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生母和幼弟
下葬,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确实还有些接受不过来,从此以后就和奶奶天人永隔的事实,
愣了两三秒之后,才低声问刘大爷,那奶奶会葬在哪里,
你们莫家在这附近的山头,有自己的祖坟,兰婆很多年前就找好了自己下葬的位置,刘大爷着我去外面一间的屋子,这已经布置成灵堂的模样,
曾经疼爱我的奶奶如今变成了灵堂上的一张遗像,灰白照片上的她依旧笑容慈祥,那是我许久未见的久违的笑容,眼泪潸然而下,
我退后了两三步,终究不忍接受这个事实,
不会的,,
不会的
奶奶不会死的,,
越是这样逃避现实,奶奶临死的画面越是在脑中不断的重复,逼着我不得不面对现实,终究是膝盖一软,在灵堂前跪下了,
我低着头,浑身都颤抖不已,连哭出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尸体已经被刘大爷装殓好,盖上了棺材盖,安静的躺在满是香烛味道的灵堂里,曾经她就进过一次棺材里面,但是到最后还是苏醒过来了,
我以为是老天对我眷顾,谁知道是命运弄人,
刘大爷递给我三炷香,沉声说道:最后送兰婆一程吧,兰婆燃尽最后一次生命,终究是保住了你和上祁,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最后送送奶奶一程,我猛然抬起头,眼中挂着泪的看着刘大爷,
刘大爷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身体虚弱,又是孕妇,我不会让你跟着我进山的,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无法和兰婆的在天之灵交代,
是啊,以为现在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有进山的力气,
就算我再是任性,也不可能拿自己的腹中骨肉开玩笑,他现在就是我的命啊,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把这个我和上祁的孩子生出来,
可是如果上祁在的话,以他的能力一定能把我带进山的,
这样我还能看着奶奶下葬,为奶奶披麻戴孝,为奶奶磕头上香,
我问刘大爷:上祁呢,
进山给你找药去了,刘大爷缓缓的说道,在灵堂的香案前,用红色的酒壶往拇指大小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然你以为,你这些天喝的药是哪里来的,我一把骨头了,虽然听从了兰婆的遗愿来照顾你,但要我天天去山间采药,我还真是吃不消,
原来
是去采药了,我说怎么醒来看不到他,
上祁默默的付出和陪伴,好像一股冰柔的清泉,慢慢的抚慰我内心当中的悲怆,
我点了点头,对着灵堂中的遗像三叩首,
刘大爷接过我手中的香火插在香炉中,往地上缓缓的倒了一杯酒,蕙兰,你最疼爱的孙女莫瑶来送你了,一路走好啊,
紧接着,他又往另外一只酒杯里倒酒,再次泼在地上,师姐啊,你可以瞑目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替你照顾莫瑶,
黄泉路太黑,师弟给你点灯,喝了这杯送行酒,我们来世再会,,
连泼了三杯酒,刘大爷的脸上早已经是老泪纵横,他手里捏着塑料酒杯,好像心头也跟我一样在隐忍着莫大的悲痛,酒杯在他的手中都被捏的变形了,
看来奶奶生前和刘大爷的关系也是深情厚谊,我不发一语的跪着,
等着刘大爷递来铜盆和纸钱,默默的烧了三两张,
刘大爷花钱雇来的做体力活儿的汉子就来了,将灵堂里的棺材捆了,用几根凭借在一起的木棍抬了出去,
连日来的特大暴雨早已停歇,深邃蓝的天空上,依旧是月朗星稀,
外头的大水虽然已经退去,可是院中的泥泞依旧未干,奶奶新种的槐树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大片,
那些抬棺材的汉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里,
刘大爷就站在最前头,手里抓着白色的纸钱,一把又一把的往天空抛洒,纸钱在一般人手里,肯定是肆意飘散没有规则,
可刘大爷手法老练,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均匀的落地,
他们背影渐行渐远的离去,只剩下满院子里的纸钱,我站在门口发呆了整整有两个多小时一动不动,
小腹里却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胎动,隐隐约约的在耳朵旁边,有一个孩子温柔的声音,那声音奶声奶气的一开始有些飘渺,但是逐渐的就清晰起来,
好像是在叫妈妈,
