒲团之上，身边是五百罗汉，还有众多的比丘，比丘尼。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带着旷古的宿世感传来，响遍整个银河界。那是一个人，正在宣讲《地藏菩萨本愿经》，她坐在那里听，似懂非懂，一听，竟然听了半生。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她，她知道是徐承墨，她想要走，她起身来，绕过一个个的僧众，但就是绕不出那道声音。她在一个个罗汉之间穿过，但却绕不出五百罗汉。她万分着急，她害怕，半生之后，徐承墨还在不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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