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爱与不爱
巨大的树荫遮盖下来，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眸，以至于看不清所有人的神色。
但此时的双方之间哪里还有主人和客人之间的和睦关系，到处洋溢的却是仿佛仇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空气里无处不透着丝丝的冰冷。
而那黄辰显然是在潜圣峰的地位不低，是王夫之的六大首席弟子其中的一个，辈分上讲，甚至于比秦勉还要高出一些，他这样的人，无论到哪座峰上还不是受到格外的礼遇，何时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方才若不是看在骆绝尘的面子上，恐怕以他的傲性，早就给了在他看来是给脸不要脸的晚辈们一阵当头棒喝。
不过，他倒也听说了，好像当初在天门峰上，他们潜圣峰的人与碧神峰的人起了过节，并且还约定了要在不久后的会武之上一决雌雄。
想必，这便是一切的起因吧。
当初他并没有去天门峰参加掌门继位大典，是以代掌座的身份奉命留守潜圣峰。
所以对于一些事情也只是略有耳闻，却也从没有想到过，碧神峰上的人敢向他们潜圣峰的人下战书。
不过，碧神峰上的人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早有耳闻的，而那个很是狂妄的少年掌座，他更是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对于眼前的这三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看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新人，打心底里多少有点瞧不上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多出来这样一个联姻，他其实也很纳闷。
不过，王夫之让他来，他便来了。
此时，林拙的剑，已经从背上摘了下来，稳稳地扛在了肩上，这是一种随时准备攻击的态势。
张远山则是始终面含着微笑，那笑容里，仿佛带着一丝叫狡黠的意味。
此时的他，便仿佛是一根定海神针定在这里，如果不是他，怕是双方早就大打出手了。
……
骆绝尘领着赵岚和青鸾，一直来到了内院里的水潭旁边才停了下来，她背对着二人，望着池子里盛放的一朵红莲，久久不语。
直到再回过头的片刻，她淡淡地看了赵岚一眼，脸色微怯，却说出了一句令二人同时震惊的话。
“小岚，对不起，刚才，姐姐对你说的话有些言重了。”
“啊……姐姐。”赵岚猛地一怔，心头方才还残留的些许不甘瞬间便荡然无存。
“姐姐，你，你怎么能对我说对不起，刚才，刚才明明是我太冲动了。”
他脸色一红，语气里也带着无尽的惭愧。
骆绝尘微微地一笑，仿佛并不责怪于他，随即转眼看向了青鸾，说道：“小鸾，姐姐也对不起你，擅自主张地替你决定了这桩婚事。”
青鸾的脸下意识的一寒，眼神里波光闪动，她可是第一次见到骆绝尘用这样低声下气的态度和她说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骆绝尘。
赵岚看向骆绝尘，仿佛终于看尽她眸中带着的忧伤，低声道：“姐姐，你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骆绝尘转过身来，忽然伸出一只手抚摸在赵岚的头顶，眼神里充满了和蔼。
“小岚，你说的对，姐姐的确是有苦衷。”一双碧蓝的眸子澄澈如波，声色却越发变得黯淡。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可能接下来不久的日子，姐姐会去一个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姐姐，你要离开？”赵岚稍稍一愣，不禁吃惊地说了一声。
青鸾的脸色也跟着陡然一变：“姐姐，你怎么会走？你不是才刚刚当上掌门吗？”
骆绝尘眉瞳微微一缩，随即脸上绽放出笑意，如阳光般明媚。
“是的，我也很想继续把这个掌门做下去，真的很想创建一个我梦中的凤仙阁啊，可是，有一个地方，我不得不去。”说着，眉目流转，朝青鸾看了过来。
“所以，将你嫁出去，是想给你重新找个靠山，万一我回不来了……”
青鸾一时难以接受，连连摇头，又痛声地哭诉起来。
“不，姐姐，你一定要回来，没有了你，我也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骆绝尘淡淡一笑：“还真是个傻孩子。”
赵岚惊讶地问道：“姐姐，你是要去哪里啊？”
骆绝尘回过头来，看向了赵岚：“怎么，你那个兄弟，没对你说吗？”
“额……”赵岚胸中一顿，思索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
“姐姐，你是说……你要跟我们去那里？”
“是的……我正是要和你们去那里？”骆绝尘含笑应下了赵岚的疑问。
“为，为什么……？”赵岚满脸错愕。
骆绝尘轻笑一声：“没那么多为什么，这就是我身为一个掌门，必须要去的地方，而且……”骆绝尘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当的掌门。”
……
赵岚顿时哑然，整个人震惊在了原地。
起初，张远山只跟他说，他们会一起去仙人洞，可丝毫没有提到骆绝尘也会跟着去。
他接着道：“可是，就算进去了那个地方，也不会用太久的时间吧，难道要进去几年不成？”