我从来没经过这样的事情,震撼的反应不过来,
一个还在腹中的孩子,他可以张开嘴说话,并且感知到外面的世界吗,
是不是我太悲伤了,出现幻觉了,
是是你在和我说话吗,我不确定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发现自己竟然能隔着肚皮摸到小手一样的东西,
软软的很柔,而且好像有触电一样的感觉,到了内心里去,
那个稚嫩的童音说话很轻,好像还有点害羞,是啊,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难过了,你一难过,我也很难过,
我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一口气会说这么多话,
不是说小孩子生下来以后,到了七八个月才能开始牙牙学语吗,
也许
也许是因为他是上祁的骨肉,所以才会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吧,
突然之间,我闯进了厨房开始疯狂的找吃的,生怕饿着这个孩子,厨房里的那些猫的尸体已经被刘大爷全部处理掉了,水缸里的龙鱼却还在一呼一吸的缩在角落里,
经过这么一折腾,它给我的感觉好像是整整瘦了一圈,
我来到水缸边,它好像能感觉到我的来到一样,突然游动了静止的身体,在水缸底部绕了好几圈,又上浮上来,用猩红的鱼眼看着我,
这个家伙真是比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要温柔上许多,
我在厨房的笼屉里找到了热着的鸡汤,还有五六个大白馒头,二话不说的站着就狼吞虎咽起来,
刚醒来那会儿是饿过头了,可是闻到香味之后,我是知道自己真的饿,
狼吞虎咽的一通狂吃,忽然就发现水缸里的那条龙鱼,正在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这几天家里遭逢变故,肯定是没人喂它,
我猜它一定是看到我吃,所以想向我讨要,
我坐在了水缸的缸口往水里扔了一块馒头下去,鱼儿,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饿了,
那只白肚皮的大鱼虽然不会说话,却很有灵气,起身跳出水面来,落了回去之后,才将那块馒头吃下去,
我一惊:鱼儿大哥,你听的懂我说话吗,
它没法回答我,只是在缸中游泳,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我个性实际上有些内向的,很多心事都没处去说,居然坐在水缸口的位置对着一只鱼儿碎碎念起来,
说的无非是从小的一些经历和遭遇,又和它说我很想见妈妈之类的傻话,总之现在想起来当真是可笑的紧,
你在和一只鱼说话,
身后传来了一声阴沉顿挫的声音,瘦弱的身子被一双冰凉的猿臂轻轻的环住,他冰凉的侧脸紧紧的和我的侧脸贴在一起,
我红了脸,轻声说道:上祁,你采药回来了啊,这只鱼大哥好像可以听的懂人说话耶,所以我就和它聊聊,
鱼大哥,他有些玩味的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圆润的指腹在我的小腹轻轻的打着圈,缠绵温柔似乎带着说不出的眷恋与疼爱,
父爱如山,上祁一定也是十分疼爱这个孩子的,只是这样的深情他从来也不说,
我问他:怎么了,
他将我从水缸上抱下来,说道:没什么,这条鱼至少有上百年的寿命,你看它发白的鱼须,是不是特别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以你的年纪喊它爷爷都不为过,
哇,,
我的天啊,,
这条龙鱼居然活了这么悠长的岁月,我睁大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脱口而出,那它岂不是成精了,
算是吧,上祁找了药罐准备捣药,
我却抢着来做,我自己来吧,
他也不阻拦我目光沧冷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却是这般寸步不离的陪着我,白色的发丝在昏暗的房间里,好似天边的银河一般的绚烂,
有些药的药性太烈,捣药捣的我辣眼睛,
我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上祁擦了擦我眼底辣出来的眼泪花子,可以熬药了,我发现你很喜欢逞强,
是吗,我半眯着眼睛,把捣好的药放上小灶上熬着,
然后才松了口气,视线却不经意之间和上祁那双冰凉的瞳眸撞上,发现他眼底是一片的缱绻深情,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在这时候回头看他,目光立刻又变的冷淡,嗯,不过,我很喜欢,
药大概半个小时就能熬好,我喝过了药之后,便被上祁抱着上床睡觉,
