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7 抢救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的确是脑溢血，左脑出血量40ml，脑干也有两处出血点，情况危急，建议做开颅手术。但是考虑到病人年事已高，加上开颅手术这种本身风险比较高的手术，很可能挺不过去，让家人做好准备。
肖柒听到医生这一通建议，有些站立不住地晃了晃，旁边的吾宁拉了他一把。肖柒挣脱吾宁的手，一把抓住医生的领子，眼底通红，吼道：“怎么会这样？我奶奶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挺不过去了？怎么就要做准备了？你们医生都是干什么吃的。”
医生这种场面显然见得多了，很淡然地抓着肖柒的手，“家属冷静点，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也会尽全力。”
吾宁也拉着肖柒，对他说：“小七，你冷静点，你先别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肖柒放开了医生的衣领，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脸。这实在太突然了，明明奶奶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现在心里真的一团乱麻，手足无措，一点办法都没有。
吾宁问，“除了开颅，还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出血量小，是可以用药物保守治疗的，或者微创手术把积血抽出来，可是病人出血量太大了。”
吾宁沉思了一会儿，给院长刘叔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刘叔这么晚还在医院的，没一会儿就从楼上下来了。主治医生把病人的CT片子和检测结果给了刘院长，他看了一会儿，沉吟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马上脸色变得和蔼恭顺起来，“秦老师啊，是我，老刘，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嗯嗯，是这样的，我这儿有个脑溢血的病人，情况不太良好……”“好好，明天，麻烦你了。”
那边挂了电话，转头对吾宁和肖柒说：“别太着急，等明天我们这边的老教授过来看看再说，他说不一定要开颅，他看了就知道了。”
吾宁点点头，道了谢。奶奶直接转到了ICU病房，等着第二天专家的诊断。肖柒趴在玻璃窗户上看了看浑身插着管子的奶奶，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深深地垂着头，肩膀止不住地微微颤栗着。
虽然已经是阳春四月，但是这深夜的温度还是不高，吾宁给他倒来一杯热水，拍了拍肖柒的肩，肖柒抬起头看了吾宁一眼，一双眼睛红透了。他接过水，紧紧捏在手中。
吾宁安慰道：“没事的。”
肖柒哑着声音说：“我就剩下我奶了，我怕她……。”
吾宁握了握肖柒的手：“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肖柒飞快地扭头看了吾宁一眼，在吾宁扭头看他时，又把目光移开了，轻咳一声，回了回神，说：“今天谢谢你，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明天有什么事，我会给你电话。”
“没关系，我陪你。”
肖柒也没再说什么，一口喝光水，起身去卫生间抽烟了。
第二天姓秦的老教授过来检查了一番，给出了一个不做开颅手术的方案，但是预后状况也不会太好，植物人的概率很高。
脑内的出血点已经止住了，大部分积血也已经清理了出来。肖柒拉住医生问：“奶奶是不是没事了？什么时候醒？”
医生有点难为情地说：“什么时候醒不好说，病人还没度过危险期，有可能几天，有可能几周，有可能几个月……”看着面前这个大男孩一脸的灰败，和逐渐黯淡的眼睛，医生没好接着说下去，转而安慰道：“你也别担心，着急也没用，秦教授是全国著名的脑神经专家，你要相信他。”
早上唐博跟庄晓梦一块过来了。ICU有限制探病时间，来了也只能在外面瞅一眼，进不去，只能简单安慰两句肖柒。唐博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肖柒现在心里肯定特别难过，他知道奶奶在肖柒心中的分量，任何安慰的话此刻都显得格外无力。
中午时分，牛小天跟肖柒那帮小兄弟也来了，拎着果篮拿着鲜花，也放不进去，肖柒又让他们带走了。
这些人离开之后，肖柒对吾宁说：“你回去休息吧，没事了。”
“我……”
“一个人守着就行了，你也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快回去吧，要不然你家人该担心了。”
吾宁没有再说什么，只说：“我晚上再来。”然后就离开了。死守着没有用，他怕真的再有点什么，肖柒撑不住，如果真有那种时候，自己起码体力得跟上。
晚上吾宁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碰到了唐博。肖柒坚持要在ICU外守着，唐博只有给肖柒拎来一架简易单人床，背了一床被子，吾宁拎着饭菜，两人一起上来。
吾宁问：“有什么新情况吗？”
肖柒摇摇头。他一身的烟味儿，不知道抽了多少烟。没过一会儿，又想抽烟，掏出烟盒，里面已经空了，就转头跟唐博要。唐博犹豫着一边给他摸烟，一边劝道：“小七哥，你少抽点吧，你就是把自己抽成烟囱了，也没用啊。”
