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翻脸
第二天，全村子里的人都闹翻了，区区几只鸡，在城里人眼中可能算不得什么，可是放到这贫穷落后的乡下，却称得上这些人的命根子，眼瞧着村里的鸡成片成片的死亡，村里的女人们全都跑到二公那里哭上了。
我被舅舅变相地监禁再加，反正闲来无事，也跟着上去凑热闹，刚走到村长室，就被摆在地上的死鸡吓了一大跳。
这些人居然全都把死鸡带到了这里！
“二公，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我家伢子下半年就该上初小了，我和他爹前几天还商量着把鸡背到镇上去，卖了换点学费呢，这一晚上全死光了，可咋办啊！”
我还没顾得上研究这些死鸡，就听见二公家里吵成了一团，接着便传出了好几个妇女嘤嘤的哭泣声，不一会儿，又有一阵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
“行啦行啦，我不正在想办法呢嘛，你们放心，我这就召集全村的男人们过来，跟我一起到山上看看，一下子死这么多鸡，估计又是糟了黄鼠狼了。”
他们这村子背靠大山，往里走一点，据说什么野物都有，村子里早些年常闹黄鼠狼，所以一出这事，村长首先便怀疑是被野物攻击了。
不过我瞧着却不像，按理说，村子里近一百户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总共加起来起码也得有上千的规模，什么样的黄鼠狼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叫村子里的鸡在一夜之间全死得干干净净？
赶跑黄鼠狼的动员大会还没开出结果，奇怪的事情却接踵而至。
第二天夜里，村子里的狗突然集体狂吠了起来。
听到动静，全村人纷纷拿出扁担和锄头跑出去，然而找遍全村，却发现外面风平浪静，连一只鬼影都没有。
村里人大叫晦气，纷纷披着衣服钻进被窝，可没多久，村里的狗又叫了起来！
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不少趟，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发现全村的男人全都无精打采的，顶着黑眼圈在地里干活。
第三天夜里，狗没叫，可是猪牛羊却全死了！
这些牲口的死法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全都是脖子处出了一排牙印，浑身血液被人放干。
这下子，就连傻子都猜出事情不对劲了。
自从发生了这些怪异的事情开始，舅舅便成天绷着个脸，脸色有些阴郁，估计也是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四天早上，舅舅照例呆在老屋子里守着我，没过多久，二公便带着那几个本家的兄弟子侄找上门来了。
一关门，二公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顺子啊，这些事，该不会是那个被你抓来过阴魂的女人阴魂不散弄出来的吧！”
顺子是我舅舅小名，他这话一脱口，我舅舅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铁青，瞪着二公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村里遭了灾，全怪我咯？”
“咳，顺子哥，二叔不是这个意思，陈睿刚走没几天，我们都知道你心情不好，你也别憋火了。”
二公僵着脸不说话，他旁边却有愁眉苦脸一个中年人站起来缓和气氛，这人叫陈四，是个猎户。
“顺子，我们今天来呢，也没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你也晓得咱们村条件不好，死的那些牲口，那可都是全村人的命根子啊，再这么死下去，怕是全村人都该遭殃了。”
平日里跟我舅舅关系最亲近的几个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凑到我舅舅耳边絮叨道。
见这么多人都把矛头对准自己，舅舅顿时冷哼了一声，说得，你们到底想怎样，敞开了说吧！
听到这话，那几个庄稼人你看我、我看你，全不晓得应该怎么开口，二公这时候赶紧站了起来，拉着我舅舅的手叹气道，
“来之前，我们全都商量好了，看起来村里的事，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枉死的女人做的，不如……”
二公将嘴巴凑到舅舅耳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就看到舅舅的脸色变了，额头上青筋绷得老高，死死地看着二公，
“你说什么，要我去跪那个女人？还给她披麻戴孝！荒唐，哪有公公跪儿媳妇的道理，你们都疯了吧！”
舅舅说完，便下起了逐客令，伸手将他们一个个全都推到了门外，这时候，几个本家人也发火了，开始跟我舅舅推攘，其中一个人不阴不阳更是地开口道，
“顺子，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你最好还是先照我们说的话做，否则那事一旦抖落出来，你怕是没好果子吃！”
“哼哼，”
舅舅板着一张脸，冲那人回敬道，你说这话未免有些晚了，别忘了那女人可是你们跟着我一起绑回来的，那事你们难道没干？我告诉你，我陈顺要是坐了牢，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想跑！