他从我的身后轻搂着我的身体,胸膛紧紧的贴着我的后背,就好像要同我合二为一一样,指尖好像不抚摸我的小腹就不自在一般,不断的在隆起的位置辗转摩挲着,
弄的我全身都和过电一样的,心跳也特别快,
我有些受不住了,摁住了他任性的手:老公,我痒,你你别
困了,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是特别困,老公,你知道吗,刚刚我好像好像听到肚子里的小宝宝在和我说话,
嗯,上祁应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我郁闷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还在肚子里的胎儿,会跟人说话交流,
有什么奇怪的,那是我们的孩子,比别的孩子聪明很正常,上祁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自负,将我的身子搂的更紧了,语气忽然阴沉下来了,那群泰国秃驴肯定还会再来第二次,,
他们还敢来,我克制不住有些生气,心想着早知道那天就让上祁把他们都杀了,省的又来找我们的麻烦,
不仅仅是是那群泰国秃驴,我们的孩子命带至阴,今后一定会有更多人的来抢他,上祁冷声说道,
他说的这句话让人担心不已,今天晚上我算是彻底睡不着觉了,
原来会来找麻烦的,已经不仅仅是那帮光头和尚了,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我腹中的宝宝呢,
我很茫然,一直纠结到了天亮才睡着,
身子在家里将养了大半个月,小腹也逐渐的隆起,变得越发的圆润,我自己没事也喜欢摸肚子,只感觉和腹中的小宝宝一起玩是一件很逗乐的事情,
又在和孩子玩,我发现你有了他以后,都不喜欢和我说话了,上祁面色有些阴沉,搂住我的头颅吻了我一下,
我有些慌乱了,抱住了他的劲腰,没有的事,我我只是觉得小家伙可爱
是吗,
他阴冷冷的反问了一句,看样子是真的吃醋了,指尖顺着我的发丝滑了下去问的又是另一个问题,你一直都很想去祭拜兰婆吧,
你现在肯带我去了,,我兴奋的从他的怀里钻出,认真的看着上祁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他的眼瞳里倒影着我的影子,眸光深沉一片,唇边轻轻的一抬,不过山间风大,你要多穿点,否则身体就又要受寒,这几天的将养,也都白费了,
这么热的天,多多穿点,我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天,已经时值盛夏了,
刘大爷火气比较旺,都已经开始穿短袖衬衫和沙滩裤了,
只有我,还在病中,只能穿着长袖将自己裹得严实,
不过说也奇怪,按说每天这个时候刘大爷也该买菜回来了,可是都正午了也没见到他人,也不知道是办什么事情去了,
这个老头沉默寡言的,比我的个性还闷,
大半个月里,虽然我知道他很关心我也很照顾我,可是我和他之间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和上祁之间的就更可怜了,好像连一句也没有,
被上祁带着上山给奶奶上坟,我发现莫家的祖坟实际上是占了整个山头的,
莫家的祖祖辈辈最终都是埋在这里的,最下面的埋骨的先人,居然有明清时期的老人,坟头草也都长了很高,我顺便就上去把他们的坟草也都拔一拔,
上祁知道我喜欢做这些事,也不干涉我,
冷淡的坐在墓碑上,静静的看着我,微风吹动他在日光下的银丝,真的有说不出的美感,只是我还是更喜欢那一头黑发的上祁,那样的他才像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样子,
我看得有些呆了,他忽然从墓碑上跳下来,勾起了我的下巴,老婆,你该不会是被我的外表迷惑了吧,
哪有,我脸皮薄当然要矢口否认,我只是在想,阿詹琳太可恶的了,让你听了那么久佛经,害的你头发都白了,
我是邪祟之物,听佛经觉得烦是自然的,不过阿詹琳实在帮我上祁皱了皱眉头,以前从来没提过这些,今天却忽然对我说了,呆在寺庙里,他们念经,的确能洗清我身上的血腥气,只可惜溟月太过心狠手辣,灭了全寺的僧众,
说到这个话题,气氛就变得沉重了,
其实那些光头本来和我们无冤无仇的,说到底都是溟月在挑拨离间,最该弄死的是那个家伙才对,
说到底,奶奶也是他害死的,
我没说话,默默的走在山道上,继续向上走去,上祁就跟在我的身后,日头很毒辣,他便伸了手在我额前遮挡日光,
我回头往他,他侧脸冷峻一片,就好像结了一层霜一般,
见我看他,便问我:热吗,
不热,你是鬼,应该比我更怕热吧,我看他在日光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悄悄的牵住了他的手,
他的唇边却突然邪异的一勾,关心我,那不如夜里给我我降火,这才是最实在的,
他阴沉的眸光犀利的看着我,我心口一紧,这是在奶奶坟前了,