“而且，真的会有那么大的危险吗？”这是赵岚心里说出来的一句话，他似乎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接下来要接触的那个仙人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骆绝尘缓缓说道：“难道，你那个兄弟，就没有告诉你，进入那个地方，进去一天，外面就是十年吗？”
是的，张远山的确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
赵岚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十，十年……”
“这，这怎么会，怎么可能……”他瞪着眼瞧向了骆绝尘，俨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骆绝尘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十年。”随即一叹：“这下，你该知道，我为何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了吧。”
赵岚的胸中顿然一切都已明了。
“十年，仅一日，那么很有可能会在里面待个两日，三日，甚至……更久。”
想到这里，赵岚的脸色陡然一僵，随即一咬牙，便扭头朝着门外跑去。
“小岚，你去哪？”骆绝尘神色一愣，不由得喝问一声。
赵岚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带着些许的怒意说道：“我，我要去找张远山那家伙问个清楚。”
看着赵岚的背影，骆绝尘拧着眉头，幽幽的眸瞳里，似乎是有些惊讶。
不过，赵岚跑的极快，她也没来得及阻拦，想了想，便随他去了，之后，便转头看向青鸾，目光散漫间，却仿佛看的极远。
“青鸾，现在，你的意思呢？还不愿意嫁？你要知道，姐姐这一走，日后碧神峰上，可就只剩下了你和阿大两个人了，我真的很担心，凭你们无法将碧神峰守住，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我……”青鸾微微埋下了头。
此时的她，已经深深地感到了骆绝尘心里的担忧，可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
突然间，她竟朝着骆绝尘跪了下来。
“姐姐，我从今天开始，一定努力的修行，我也一定会督促阿大努力修行，我们，我们一定会将碧神峰守住的。”
骆绝尘神色微微一动，她在青鸾的眼眸里仿佛看到了一到决心，一道“我不嫁”的决心。
骆绝尘凝重的神色里，几乎是写满了踌躇之色。
过了片刻，才柔声问道：“小鸾，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青鸾连连摇头：“我没有。”
“没有？”
青鸾点头：“是的，姐姐，我没有。”
“这……”骆绝尘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跟随着自己长大的弟子了。
她不解地问道：“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你为何如此执着呢？反正你迟早也是要嫁人的，而且我事先也打听了，潜圣峰的秦勉，也算是当代年轻弟子中的翘楚了，年纪轻轻的，已经上了武师六阶修为，而且又能得到王夫之的栽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青鸾心头一酸，不由之间，凄寒一声抽噎。
“姐姐，你是真不懂吗？喜欢一个人，并不是看他的武学才情，也不是看他的俊朗外貌，更不问他的出身背景，而是，而是看他的心，是否能够为你一个人放下一切。”
骆绝尘的心陡然一沉，抬眸望来，那眸色中闪烁着绮丽的光华，是源自冥冥亘古的芳华回首。
青鸾说出的这一番话，简直字字珠玑，刻入了她的心骨。
当年的她，不正是倾慕于那个人的武学修为、俊朗外貌以及出身背景吗？
可最后，她却因为那个人丢掉了所有的道心。
青鸾继而一声悲吟：“但，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哪里还敢去爱？”
“这样的人，不存在吗？”骆绝尘的脸，深深地一怔，但心潮里，却仿佛掀起了惊涛浪涌。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被自己的弟子给上了一课。
那么，这样的人，一定不存在吗？
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骆绝尘的心里并不认同这样的想法，因为，她曾经便亲眼目睹到，她的父亲，当年也是武道中的一代名门俊才，却为了母亲，甘愿放弃了天子学院那样的名门深宅，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武道前程，而甘心跑到在当时并不是很强大的凤仙阁当一名普通弟子，并以一己之力成为当年凤仙阁里最年轻的一位武帝，可最后却又放弃了先代掌门的机会，只求能为母亲在日日清晨的时候熬上一碗清粥。
而当时，她只以为，母亲愿意跟父亲在一起，是因为父亲那杰出的武道修为以及丰神俊朗的外貌，或是，与天子学院极有渊源的武道世家，而现在聆听了青鸾的一席话，她忽然发现是自己错了。
母亲，原来看中的是父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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