“对，我给你带了饭，你吃点东西。”吾宁接着说。
肖柒只是闷闷地说：“我不饿。”
唐博从吾宁手里把食盒抢过来，一把塞进肖柒手里，“你他妈的不饿也得吃，奶奶醒了还需要人照顾，到时候你倒下了，谁来照顾她？”
肖柒看了唐博两眼，打开饭盒吃了起来，也只是艰难地吃了几口。晚一些，唐博回去了。肖柒也叫吾宁回去，吾宁说他白天在家休息了，晚上他盯着，让肖柒睡一会儿。
两人坐在那张简易折叠床上，肖柒靠着他，实在太累了，尽管情绪很不好，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看到肖柒睡着了，吾宁往边上坐了一些，让肖柒能够躺下来，枕在他腿上。
睡着的肖柒，眉头紧蹙，时不时哼哼唧唧发出呓语，大概是在做梦。过道的灯是一直开着的，吾宁把手轻轻覆盖在肖柒眼睛上，就这么靠着墙，一会儿自己也迷迷糊糊起来。
直到半夜，两人才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拉住一个匆匆往里赶的护士，问怎么回事，护士只说病人有情况。
没多一会儿，病危通知书就下来了。肖柒再也受不了了，只是目光呆滞地坐着，也不说话。吾宁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拉着他的手，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奶奶能挺过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信仰神明，当遇到生老病死这种无法左右、无可奈何的事情时，就只有相信神明，寄希望于冥冥之中某种力量的帮助。
也许是他们的祈祷起了作用吧，天快亮时，奶奶的危险期度过了。
奶奶前后昏迷了一周，总算醒了过来。刚醒的时候还不能说话，意识也很模糊，肖柒不停地想要知道奶奶感觉怎么样，一个劲地问她情况如何，被医生拉走了。
医生告诉他，急不来，脑溢血是对大脑有损伤的，一般都会留下后遗症，现在这种情况看，病人有意识，不是植物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另外的要慢慢恢复，你这样对她大吼大叫，会造成病人情绪紧张，压力过大，说不定血管又破裂了。
肖柒一听，赶紧打住了。轻声细语地让奶奶放心，没事了，奶奶好像有些听懂了，对他眨了眨眼。到此时，肖柒才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好歹是醒过来了。探视刚一结束，肖柒走出病房就差点晕倒，这段时间情绪紧张加上休息不够，身体已经快到临界值了，这突然松了一口气，就突然有点支撑不住。
吾宁赶紧扶住了他，肖柒晃了晃神，才看到身边的吾宁，虽然不像自己邋里邋遢，但是眼神里还是有不可掩盖的疲倦神色。肖柒这才回过神来，吾宁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这边陪他一起熬着，顿时觉得一阵动容，他看着吾宁，很认真地说了句：“宁宁，谢谢，要不是你，我真的……”
“别说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护工看着的，奶奶没大事了。”
又过了一周，奶奶还是有些口齿不清，但是能说话了，大部分身体机能也恢复了，左半边身体有些偏瘫和麻木，行动不太灵活，但是医生说还可以进行康复训练，还能恢复一些。只是左眼的视力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影响，这个恢复的程度有限，基本就只有这样了。但是就病人最开始的情况来说，能恢复到目前这种状况已经很不容易。奶奶终于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奶奶一进病房才发现自己住的是单人病房，马上不干了。对肖柒说：“我不住单人病房，这多贵啊。”
肖柒一边剥着橙子，一边说：“命都差点没了，还担心钱呢，你的钱留着带棺材里么。”
“狗东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钱可得留着给你娶媳妇不是。”
肖柒笑了笑：“找个有钱媳妇不就行了。”说着眼尾有意无意扫了吾宁一眼，吾宁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真是，什么时候肖柒都不忘揶揄一把自己，狗改不了吃屎了是吧。
奶奶气道：“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看我现在教训不了你是不是。”
“好了好了，你就别操心了，自己好好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先休息。”
肖柒说着就出去了，招手把吾宁也叫了出去，肖柒问：“一共花了多少钱？”肖柒之前一直一颗心悬在空中，什么心思都没有，一直都是吾宁在帮他跑上跑下地填单子、付费。
“小七，没关系，只要奶奶没事就好。”
肖柒盯了吾宁一会儿，又问：“多少钱？”
吾宁看到肖柒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有点心慌，只好说：“大概二十来万，具体我也不知道，我一会儿让医院给你打一份账单。”
“好。”说着，一把拉过吾宁开始往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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