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林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主府的，他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心底蔓延起了苦涩，他的手不停转动着玉扳指。
“公子。”他身旁的侍卫有些担心，拱手问道，“国公爷早就说了，这次回来是和公主缓和关系，她毕竟是金枝玉叶。”
可如今看来，只要不闹成仇敌便是极好。
他瞥向月亮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唇角抿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漠然道，“爹嘱托的事我怕是办不成了，可如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
侍卫面带疑惑却不显，他抬眸问道：“不知公子吩咐的何事？”
他漠然的神色里染上了一丝担忧，紧抿着唇吩咐道：“我要知道顾宅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大到人情往来，小到丫鬟内侍，都要报给我。”
侍卫非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他家公子如此急迫，必定是朝廷里的大事，他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小的翌日就去办。”
林雾蹙紧了眉头，想到昀儿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心里变得焦躁起来，手上的玉扳指摩挲着薄茧，扰乱了他的思绪。
“不。”他斩金截铁地否决道，“现在就去，我要立刻知道顾宅的消息。”
侍卫抬眼望了望周遭，昏暗的黑夜看不出光亮，只有天上的那轮弯月勉强照明，打更人在街上巡逻，边敲边喊道：“三更天，三更天……”声音绵延不绝。
林雾不知自己是发生何事，只要一遇到昀儿的事就容易心急如焚，如今已经三更天了，可他神智仍旧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罢了，翌日再去吧。”他眸色渐深，清冷的月光照进他的眼眸里，那一轮淡淡的月色朦胧住了他的周遭，显得格外脱俗。
侍卫只是瞥着他，竟忍不住出神，等回过神来后连忙拱着手道谢。
明明侍卫在他家公子身旁已然数年，却还是容易被他的光辉所吸引。
“多谢公子。”侍卫躬身谢道。
清冷的月光洒向甬道，石板路上倒映出了他的身影，活脱脱一个风姿绰约的翩翩公子，他只是这样漫行着，渐渐忘记了内心的哀痛。
不知昀儿，如今过得还好吗。
李昀睁开眼的时候，顾衡的双手仍旧将她禁锢着，她费力地挣扎，却仍旧挣脱不开这怀抱。
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抗拒，顾衡的力气越来越重。简单的翻身，又覆在她的身上。他缓缓地睁开眼眸，目光微冷，声音仔细听还有些低沉：“什么时候醒的？”
她觉得这目光太过炙热，别过了头。声音也有些低哑：“就在刚刚。”
顾衡的眼眸垂下一片深思，她很想探知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可以顾衡的心机深沉，他也没有法子猜到。
半晌顾衡才问道，“今日我休沐，可以好好陪着你，想去禹州城哪里逛都可以。”
逛禹州城……若是放在平常，她必然也是欣喜若狂。可如今她的记忆被尘封，唯一知道隐情的坠儿也不在身旁，她独自一人待在顾衡身边，逛禹州城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好……”她还能说些什么，其实能出去一天也是极好的，总比锁在这院子里强。
身旁的丫鬟侍女都有所保留，她们都听命于顾衡，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事，都会报告给他。她正好觉得身旁的眼线太多。
这么一想，她凝重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他们用完早膳后，顾衡便带她上了马车，她掀开轿帘，看着周遭的街市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吆喝声、浓郁的美食香。
她的心情也好上了几分，唇角勾起了一丝笑容，这笑容不同于以往的虚假。
顾衡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眼眸好似两潭汪泉，语调虽然清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和她四目相对，缓缓开口：“昀儿若是喜欢来这，我便常常带你来逛。”
只要不离开他便好。
李昀脸色瞬间僵住。常常……她还要离开这里，才不愿待在顾宅一辈子。可她不能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只好费力地弯了弯唇角。
“好。”她费尽全身力气应道。
可顾衡却并不见笑，甚至眼神都是冰冷的，他瞳孔一缩，隽秀的脸上带了几分阴郁。冷哼一声，随即阖上眼眸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有别的想法，譬如说。”
她身子微微颤抖，心里也被顾衡的阵仗吓到，樱唇有些发干，启唇说道：“譬如说什么。”不知为何，她不敢直视顾衡的双眸。
他的眼神幽黑似狼，只是冷冷扫过a她一眼，她便不自觉软了下来。