“我操你妈的！”
那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当即抄起一根棍子跟我舅舅干了起来，我舅舅也不知道去哪里拎出了扁担，眼看着就要打得头破血流，我赶紧站在了两人中间大喊一声停，
“先别闹了！我看这事有蹊跷，凭村里的人怕是没办法弄清楚原因，不如这样吧，我去县里的检疫站问问，看看这里的情况有没有可能是发了瘟疫！”
这话明显不怎么靠谱，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然而事到如今，似乎也找不出跟好的解决办法了。
“不行，你还不能出去！”
听我说要出去，原本还在争吵不休的几个人脸色全都变得不太自然了起来，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口说道，“村子里的事不用你管，老老实实待着就行！”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我心底一沉，意识到情况对我可能有些不妙。
“嘿，也没啥，你舅舅刚死了儿子，你这做外甥的按理也该多陪他几天才是，好孩子，留在这里多尽点孝，赶明儿咱村也帮你讨个好媳妇去。”
陈四干笑着打起了圆场，我注意到他们似乎全都不敢看我。
我有些慌了，打从我表哥下葬的那天起，我便突然感觉到这些人看我的眼神不太自然，虽然掩饰得很好，却还是没能瞒过我。
“不行，我得回去做生意，成天待在这里，难道叫我一家人喝西北风？”
其实他们在想些什么，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只是我一个人势单力孤，根本不敢和他们硬来，只能卖个巧，推说不放心家里的生意。
“嘿嘿……”
陈四依然干笑着，也不接茬，我注意到他们已经放弃了争吵，全都下意识堵住了门口。
这情形瞧得我浑身发凉，暗道一声糟了。
果然，原本沉默的舅舅发话了，说生意的事情不急，你先放心住下来，我给你相了个媳妇，过几天还打算带你去看看呢。
“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家！”
舅舅这态度彻底让我火了，说实在的，我已经不敢再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
“小b崽子，让你待着你就待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舅舅沉着脸不说话，另一个陈家的人却站出来了，抬腿踢在我肚子上，扭头跟我舅舅说外姓人都不可靠，我看这小子迟早会把事抖露出去。
我舅舅青着脸，像是很犹豫的样子，许久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来说，那就先绑一段时间吧，他毕竟是我侄子。
什么！
一听这话，我脑子里一下就炸开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舅舅，发现他这时候居然已经背过了身去，不肯直视我的眼睛。
没多久，我便被人绑得跟粽子一样，尽管拼命挣扎，却架不住他们人多。
“你好好呆着，我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这话，我舅舅便跟其他人一起出去了，临走时反锁了门，隔着一堵墙，我仿佛听到他们在讨论村里的事，说我讲的也对，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死马当活马医吧，找个人去县里问问也没关系，只是这小子却必须绑紧了……
我舅舅没说别的，只是“嗯”了一声。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倒在冰凉的泥地上，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流。
此时此刻，我已经开始对李雪的遭遇变得感同身受起来。
过了不久，我深吸一口气，又挣扎着坐了起来。
舅舅虽然把我看得紧，却没搜过我的身，不知道我已经学会了抽烟，兜里一直都揣着打火机，这让我的逃跑变成了可能。
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才把身上的绳索烧断，然后毫不犹豫地翻墙出去，寻找起了我的摩托车。
然而当我找到摩托车的时候，才发现车里居然没油了，估计我舅舅知道我想走，老早就把它们放掉了。
这个老狐狸！
我恨得咬牙切齿，老屋子是不敢回了，只能一咬牙蹿上了屋顶，用上面的茅草将自己遮盖起来，避免让人瞧见。
待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我舅舅果然回来了，只身进屋，却又很快跑出来，估计是找人抓我去了。
我冷笑，继续在屋顶上趴着，直到确信不会再有人能发现我，这才小心翼翼地窜了下来。
摩托车里力的汽油被放得一干二净，要想快点逃离这里，只能去偷了。
我猫着身子，朝村里有摩托车的那几家人摸了过去，刚蹿过一条小路，眼前却飘过了一道黑影，如流星般射进了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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