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戏园子

把事情挑明了，说白了，吴省兰先生也释然了。之前心里抑郁，只是心里添堵，想着对方以恩师对待自己，自己却能干出那样的事情，可现在既然什么事情都已然说清楚了，和珅是利用自己，那自然减少了心理负担，也就没了之前的负罪抑郁之感。

        转念一思索，天知道眼前的和珅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扪心自问，吴省兰不甚清楚，可现在，管他到底意思如何，把自己的心头疑惑解了，也就罢了。管的了这么多事情，到最后还不是他自个儿担心，谁都不能替他分担分毫。

        于是，又是几杯酒下肚，那原先的不安还有失落之感瞬间就被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至于和珅那小子，自打喝酒的时候就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就算是说道互相利用的话都没有丝毫情感波动，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其实，他心里面早就是明镜一样的了，自打决定到这里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与吴省兰之间的关系，说是师徒，则更像是互相利用，他想要吴省兰的学识，吴省兰则是看中他的前途，两方自然只是‘生意’上的伙伴。如此一想，没了感情上的寄托之后，那背叛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甚严重了。

        两人觥筹交错，又多喝了几杯，都有些多了，可就算如此，吴省兰都说自己没有喝够。拉着和珅怎么都不让他走，说是自己还能再喝一些，身体不消停的同时，嘴上还吆喝着来福再准备一些酒，典型的醉汉状态。

        倒是苦了一脸无奈的来福，纠结了半天，才说道：“没，家里没酒了……”

        “啊，前几日不是还有不少么，现在怎么就没了？是不是你偷喝了？”说罢，见来福没有什么反应，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想从里面拿出一些碎银子或者是铜板之类的，可怎么都摸不到地方，于是骂道：“怪事，今天怎么连兜都找不见了？他也没了？”

        对此，和珅只是笑笑，赶紧跟来福一起把吴先生抬了进去，与此同时还帮着他放好了自己手，嘴里面宽慰着：“在呢，在呢！”

        折腾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把吴先生这个喝完酒之后撒泼的家伙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把两人累得都气喘吁吁的。还别说，光是看吴先生的身板还真没有多大力气，可一喝醉来，仿若撒了绳子的野马一样，竟然让两个人都控制不住，让人苦笑不已。

        “我先回去了……”歇息了片刻之后，和珅冲来福告辞。

        来福也并没有挽留，此时天色已晚，而且家里面还有一个需要照顾的主，自然没有时间去想过多和珅的事情。于是亲自把和珅送到了门外之后，就直接回到了门里，然后照顾自家先生去了。转头偶然看去，才看到和珅竟然没有任何脚步虚浮的状态，反而精神的很，倒是让人有些奇怪，暗地里怀疑，这小子到底能喝多少。

        此时，天已然黑了，到了晚上，这长安城出奇的宁静，只因为这不是闹市，也没有那些风月之地。

        凉风吹过，倒是让人有些冷，反倒是酒醒了些。其实，此刻的和珅也是喝多了的，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酒量自然没有吴省兰那老妖怪多，而且还是满饮了好几杯，这身子早就有些撑不住了，可越是感觉昏沉沉的，越是觉着自己意识清醒，只是这清醒与寻常时候有些不同，仿若是回到了那梦里。

        多少年过去了，和珅到现在都没有忘记那当初的梦境。白无常那几句话始终如同警钟一样萦绕在自己耳边，而那近乎是一生之梦，除却那最后的一幕还有九位模糊的身姿，却怎么都记不得了。只是知道，梦中的自己享尽了荣华富贵却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了一辈子。

        累么？

        累！

        直到现在，每每想起都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只有想起那梦中的人儿才能心里有所安慰，那个人叫做霁雯，是冯英廉家的女儿。

        路过了一处戏园子，那灯火还亮着，敲锣打鼓的，热闹非凡。眼珠子一转，想来，这个时间的戏曲也算是头一遭见了，应该正是什么违禁的东西。正巧了想着事情的和珅也无事可做，径直走了进去。等到了，才看到上面唱戏的一脸白色油彩，唱着，跳着，哇呀呀叫着，演的正是一出秦桧岳飞的好戏，此刻，正是秦桧的独唱，正要陷害岳飞呢。

        戏园子之内，脸谱化很明显，秦桧的演员，不管神色还有动作都足足的奸臣表现，指定是多年的老戏骨，让台下的人看着都牙根痒痒，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尤其是在岳飞被陷害至死之时，有些冲动的，都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似是要上台打上了戏子几下。

        如此表现，让和珅不仅微笑出来。

        见着旁边的孩子竟然笑了出来，一个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那秦桧，死后竟被人演做了戏，可还是个人人喊打的角色，说出来不是很可悲么……”

        此言一出，那人眉头一皱，看了眼和珅，气愤道：“这奸贼贪污纳贿，害了忠良，怎么不该人人喊打，若是这人出现在当今，就算是三岁孩子都该上去捶上几下才好解心头之恨……想当年，偌大的宋朝，国力何等强盛，就是被这个奸贼所害，才致使这等地步，想来就让人觉着气愤……”

        “哈哈……”和珅一笑，直接从人群之中闪了出去，却不与对方接茬了。任凭着身后那人大喊着自己要求给个答复，和珅都没有搭理对方。

        他心里其实早已经给过答复了。

        说是秦桧，又何尝不是官场的众态呢，溜须拍马，各显其能，若是没有那奸臣的本事，自然是不能讨得主子开心的，若是没得主子开心，如何能够升官发财，落得显赫？届时还谈何为民请命，说什么为国为民呢？到时候只是人微言轻的笑话罢了。

        想着，和珅看了眼回家的路，黑暗且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却能看到远方的小院子，其中有一只红色的灯笼出现在门前，仿佛在等什么人。

        见到和珅来了，管家才说道：“少爷，夫人正等着你呢！”

        “唉……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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