顾衡抬眸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譬如说动了想离开的心思，昀儿如此聪慧，想必应该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她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脸色苍白极了，唇角泛白几乎没有半丝血气。不过是一个眼神，她却察觉到了顾衡的可怖，要是被他抓到了逃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知道，不会的。”她不擅长撒谎，因此阖上了眼眸，生怕顾衡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可顾衡岂会轻易放过她。
他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伸出双臂将她抵在马车后，然后用满带薄茧的手抬着她的下颌，说出来的话像极了威胁：“若是让我发现你要逃走，就将你锁在后院里，让人打造一根难以挣脱的铁链，环住你的手腕。”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这时她的眼神里尽是惊惧，两行眼泪簌簌落下，身子几乎瘫软在地，被他牢牢扶住。
顾衡也不想再恐吓小姑娘，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那种撕碎一切的念头。此时他目光森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手上动作轻柔无比，可眼眸底下却并没有半分笑意，她知道顾衡说的很有可能不是谎话，而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逃跑被抓了，恐怕真会落得这个下场，看来她得小心些。
他们很快就到了万福寺，顾衡给她戴上了帷帽，然后搀扶着她下马车。
她的心里仍惊惧万分，一个没留神就摔倒在地上。微风卷起她的帷帽，露出她娇俏的小脸来，很快又被顾衡重新遮住了脸庞。
可这回她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不安感，似乎有人在盯着她，她抬眸一瞥，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难道是她看错不成，究竟是谁在盯着她？
其实她并没有看错，盯着她的人正是林雾。他派暗卫调查过，又派了侍卫询问过许多人，顾宅的家丁口风非常紧。
暗卫费了不少银两，又辗转许多地方，才知道他们今日要来万福寺。
“调查清楚了吗？”林雾望着那人远去的身影，目光也收了回来，问一旁的侍卫。
侍卫做事十分妥帖，他很快便调查清楚这阵子顾宅里发生过的大事。
原来公主殿下曾进过顾宅，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急匆匆的想去找兰棹的下落，可回来时却脸色铁青，看得出异常动怒。
根据林雾的吩咐，他调查的事无巨细，不仅包括公主进顾宅的事情，甚至还发现一个小小的疑点。
他将公主的事情说出来后，又紧抿唇道：“公子，小的还发现一个疑点。”
林雾目光微微一动，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回公子，小的发现几日前顾宅送出去一个婢女。明明是触怒了主子，却被遣送到顾大人收成最好的庄子里，让人好吃好喝的照管着，还不让她见旁人，一点也不像犯了事。”
林雾的眉头紧蹙，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奴婢……难不成是坠儿，想到她的名字林雾越来越确信这一点。
只有昀儿身旁的婢女才会有此待遇，否则像顾衡那样的人，绝不会如此好心。可为何顾衡会将她遣送到庄子里，难不成坠儿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神色有些松动，紧抿着的唇也松开，吩咐侍卫道：“看看有什么法子，让我们的人将这婢女救出来，切记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让顾宅的人发现。”
“小的明白了。”侍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离开了，林雾心中又慌乱了起来，他一定要支开顾衡，单独见昀儿。
李昀跟着顾衡去万佛寺烧香，和他一起见了禅师，又去这里著名的情人坡挂上了愿纸。
“昀儿，你想要什么。不必挂在树上，和我说便是了。”顾衡慢慢睁开眼眸，他的眼睛里有一层血丝，最近他实在有些劳累。
她摇了摇头，紧紧攥住了自己手上的愿纸。她深知心诚则灵的道理，从前的她从不信鬼神，可如今她就觉得内心苦涩时，真有神灵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能带她逃离苦海。
“多谢大人，不过我还是想自己写。”她难得倔强一回，顾衡也便答应了。
顾衡瞥过她，看见她一直在参拜神灵。刚好他自己还要去见禅师，便将她交给身旁的丫鬟，特意将暗卫也支开。
林雾……他应该知道这是见昀儿的机会。
李昀一直紧阖着眼眸，拜谒着。
倏然间她闻见扑鼻的香料气，这气味有些呛鼻，她有些透不过气。
正当她准备唤丫鬟时，有人堵住了她的唇，烟雾弥漫时，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只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昀儿，是我。”
她攥紧了衣袖，内心慌张极了，她低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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