景慧兰应该希望看到你陪着我,你信不信,上祁扫过了一眼我刚刚走到的坟前的墓碑,这墓碑是旧的,
一半的碑文有被雨水侵蚀的痕迹,长满了青苔,
另一半的碑文却是新刻上去,一看就是奶奶是跟故去的爷爷合葬在一起了,
在山头上祭拜了奶奶之后,在山里转了几圈,又找到而一个很小的坟包,仔细的辨认墓碑上刻的字,才认出来那是父亲的衣冠冢,
父亲是因公殉职的,骨灰是留在烈士陵园的,
在家里这座小山头上,只能给他偷偷的立一个很小的衣冠冢,
不仅小,还很难找,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回到家更是夜幕深沉,披星戴月一般的回去,
奇怪的是刘大爷还没回来,我只能自己先吃饭,留了一点饭菜在笼屉里给他,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刘大爷却突然回来了,
本来以为他是去买菜的,却是两手空空的回来,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复杂,瑶瑶,还没睡啊,
才七点啊,我特意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
他目光闪烁,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将脚上沾了泥的鞋子脱下来,哦哦哦,是才七点,饭吃过了吗,
刘大爷怎么
怎么变得这么多话了啊,
难道他是鬼上身了,所以才变成了话痨,
我有些狐疑的看着刘大爷,又看了上祁一样,上祁的目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还是小声的说道:吃过了啊,我们还给您留了饭呢,您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额,够不够三个人吃呢,我今天请来了客人,他们旅途奔波,都还没吃饭呢,刘大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好像他请来的客人不一般啊,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只要不像五道长那样在肚子里养饿鬼,饭食应该是够吃的,
哦哦,这我就放心了,刘大爷长舒了一口气,打开大门,
门外更深露重,还站着一个女人和孩子,
那女人样貌上看上去还算年轻,大概也就三十岁出头,
身材清瘦无比,面色也很苍白,
只是五官特别的精致姣好,唇红?白的,就算不施粉黛也让人看着她温婉如水的眸子,挪不开视线,
女人身边的孩子是个男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脸蛋也是粉雕玉琢的,发型是那种呆呆傻傻的蘑菇头,怯生生的看着我,
那个女人看到我以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却还是摸了摸身边那个男孩子的头颅说道:瑜瑜乖,快叫姐姐,
男孩子很听话,奶声奶气的叫了我一声:姐姐,你好,
我愣住了,问刘大爷:他们是谁啊,是奶奶生前的好友吗,不好意思啊,我从来都没听奶奶提起过,
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要是以前的话,
不管门外客人是谁,只要是刘大爷请来的,我都会热情好客的先请进屋子里来,可是这时候我却实在不想让他们进来,
刘大爷眉头紧蹙,半晌才说道:那是那是你的母亲啊,莫瑶,不知道你奶奶有没有和你提过,
你是你是姚娟,我张了张嘴,实在没办法管一个抛弃我不要我的女人叫妈妈,
脱口而出的就是她的名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特别像是幻觉,
这个女人抛弃了我十七年,她居然在奶奶故去了以后,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昂,我是姚娟,那个女人看着我的时候眼圈红了,她的手在颤抖个不停,给人感觉弱柳扶风一样的楚楚动人,
她凝视着我,眼底似是带着万种深情,唇角也哆嗦个不停,瑶瑶你你为什么会那么瘦,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有七斤多了,可可胖了
我怔在原地十几秒钟,心里面真是五味陈杂,
我现在变得这么瘦弱,还不是因为她当年不要我,可是当我看到她憔悴的容颜和发红的眼圈,心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我说:你们你们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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